南溟之洋,浩渺无涯。
铅灰色的海天在视野尽头模糊地交融,巨浪如同连绵的山峦,带着亘古的蛮荒之力,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舰队坚硬的包铁船艏,炸裂成万千破碎的飞沫。珊瑚独立于旗舰“逐浪号”高耸的舰桥上,海风裹挟着浓重的咸腥气息,将她额前几缕未被束紧的发丝吹得狂舞。她身上那件特制的、兼具防水与韧性的墨色航海服,已被浪沫反复浸透,紧贴着她挺拔而坚韧的身躯。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罗盘,穿透迷蒙的水汽,死死锁定着前方那片在地平线上蛰伏了数日、如今已愈发清晰的墨绿色线条。
“方位确认无误,珊瑚首席!”身旁的观测官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手中高举着东方元首亲授的、镶嵌着水晶刻度的星象定位仪,“根据‘元初星图’推算,前方陆地,绝非海市蜃楼,亦非已知任何岛屿!”
珊瑚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的千里镜。镜筒内,那片墨绿迅速拉近、延展,化作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海岸线。海岸之后,是广袤得令人心悸的、呈现出诡异赭红色的内陆荒漠,与边缘那一片片生机勃勃、却形态奇特的茂密雨林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充满矛盾与未知的壮阔图景。
“传令各舰,”她的声音清越而稳定,在这风浪声中清晰地传遍指挥台,“保持战斗队形,缓速靠近。派出‘飞鱼’快艇,先行探明水文,寻找适宜登陆点。所有弩炮、火铳戒备,以防不测。”
命令被旗语和铜钟声迅速传递下去。庞大的舰队如同苏醒的巨兽,调整着风帆的角度,在波涛间划出优雅而警惕的弧线,缓缓逼近那片沉默的巨陆。
数日后,一处宽阔、平缓的海湾内。
珊瑚亲自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脚下的沙粒洁白细腻,与远处那赭红色的巨岩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桉树清冽、泥土芬芳与海洋咸腥的奇特气味。几名先遣队员护卫在她身旁,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惊叹与好奇。
“首席,您看!”一名年轻的植物学者指着不远处一群体型矫健、以强壮后腿跳跃前进的生物,声音因兴奋而拔高,“此等兽类,闻所未闻!腹下有袋,竟能将幼崽纳于其中!”
珊瑚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受惊远跳的袋鼠,又落在那些高大笔直、树皮斑驳脱落的桉树林上。她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间捻动,感受着其独特的质地。
“记录。”她沉声道,“此地植被、兽类,迥异中原,亦不同于南洋诸岛。土壤色泽奇特,或蕴藏特殊矿藏。沿海水域鱼群丰饶,海湾水深,乃天然良港。”
她站起身,走到一块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巨岩前。早有随行的工匠上前,按照华胥立碑的规制,挥动铁凿,火星四溅中,三个古朴雄健的篆字被深深镌刻于岩石之上——
南溟洲。
字迹深入石髓,仿佛要将华胥的印记,永久烙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
“以此石为证,”珊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开辟鸿蒙般的庄严,“自今日起,此片巨陆,名为南溟洲,永属华胥文明疆域!”
回应她的,是身后所有登陆队员压抑不住的、雷鸣般的欢呼,以及海浪拍岸的永恒回响。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数支精干的探险小队以登陆点为圆心,向内陆辐射探索。他们证实了这片大陆的辽阔远超想象,发现了更多奇异的生物,也找到了裸露在外的、闪烁着诱人光泽的巨大矿脉,以及数片水土丰美、适宜耕殖的沿海平原。
站在一处高耸的海岬上,珊瑚迎风远眺,心中豪情激荡。这片土地所蕴含的潜力,足以支撑起一个庞大的新生国度。她取出随身携带的、以特殊药水处理过的羊皮纸,开始绘制详细的海岸线与初步地形图。
“传令,‘信天翁号’即刻准备,携带所有勘探记录、海图、本土标本,以及我亲笔所书之报告,”她召来副手,语气斩钉截铁,“以最快航速,返回华胥,呈报元首与副帅!”
“诺!”
信使船扬帆起航,如同离弦之箭,劈开南溟的波涛,驶向北方。它承载的,不仅仅是一份报告,更是一个文明关于未来疆域与无限可能性的,第一缕震撼世界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