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静谧安逸,雕花窗户半开,窗外是潺潺流水与摇曳的乌篷船。
桌边对坐的两人,正是楼下说书人口中传奇故事的主角。无人知晓,这两位搅动风云的人物,此刻竟悄然出现在了这江南烟雨地。
齐岁执起温好的酒壶,将醇香的佳酿注入秦念的杯中。
他抬眸,看着几杯酒下肚后,脸颊飞上淡淡红霞的爱人,唇角泛起温柔的笑意,轻声道:“就这么喜欢听别人编排……哦不,是传颂你的故事?从前在温阳那便是如此,现在到了小世界,还是这般。”
“从别人口中,才能更全面地认识自己嘛,当然,前提是说得靠谱。”
秦念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微醺的媚意,斜睨了齐岁一眼,反将一军:“别说得好像你不喜欢似的?你不仅喜欢听,更喜欢发表‘高见’。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回琉璃城,你那《霸道仙君强制爱》读后感,在论坛上引起了怎样的腥风血雨。”
齐岁顿时语塞,张了张嘴,无数辩解的话在心头翻滚纠缠,最终只挤出干巴巴的一句:“我那是批判性吐槽……等等,我明明用的是小号!你怎么会知道?”
“温阳推送给我的。”秦念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酒,“而且,恭喜你,天一大人,你的批判性吐槽上热门了。”
齐岁:“……这也能上?!”
好吧,那天之后他状态不佳,和秦念多相处了一晚后,便又陷入了沉眠,根本不知道后续还有这一出。
齐岁脸上挤出一个十分虚假的笑容,心中默默给远在主世界的温阳记上了一笔。
秦念支着发烫的脸颊,身体微微前倾,故意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说道:
“怎么不能上!你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说我什么嘴硬心软、傲娇、天生魅魔不自知、话痨本痨,哪一点像了?这也就罢了,还有什么猫塑、泥塑。猫塑我勉强认了,泥塑又是什么鬼?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没有就是没有!”
“被骂披着磕cp的皮,把‘天一’当皮套,实则是疯狂输出个人解读的神隐梦男,当真没有骂错。我说完了,你狡辩吧。”
这还怎么狡辩?
齐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让当事人知道了自己的这些狂言,他已经被彻底钉死在审判柱上,可以直接宣判死刑的那种!
虽然他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写的……大抵基本都是大实话,只是稍微添加了一点点个人理解和幻想罢了。
不过,还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在论坛上大放厥词的网友其实就是“天一”本人呢?
“哼。”秦念发出一声极轻的笑,那双被酒意浸润得水光潋滟的眸子,戏谑地看向身旁略显局促的齐岁,“瞧瞧你紧张的模样,我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这些言语,我何曾放在心上过?”
可就是因秦念这副浑不在意的态度,对于网络上那些真真假假的言论,素来一笑置之,只当是清风过耳。
各种各样的cp组合层出不穷, “天一”和“神隐”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拉郎配,还是因为温阳带头才慢慢积攒了些人气,这才让齐岁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
即便如此,齐岁从未主动提及过要公开关系。就算他心中如何期盼,也绝不会擅自僭越,将两人的关系暴露于人前。
“以后我留在主世界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如果你选择一直同我一起行动的话,你也一样。”
秦念的话题忽然跳跃,齐岁还沉浸在那点微妙的惋惜情绪中,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便听到秦念继续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若有机会便公之于众吧,如今没什么需要顾虑的了。”
齐岁猛地一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真的吗?”
巨大的惊喜猛然降临,让他的心跳骤然加速。齐岁急切地伸出手,紧紧握住秦念微凉的手指,珍重地捧到唇边,落下一个个轻柔而滚烫的吻。
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一眨不眨地望着秦念,确认这不是一场美梦:“小阿念,真的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秦念被他这般直白热烈的眼神看得有些耳根发热,不自在地别过脸去,避开那过于炽热的目光。
他着实没有想到,齐岁会如此在意这件事情。
秦念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当然,不过等你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再说。接下来我们先去见见这个世界的老朋友,然后再回宫一趟。怎么样?”
“好!”齐岁毫不犹豫地应道,他将秦念的手握得更紧,仿佛握住了全世界,“都听你的安排。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往后的岁月,谈不上绝对平静,但也没有过去那般惊心动魄。
江湖代有才人出,腥风血雨从未真正停歇,新的传奇故事不断推陈出新,取代旧的传说。属于秦念的故事似乎讲到了尾声,但总有更多人的故事正在上演。
而他与齐岁的这一段传奇,早已成为无数说书人笔下,话本先生纸上经久不衰的蓝本,在茶馆酒肆间被一遍遍传唱。
……
琉璃城,秦念的宅院宁静。阳光洒下温暖的光斑,二狗盘着它白玉般莹润光滑的身子,用灵活的尾巴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颗玻璃珠。
那玻璃珠约莫龙眼大小,通体澄澈透明,在明媚的日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尤为奇特的是,珠子内部封存着一圈圈墨色晕染开来的天然花纹,如同宇宙的旋涡般深邃炫目,令人移不开眼睛。
二狗玩了一会儿,抬起脑袋,看向一旁在平板上时不时记录着什么的秦念,终于忍不住开口:“主人,我们还不出发去下一个世界吗?难道说我们有了新的计划,这次要去一个很特殊的世界?”
秦念头也未抬,笔尖在屏幕上滑动,随口应道:“嗯,对,你说的没错。”
二狗的好奇心瞬间被吊了起来,它跟着秦念穿梭世界,也算见识广博。
什么世界等级来回蹦迪,法则混乱的S级高危世界;什么位于三千世界边缘,被诡异污染侵蚀的世界,它都跟着闯荡过了。还有什么特殊世界是它没见过的?
它顿时来了精神,尾巴尖兴奋地拍打着桌面。有主人在,再稀奇古怪的世界,还不是都能顺利攻略下来!
二狗赶紧追问道:“那下一个是什么世界呢?”
“拥有【幻梦】残存力量的S级世界。”
秦念那双猩红的眼眸缓缓转向二狗,更准确地说,是凝视着它尾巴尖拨弄的那颗玻璃珠。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一个几乎被疯狂和污染所吞没的世界。当年我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别无选择,只能将世界的时间强行回溯至污染尚未完全蔓延的节点,并将其封印。如今封印已至极限,时间要开始流转了。”
按照惯例,话说到此处,便该有转折了。
二狗立刻精神一振,熟练地接话,语气充满干劲:“现在主人力量恢复了,所以接下来我们就去拯救这个世界对吧!走吧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大干一场了!”
然而,秦念无视了积极上班的二狗,语气反常地冷酷:“不,我正在考虑彻底销毁这个世界。”
他指尖轻敲桌面,轻响声令二狗有些心悸。
“比起耗时耗力地去净化拯救,直接销毁要简单得多。一个濒临彻底崩溃的S级世界,想要扭转其命运,太过麻烦。”
“啊——?!”二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都绷直了,它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S、S级世界,也能说销毁就销毁吗?!这、这……”
秦念沉默了下来,没有立刻回答。
按理说,是的。
不论世界等级如何,也不管与那个世界中的生灵有何种牵扯,评估后若判定拯救成本过高或风险过大,最优解便是依照规则予以销毁。
效率至上,他不应投入过多的不必要的感情。
可他毕竟不再是那个没有人性的“时灾”了。他对那个绝望世界里挣扎的子民,还许下过一个承诺。
“走吧。”
秦念忽然伸出手,拿起桌上那颗熠熠生辉的玻璃珠,将盘着的二狗也捞进怀里。他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如果所需的努力和代价仅由我一人承担,我没有理由不去试一试。”
话语至此,他微微顿了一下,想起来了齐岁。
在另一个极其相似的时空分支里,当齐岁走到同样的十字路口时,又是如何抉择的?秦念作为【永恒】的一部分,自然支付得起任何代价,但齐岁呢?他的分量和能力,还完全不够……
玻璃珠被随意地抛向空中,并未落下,如同坠入无形的虚空般消失不见。
下一刻,一鬼一蛇的视野骤然转换!
无垠的宇宙星空在眼前展开,浩瀚、冰冷又壮丽。
二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那颗被它当做玩具的“玻璃珠”,毫无征兆地在视野里疯狂放大,直至化为一颗巨大无比的星球,静静悬浮于漆黑的宇宙之中,散发着瑰丽却不祥光晕。
“……啊?!”
它刚刚居然是把一整个世界当球玩了?!
秦念凝望着这颗熟悉的星球,目光复杂,翻涌着二狗无法完全读懂的沉重情绪。
怀念还是怜悯?
冷寂的宇宙不会将怜悯赐予生灵,超脱智慧理解的伟大存在只有冷漠,作为【永恒】代行人的秦念,是少有的拥有人性的不可理解存在。
这位自称“人类”的世界管理员低声自语,坠入无垠的星海。
“与疯狂相伴的可悲子民们,我将兑现曾经那未至的承诺……”
——次回预告——
疯王与恶骑士,历史上恶名昭彰的末代君王与他控制的恶犬。若要历数他们的卑劣罪行,断绝辉煌的文明与魔法传承,无疑是其滔天罪孽之首。
若非大贤者的启迪,千年之后的人类恐怕将永远无法触碰那璀璨的前纪元文明。
如今,跨越千年时光,后世之人终于得以透过历史的迷雾,亲眼目睹这位暴君的愚行,了解被封存的文明。
下一个世界——礼赞,那永恒之王!
世界将永远铭记您的功绩,所有智慧的生灵,皆为您献上最崇高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