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岁的真实身份究竟为何?他年纪轻轻,分明是个江湖人物,为何能在江南官场拥有如此分量、一语定乾坤的威严?
潜伏于楚家背后的那只黑手,又究竟属于何方神圣?这天下,既有野心又有能力图谋叛乱之人,究竟会是哪一方的势力?
重重迷雾笼罩在江南城上空,悬而未决,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而纪南柯,正是少数几个窥得全局轮廓的人之一。一看形势急转直下,她当机立断,连原本接近秦念的计划都来不及实施,便趁乱抽身而退。
只怕慢了一步,怀疑的目光便会落到自己身上,从而彻底打乱玄阴教苦心经营多年的棋局。
她疾行于狭窄巷道之中,七拐八弯,最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位于江南城深巷的一处隐蔽院落。
一直跟随在纪南柯身边的青阳迅速合上院门,侧耳倾听片刻,低声道:“小姐放心,并无追兵。他们的目标,并非我们。”
纪南柯眉头紧锁,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她步履不停走向内室,声音压得极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撤离,迟则生变,绝不能引火烧身。”
她曾数次亲自与楚家接触,虽然指向她的线索都处理干净,难保齐岁不会顺藤摸瓜,查出些什么。眼前的剧情早已脱离掌控,她知晓未来的优势消失了大半。
前些日子,就见着秦念与大反派搅和在了一起,还是那般拉拉扯扯的模样,她当时就心生不妙。今天看来,这两人果然完全就是一伙的!
不过一年光景,命运的轨迹为何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偏离?
分明在原作中,根本不存在楚家势力暴露的剧情!正因如此,她最开始才放松了警惕,以为这条暗线不会出现问题。
最让她想不通的是秦念。
他分明是晟朝遗落的唯一正统血脉,是未来天下大乱中最名正言顺的旗帜,此刻为何反倒替夏朝皇帝卖命?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青阳始终沉默地跟随在纪南柯身后,他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嘶哑低沉,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秦念该如何处置?是否需要属下趁机除掉他?”
他看得出,圣女近来在这个男人身上投注了太多心思。
他不明白,纪南柯为何如此重视一个看似普通的锻造师,甚至为了他,一度忽略了玄阴教的大业。
青阳心中隐隐觉得此人极其危险,今日见他行事作风更是如此。秦念如同一把未出鞘的邪刃,若此时不除,他日圣女必受其害。
纪南柯脚步蓦地一顿,陷入沉默。此刻她心中同样波澜起伏,纠结万分。
秦念既然已经与齐岁同处一阵营,这反而是一个转机,这意味着他很可能不会再与她争夺那个至高之位,彻底脱离了原定的小说主线。
说不定,她正可借此机会,扭转乾坤,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主角。
可与此同时,秦念也明确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她是该继续想办法利用这位“原男主”,还是该果断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万千思绪在她脑中急转,片刻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声音恢复冷静:
“不必多事。暂时不要动他。待公输尽设法将他带入教中,我们自有大把的时间从长计议。”
“……是。”
青阳低头领命,随后又再度抬起眼帘望向纪南柯背影。他的眸色冰冷,心中所想无人知晓。
楚家的事情尘埃落定,背后的阴谋与牵连秦念早已心知肚明,自然没有兴趣再费神过问,更无意向知府透露更多真相。
至于官府之后如何白忙一场、如何结案呈词,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遣了磐岳与狩影二人留在府衙协助善后,自己则与齐岁带着幽蛰,径直回到了城西那座清幽的别院。
院子的深处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清脆声响,惊得池中游鱼倏地四散,荡开圈圈涟漪。
秦念步履轻快,走至院中白石桌旁,将怀中诸多物件一股脑儿全倾在桌上。玄铁、青霜剑、以紫檀木盒盛装的精密图纸,还有几卷残旧古籍……
林林总总堆作一处,彼此交叠碰撞,他那随意的姿态,根本不像是对待神兵秘宝,倒像是刚从市集地摊淘来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信手一放便再不多看。
幽蛰跟在后头,看得眼角直跳。
这些宝物之中任意一件,只怕把他卖上百次也换不来,如今竟被这位祖宗如此糟践!真是造孽啊!
他心中哀叹,却又不敢出声劝阻,只得悄悄将目光投向自家主子。希望这位素来明理持重的七殿下,能够出言好好地说秦念几句。
可谁知不看不要紧,一看,更是心头一凉。
这里哪还有什么明事理的七殿下?眼前这人,就像是被狐狸精摄走了心魂,对满桌珍宝视若无睹,只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秦念那张浓墨重彩、惊心动魄的侧脸。
幽蛰不得不承认,秦念生得极好,眉目如画,容色慑人。
可再好看,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用这种黏稠得几乎拉丝的眼神死死盯着对方吧?纵使是生死至交,也不该是这般……这般拉拉扯扯不清不白的模样!
然而齐岁哪里在乎什么朋友不朋友。于他而言,秦念早就不是朋友,而是与他心意相通、魂灵相契的爱人。
既如此,他向自己的爱人讨一点奖赏,又有什么过分的?
自林家返回这一路,他都在等秦念主动提起“奖励”,可对方偏偏恍若未觉,浑不在意。齐岁一路都用谴责般的目光幽幽地盯着他,几乎要在那人身上灼出两个洞来,偏偏秦念一路神游天外,毫无察觉。
此刻,秦念正专心致志从那堆“破烂”里救出他的青霜剑。
“铮”的一声清吟,他抽剑出鞘寸许,仔细检视剑身,确认剑身没有任何的问题,也没有被人掉包,这才满意地还剑入鞘。
秦念并非什么绝世匠师,锻造技艺放在这小世界还算顶尖,但放在宇宙之中,就毫不起眼。但这把剑终究是他耗费数月心血亲手锤炼而成的“亲儿子”,就算技艺寻常,也绝不容它有半分闪失。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察觉到身侧那道炽热得几乎要烧起来的目光。
秦念的思维这才接入了现实世界,他略带疑惑地转头,看向身边那个眼神滚烫、甚至开始不安分地动手动脚的人。
那只不老实的手悄摸摸环上他的腰际,还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腰间的软肉。
秦念终于忍无可忍,抬手便用剑鞘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