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井口翻腾的烈焰被兜头浇下的酸雨硬生生摁了回去。水火相激的刺耳“嗤啦”声混着滚滚白烟,带着浓烈的硫磺和焦糊味,把方圆百米罩得像个刚掀盖的蒸笼。灼热的岩石被雨水冲刷,腾起一片片带着金属锈蚀气息的酸雾,吸一口都呛得肺管子生疼。几块没烧透的根髓碎片嵌在井架合金梁上,金红的浆液早被浇熄,只剩下焦黑丑陋的疙瘩,被酸雨冲刷着,嘶嘶地往下淌着黑黄色的浊流。
死寂没持续三秒。
“滋嘎——!!!”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从西侧废碱滩传来。一台正在清理毒泥块的“点绿手”突然剧烈颤抖!它粗壮的合金钻探臂被几根从龟裂地面暴起的惨白色根须死死缠住!那根须有水桶粗,表面覆盖着油亮的硅化层,边缘还镶着被高温熔融又冷却的金属瘤节。钻臂在根须的绞杀下发出垂死的呻吟,高强度合金如同湿面条般被拧出麻花,液压油混着乳白色的润滑脂从爆裂的管口喷溅而出!
“拉力峰值…287吨!”操作员惊恐的嘶吼在频道里炸开,“根茎抗拉强度破1500兆帕了!这鬼东西成精了!”
赤红炎抹了把脸,酸雨混着油灰顺着他裂开的金丝眼镜往下淌。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安保队员,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监控分屏——代表变异油莎草根系的猩红光斑,正以恐怖的速度在废碱滩地下蔓延!“无人机群升空!挂载强碱干粉弹!饱和式覆盖!目标——”他染血的手指狠狠戳在屏幕上疯狂蠕动的光斑,“把这片妖草…给老子腌了!”
命令刚落。
“草根在躲酸雨。”林燊燊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进喧嚣。他一脚踹开旁边被碎片砸得变形的控制台残骸,合金外壳扭曲着发出呻吟。酸雨打在他沾满灰烬的工装上,腾起丝丝白烟。他蹲下身,从泥泞里抠起一块被酸雨腐蚀得坑坑洼洼的灰绿色毒痂硬块。硬块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边缘锋利,散发着枯荣素残留的甜腥和金属锈蚀的恶臭。
“耿炎,”林燊燊没抬头,染血的手指捻着那块酥脆的毒痂,碎屑混着酸雨从指缝流下,“别清淤了。把‘点绿手’钻头卸了,换上高压注水喷头。口径…怼到最大。”
耿炎正死命扳着被草根绞住的“点绿手”液压阀,闻言差点把扳手扔出去:“换喷头?!林董!这鬼草根啃合金跟嚼甘蔗似的!拿水滋它?给它冲澡呢?!”
“灌碱水?”林燊燊扯了下嘴角,沾着黑灰的脸在酸雨里更显冷硬。他站起身,摊开手掌,那块被酸雨泡软的毒痂在他掌心瘫成一滩烂泥。他猛地将烂泥甩向空中密集落下的酸雨帘幕!“不。”声音穿透雨声,带着金属的硬度,“把天上这锅酸汤,给我打进它根里去!”
命令疯得让空气都凝滞了一瞬。林枫的电子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尖啸:“指令覆盖!‘点绿手’b-7区序列,强制切换作业模式!高压注水系统接管!水源锁定——天啊!是雨水收集过滤网!它…它在直接泵取酸雨?!”
呜——轰!!!
几台还能动的“点绿手”猛地一颤!粗壮的钻探臂液压杆收回,末端巨大的合金钻头被机械臂粗暴地拧下丢弃。取而代之的,是黑洞洞的、碗口粗的高压合金喷口!喷口瞬间调整角度,如同巨兽张开的獠牙,对准了废碱滩上那些拱裂地面、疯狂蠕动的惨白草根!
嗤——!!!
淡黄色的、带着浓烈硫磺气息的酸雨,被高压泵以每秒三十吨的恐怖流量,从喷口狂暴射出!水柱如同沉重的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打在那些硅化油亮的草根上!
滋啦——!!!
酸液与硅化根皮接触的刹那,刺鼻的白烟混着焦糊味爆开!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油亮表皮,竟如同被强酸泼中的蜡,瞬间发黑、起泡、溶解!高压水柱蛮横地冲开腐蚀的缺口,如同烧红的刀子捅进黄油,狠狠贯入草根内部!
“啊——!!!”
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无声的惨嚎!那些疯狂蠕动的惨白草根猛地僵直、剧颤!被高压酸液直接命中的部位,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瘫软、塌陷!更恐怖的是,草根表面那些狰狞的锯齿叶片,如同被开水烫过的蚂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蔫、卷曲、失去金属光泽!
“细胞渗透压…崩溃!”青禾的尖叫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她扑在便携显微仪前,高倍镜头下,草根内部细胞在高浓度酸性环境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细胞壁溶解,原生质疯狂外泄!“根尖分生组织…溶解!生长点破坏!有效!林董!有效!”
数值屏上,代表变异草根系活性的猩红曲线如同雪崩般垂直下跌!
“有效?老子看你们能有效到几时!”雷震的怒吼混着自动步枪急促的点射声在雨幕中炸响!他按着两名队员的头死死趴在一个弹坑里,灼热的弹壳跳落在浑浊的泥水里,嗤嗤作响。“九点钟方向!草根镶上刀片了!妈的这玩意儿在进化!”
只见炮火边缘,几簇未被酸液直接命中的变异草根,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钻向被炮击震开的更深裂缝!草茎上那些幽绿的纳米颗粒明灭闪烁,如同亡命的信号灯!更骇人的是,其中一根粗壮的草茎在钻探过程中,竟将一块锋利的装甲碎片硬生生“吞”了进去!碎片在草茎内部被纳米颗粒包裹、分解、重组,最终在根须断裂处凝结成一个狰狞的、闪着金属寒光的瘤节!草根的抗拉强度数值瞬间从1200兆帕飙升至1800兆帕!
“它在拿碎铁给自己打骨钉!”青禾盯着屏幕上狂跳的数据,声音发颤,“‘盘龙扣’在帮它进化!物理攻击…反而加速它的金属化!”
绝望如同冰冷的酸雨,再次浇透每个人的脊梁。那些被打瘫的草根只是少数,更多的变异草在酸雨的浇灌下,在炮火的缝隙里,在金属残骸的滋养下,如同不死的妖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更加强大、更加狰狞!
林燊燊站在滂沱的酸雨中,冰凉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往下淌。他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掌心那块被酸雨冲刷掉部分污垢的玄武岩小样,露出底下温润的赭石底色。崩缺的豁口处,一丝微弱却执拗的金红流光悄然滑过,转瞬即逝。他抬起眼皮,目光穿透迷蒙的雨幕,落向远处那片在酸雨和硝烟中疯狂蠕动增生的惨白根团。
他染血的手指,缓缓抬起,悬停在控制台那个唯一完好的、猩红色的物理按钮上方。按钮旁边,一行小字在雨水的冲刷下依旧清晰:【全域紧急通讯:最高军事优先级】。
“赤红炎,”林燊燊开口,嘶哑的声音混着雨声,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给荣铮发坐标。”
他顿了顿,悬在红色按钮上的手指微微下压。
“就说燊燊农场废碱滩…”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出鞘的刀锋,劈开了风雨的呜咽。
“请求炮火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