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细微的拖行声与冰冷的窥视感如同毒蛇,缠绕上神经。陆离将苏晚星护在身后,混沌的右眼竭力穿透浓墨般的黑暗,守秘烙印超负荷运转,试图解析前方的威胁。
尘匠屏住呼吸,完好的左手摸向腰间,却只触到空荡荡的战术包,最后一枚震爆雷已经用完。他只能死死攥住半截机械臂残骸,将其当作简陋的棍棒。
拖行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岩石的刮擦声。
终于,在守秘烙印勾勒出的微弱能量轮廓中,一个佝偻、扭曲的身影缓缓从通道深处“挪”了出来。
那几乎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生物”。它更像是一具被强行拼凑起来的残骸——大部分躯体由暗淡无光、布满深刻划痕的金属构成,依稀能看出古老制服的轮廓;而连接这些金属部件的,却是早已干枯萎缩、如同老树根般的生物组织,呈现出一种朽败的灰黑色;它的头部一半是锈迹斑斑的金属头盔,另一半则暴露出一颗干瘪、眼球浑浊、毫无生气的头颅,嘴唇早已消失,露出焦黄的牙齿,仿佛在无声地嘶吼。
它没有双腿,下半身是一个粗糙的、由无数断裂的规则条文碎片强行焊接而成的金属拖橇,那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正是由此发出。它的右臂是一柄锈蚀严重、却依旧锋利的规则切割刃,左臂则是一个不断开合、试图捕捉什么的机械爪,爪尖闪烁着微弱却危险的红色规则光束。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胸口处一个巨大的破洞。破洞内,没有心脏或能量核心,只有一团不断蠕动、试图修复自身却屡屡失败的、由暗淡代码和怨念碎片构成的混沌光团。一股浓烈的“执念”、“不甘”与“未竟职责”的混乱意志,混合着与外界熵业力场同源却更加死寂的气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它挪动着,那颗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陆离三人身上。机械爪开合的速度猛地加快,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切割刃也微微抬起,锁定了闯入者。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规则执念’残留体与‘熵业腐化’混合造物。】 【状态:极度不稳定,充满攻击性。核心驱动:完成生前最后接收的‘清理指令’(已受腐化扭曲)。】 【威胁等级:高(规则层面侵蚀+物理破坏)。】
“是‘清道夫’...”尘匠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恐惧,“...负责处理废弃数据的底层执行单元...看它的样子,是被遗弃在这里,甚至被熵业力量污染异化了...它把我们也当成了需要‘清理’的废弃数据!”
话音未落,那“清道夫”腐朽的机械爪猛地抬起,爪尖的红光骤然亮起,一道扭曲的、带着“数据删除”特性的规则光束瞬间射向最前方的陆离!
陆离早有预警,背着苏晚星猛地侧身!光束擦着他的工装射入后方的黑暗,那片区域的岩石瞬间变得灰白、脆化,如同被抽干了所有信息!
好诡异的攻击!直接针对规则存在性!
“它的核心是那个怨念光团!打散它!”陆离急促道,同时艰难地调动熔炉的力量。但刚才的爆发和持续对抗力场让网格负荷极重,深紫与金光的流转变得滞涩。
清道夫一击不中,下半身的拖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猛地向前窜出一大截,锈蚀的切割刃带着凄厉的风声拦腰斩来!速度远超它那腐朽外表应有的迟缓!
尘匠怒吼一声,挥舞着机械臂残骸格挡!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尘匠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重重撞在洞壁上,咳出大口鲜血。那机械臂残骸上也出现了一个深深的豁口。
清道夫毫不停滞,机械爪再次亮起红光!
陆离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犹豫。他强行压榨熔炉,一缕极其细微的深紫能量如同毒蛇出洞,并非射向清道夫的身体,而是精准地打向它胸口那团蠕动怨念光团与躯体连接的几个微弱节点!
滋啦!
深紫的“归零”特性瞬间湮灭了那几点连接能量!怨念光团剧烈震颤,清道夫整个身体猛地一僵,斩向尘匠的切割刃和即将发射红光的机械爪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和失控!
就是现在!
“尘匠!打它拖橇左后侧的平衡符文!”陆离嘶声喊道,同时自己猛地踏前一步,完好的右手并指如刀,契约烙印的力量混合着守秘烙印的解析力,凝聚于指尖,如同一柄无形的规则手术刀,狠狠刺向清道夫头部那半颗干瘪头颅与金属头盔的连接处——那里是它感知系统最混乱的交界点!
尘匠强忍剧痛,猛地扑倒在地,避开失控挥舞的切割刃,同时用那半截机械臂残骸的尖锐断口,狠狠砸向陆离所指的拖橇左侧!
咔嚓!
一个本就布满裂纹的符文瞬间爆碎!清道夫的下半身猛地向左倾斜,失去平衡!
几乎在同一时间,陆离的“手刀”也精准地刺入了那颗干瘪头颅的太阳穴位置!
嗡——!!!
一股混乱、庞杂、充满无尽悔恨与不甘的记忆碎片和情绪洪流,顺着陆离的手指猛地冲入他的意识!
——一个穿着老旧技术制服的年轻人,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块数据存储单元放入“公证台”下的隔离舱… ——上级冰冷的指令在耳边响起:“…弗里曼总监的命令,这部分协议关联数据风险过高,立即执行物理隔离销毁,启用最高权限锁…”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依旧执行了操作… ——就在隔离舱关闭的瞬间,一股暗红的、污秽的力量突然从存储单元中爆发,顺着操作接口瞬间污染了年轻人的设备和他的手臂!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迅速干枯灰败,意识被无尽的怨毒和某个强制指令充斥:“清理…所有访问者…防止秘密泄露…” ——最后的画面,是他用自己的切割刃,亲手破坏了出口的控制符文,将自己和这片区域彻底埋葬…
记忆洪流戛然而止。
陆离闷哼一声,手指闪电般收回。那股冲击让他意识海一阵翻腾。
而遭受双重打击的清道夫,彻底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地,胸口的怨念光团疯狂闪烁明灭,发出无声的尖啸,它的肢体胡乱地抽搐、挥舞,切割刃和机械爪在黑暗中狂乱地划动,却再也无法构成有效的威胁。
它倒在地上,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只剩下本能的、无序的挣扎。那浑浊的眼珠偶尔转向陆离,里面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属于“人类”的解脱,随即又被无尽的怨毒和执念淹没。
它早已死了,支撑这具残骸行动的,只剩下被扭曲的职责和无穷的痛苦。
陆离沉默地看着地上挣扎的残骸,又看了看自己刚刚刺入对方头颅的手指。守秘烙印刚刚从那记忆碎片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坐标信息——那个被最高权限锁封锁的“物理隔离舱”的位置。
那里,或许就藏着弗里曼想要彻底埋葬的,那份协议最初的一部分实体备份,或者…其他更关键的证据。
“它…它怎么了?”尘匠捂着胸口,艰难地爬起来,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渐渐停止挣扎、最终彻底不动、唯有胸口怨念光团还在微弱蠕动的清道夫。
“解脱了。”陆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转身,看向通道更深处。
“我们得找到那个隔离舱。”
新的坐标已经获得,但这条被遗忘的通道深处,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那个被最高权限锁封锁的隔离舱,是否真的如记忆中所示,还是另一个陷阱?
而那股冰冷的窥视感,在清道夫倒下后,似乎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隐秘和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