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铮的装甲车碾过焦土，履带卷起的辐射尘埃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幽绿。他盯着林燊燊掌中那块渗着微弱荧光的玄武岩，仿佛在看一块烧红的烙铁。
“吃辐射的妖怪根？”荣铮扯动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林董这农场，比我的靶场还刺激。”
林燊燊五指收拢，玄武岩粗糙的棱角更深地楔进掌心血肉模糊的旧伤，剧痛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死死摁住元初湖深处翻腾的生机。他摊开手，让掌心血混着岩屑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滋起一小缕带着铁锈味的白烟。
“将军的炮火犁地，犁出了点新土特产，”林燊燊声音嘶哑，像砂轮磨过生铁，“废矿里的陈年‘老卤’，正好腌肉苁蓉。”
荣铮的军靴碾过脚下焦黑板结的土壳，靴底粘着几缕被炮火燎得卷曲的变异草根残骸，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晨光惨白，穿透尚未散尽的硝烟，在他肩章上将星上折出冷硬的光。他停在林燊燊面前，隔着一地狼藉的机甲碎片和灼热沙土，目光像手术刀，刮过林燊燊脸上干涸的血污，最终落在他紧攥的右手上。那块沾满泥血的火焰纹玄武岩小样，棱角崩缺的豁口里，正渗出与废矿井深处同频的、微弱而执拗的幽绿荧光。
“吃辐射的妖怪根？”荣铮扯动嘴角，那点稀薄的笑意像浮冰，未达眼底便已冻住，“林董这农场，比我的重型靶场还刺激。犁一遍地，犁出个活体核废料处理厂？”他指尖夹着的电子烟散出薄荷混着火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枯荣素残留甜腥，烟头虚虚点向远处依旧冒着缕缕刺鼻白烟的塌陷矿井口。
林燊燊五指猛地收拢！玄武岩粗糙的棱角更深地楔进掌心那片血肉模糊的旧伤，新鲜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神经末梢，将元初湖深处被矿井异变激得汹涌翻腾的磅礴生机死死摁回深渊。他缓缓摊开手掌，让掌心血混着崩碎的黑色岩屑，一滴滴砸在脚下滚烫的沙地上，瞬间滋起一小缕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白烟。
“将军的炮火犁地，犁得深，”林燊燊抬起眼，血丝密布的瞳孔里映着荣铮肩章的冷光，声音嘶哑得像砂轮在生铁上打磨，“犁出了点意想不到的新土特产。废矿里捂了半个世纪的陈年‘老卤’，浓度正好——”他顿了顿，染血的手指随意抹过旁边一台“点绿手”机甲被辐射尘蚀出麻点的合金外壳，留下暗红的指痕，“腌肉苁蓉。”
空气骤然绷紧。荣铮身后一名副官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枪套，指关节捏得发白。荣铮却只是眯了眯眼，电子烟凑近嘴边深深吸了一口，薄荷的冰凉也压不住他眼底翻涌的阴鸷。
“腌？”他吐出的烟雾笔直如枪，“林董胃口不小。就不怕这‘老卤’太咸，把仙农的招牌腌成辐射警告牌？”
“咸淡自有舌头尝。”林燊燊不再看他，转身走向被气浪掀翻在地的监控终端。赤红炎正半跪着，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镜片裂了蛛网纹，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刮出残影，试图恢复瘫痪的“神农”系统主界面。巨幕上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唯有角落一个代表梭梭母株生命活动的绿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闪烁着微弱却未曾熄灭的信号。
“系统重启失败！核心数据库物理性损毁超过65%！”林枫冰冷的电子音带着罕见的电流杂音，从备用加密频道刺入，“辐射脉冲烧穿了七层物理防火墙。所有灌溉、监控、安防指令链...全部中断！我们现在是瞎子、聋子、外加半身不遂！”
耿炎像头受伤的暴熊，狠狠一脚踹在旁边变形的合金管道上，哐当巨响在死寂的清晨传出老远。“操他大爷的！那妖怪根搞出的动静比钻地核弹还狠！‘蜂巢’全他妈趴窝了！老子拿什么去修？拿牙啃吗？”他布满油污和汗碱的脸扭曲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荣铮那张冷硬的脸，几乎要喷出火来。
“啃？”林燊燊弯腰，从滚烫的沙土里抠出半截被高温熔得变形的数据线接口，指尖捻了捻焦黑的塑料残渣，“牙口够硬，未尝不可。”他目光投向远处那片被炮火反复洗礼、又被毒水彻底浇透的废碱滩。硝烟散尽，龟裂的盐碱壳覆盖下，几簇新冒的油莎草嫩芽，竟透出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妖异的翠绿色泽，在灰败焦土上倔强地挺立着。
赤红炎猛地抬头，镜片裂痕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林董！荣将军带来的三辆防化凝封车，罐体压力阀显示...内部是空的！”他指尖划过平板上刚黑入的车辆自检日志，“从军区开出就是空载！这根本不是来封矿的！”
话音未落，加密频道突然强行切入一个最高优先级通讯。苏晴清冷的脸出现在剧烈晃动的分屏上，背景是军区总院IcU走廊刺目的顶灯。她赭石色练功服的肩头蹭着一大片污渍，像是某种化学试剂的残留。
“烨烨！爷爷的透析液...成分被污染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刀刃出鞘的锋利，“微量放射性同位素铯-137！来源指向...一小时前刚送达的‘特供级’生理盐水！批次编码...是荣铮直属卫队签收的！”
画面瞬间切换，一张放大的药品清单截图弹出，右下角赫然是荣铮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和一个荆棘纹章水印！
荣铮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猛地将电子烟摔在地上，军靴狠狠碾碎，薄荷与火药的气息爆开。几乎是同时，他身后的装甲指挥车顶盖“嗤”一声轻响，一具黑洞洞的狙击枪口无声探出，冰冷地锁定了林燊燊！
“污蔑现役将官，苏家丫头，”荣铮的声音像淬了冰渣，“够胆！可惜，证据链还没你那红绳结实！”他目光扫过苏晴腕上那条褪色的护身符，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证据？”林燊燊突然笑了，嘴角扯动干裂的血痂，笑容冰冷刺骨。他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那块幽绿微光闪烁的玄武岩小样静静躺在掌心，崩缺的豁口处，竟不知何时粘上了一小片被熔化的、印着荆棘纹章的钛合金碎片！“将军的‘盘龙扣’，崩得不够碎啊。”他屈指，将小样连同那枚致命的碎片，轻轻弹向赤红炎脚边一个还在滋滋冒电火花的通讯器残骸。
当啷！
清脆的撞击声在死寂中炸开。赤红炎反应如电，染血的西装袖口下弹出一支钢笔大小的强磁采集器，精准地吸住了那枚滚烫的钛合金片！
“林枫！扫描碎片残留加密频段！关联信号溯源！”赤红炎厉喝，声音劈开了凝滞的空气。
“正在...关联！”林枫的电子音带着破译的尖啸，“匹配成功！信号源最后一次高强度激活坐标——青峦山南麓，‘深钻者’废矿正上方三公里处！时间...炮击开始前五分钟！”
信息如同惊雷！炮击坐标是荣铮亲自下令！时间点完美卡在“盘龙扣”激活核脉冲、诱导梭梭根变异、最终引发矿井大塌陷的致命链条开端！
荣铮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右手闪电般摸向腰间配枪！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并非来自装甲车顶的狙击手。只见荣铮那只摸枪的手腕猛地炸开一团血花！他闷哼一声，配枪脱手，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向枪声来源——远处一片被炮火削平的山丘后，雷震如同融入岩石的影子，手中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枪的枪口，正袅袅飘散一缕淡蓝的硝烟。
“将军，”雷震冷硬如铁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背景是呼啸的山风，“您的手，该洗洗了。”
场面瞬间失控！荣铮的卫队哗啦举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指向林燊燊和赤红炎！燊燊农场的安保反应同样迅猛，几台还能动的“雷火”近防机甲从掩体后探出黑洞洞的速射炮口，冰冷的伺服电机嗡鸣声压过了风声！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疲惫却如同洪钟般穿透一切嘈杂的声音，陡然从苏晴那边强行切入所有频道，背景是心电监护仪陡然变得强劲有力的“嘀嗒”声：
“荣...铮！”
是苏老爷子！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嘶哑，却重若千钧！
“你爹荣铁山...当年在朝鲜，用半截身子给老子堵过机枪眼！”老人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这份血债...苏家记了四十年！不是让你...往老子孙女的透析液里下毒的！”
荣铮如遭雷击，捂着手腕伤口，脸色瞬间灰败如死人。
“深钻者的矿...你填不上！‘盘龙扣’的毒...你也解不了！”老人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从肺里挤出来，“想要活路...就看看你脚下！看看林小子...用根在吃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片焦黑冒烟的废碱滩，投向那塌陷的矿井口。
死寂中，只有风声呜咽。
突然！
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脉动！如同沉睡的巨龙在翻身！
嗡——！
塌陷的矿井深处，猛地透射出一片柔和的、水波般的翠绿色光芒！那光芒穿透蒸腾的辐射尘雾，如同初春破土的新芽，瞬间照亮了坑口边缘嶙峋的岩石！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雨后泥土清新与某种奇异药草芬芳的气息，猛地从矿井深处喷薄而出！这气息如此强大，瞬间冲散了空气中残留的硝烟、枯荣素的甜腥、以及辐射尘的金属锈味！它像一道无形的净化洪流，扫过焦土，拂过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这...这味道？！”青禾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扑到临时架设的辐射监测仪前。只见刚才还疯狂报警、数值爆表的屏幕，此刻那条代表辐射强度的猩红曲线，正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垂直下跌！几秒钟内，从致死量红线之上，断崖式跌落至安全区！
“辐射值...暴跌！归零？！不...是仪器探测下限！”她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劈叉，“矿井底下...有东西在吸收！在转化辐射能！”
赤红炎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放大，他死死盯着巨幕上刚刚恢复的一小块“神农”系统分屏——那是深埋在“虬龙之渊”空洞边缘的地下水质传感器传回的实时数据。浑浊的毒水不知何时变得清澈，代表污染物的各项指标数值正飞速清零，而一个前所未有的、标注为“未知活性有机质”的绿色指标条，正如同注入了生命般疯狂飙升！
“水质...净化度99.999%！”赤红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不可能！除非...”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矿井口那片越来越盛的翠绿光芒上。光芒中，似乎有无数的光点在缓缓上升、旋转，如同夏夜静谧的星河。
林燊燊缓缓抬起自己紧握的右手，摊开。掌心，那块火焰纹玄武岩小样安静地躺着，豁口处粘着的荆棘纹章钛合金碎片，在翠绿光芒的照耀下，竟像冰雪般无声消融，化作一缕细微的黑烟，彻底消散。崩缺的岩石断面，似乎被这生机勃勃的绿意悄然浸润，透出一种温润的、新玉般的光泽。一直隐隐渗血的伤口，此刻竟传来一丝微凉、麻痒的触感。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混乱的现场，越过荣铮惨白的脸，落向那片依旧荒芜、却被翠绿光芒温柔笼罩的废碱滩。龟裂的盐碱壳缝隙里，那几簇油莎草嫩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叶片，翠绿欲滴，边缘锯齿在光芒中反射着温润的玉色。
“将军，”林燊燊开口，嘶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乎叹息的平静，他染血的手指指向那片新生的、在废土上摇曳的翠绿，“您爹用身子堵枪眼，换您活命。现在，该您用这双沾血的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荣铮手腕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最后落回那片越来越亮、如同大地心脏般搏动着的翠绿光芒，“去摸摸看，这‘老卤’腌出的新根，是苦，还是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