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上将号，舰桥。
江锋放下杯子：“薛帕德。”
他开口：“接下来，就是把舰队安全带回了。”
“这里暂时没我什么事了，我该回诺曼底号了。”
薛帕德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她背靠着巨大的虚拟舷窗，抱着手臂，火红的发丝在光幕的映照下格外醒目。
“这就走？不看看后续的分赃，呃，物资分配大会了？”她开玩笑道。
江锋摇摇头：“流程化的东西，我在不在都没区别，而且，太阳系里还有我的事儿呢。”
“行吧，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整天就守着你的宝贝小船。”
薛帕德耸耸肩，语气轻松，但眼神里透着一丝认真：“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回老地方窝着？还是又去找几个软柿子掐出水来？”
“暂时没有明确目标。”江锋微微一笑。
“我打算先回一趟太阳系，离开家好久了，有点想念地球的天空了。”
“嘁，我信你个鬼。”薛帕德啧啧摇头。
江锋也摇头失笑，转而问道：“你呢？带着这么一大支舰队，总得有个去处吧。安德森上将号的目标太大了，补给也麻烦。”
薛帕德深吸一口气，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褪去，露出郑重之色。
她走到办公桌旁，调出一幅星图投影。恒星的光芒在光幕之中微弱地闪烁起来。
“我准备去一个地方。”
她用手指，揪着一个黯淡的小点，将其放大。
那是一片被完全淹没在背景星光中的区域。
“看，这就是‘多尔夫’恒星系统。”
江锋凑近了些，那是一颗被标记为“m9V型”的红矮星，光度极低，金属含量贫乏至极。
星图里，其周边只有寥寥几个被标注为“小型岩石天体”的光点，没有任何开发价值。
“多尔夫？”江锋左看看，右看看。
“呃……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看起来一无所有。”
“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的一无所有，以及它的位置。”薛帕德神秘地笑了笑，用手指在星图上划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虚线。
“它距离‘天上的香格里拉’很近。”她补充道。
“天上的香格里拉？”江锋皱起眉，这个名字他有点耳熟。
“你好像以前提过一次？是个空间站？还有……奸商？”
他记得上次薛帕德提起时，用的是调侃的语气，似乎那是个鱼龙混杂之地。
“哈哈哈！”薛帕德爆发出一阵大笑：“对，没错。就是那个奸商云集的地方。”
“不过，它可不仅仅是个小黑市。”她止住笑，解释道：“天上的香格里拉，是附近至少一百个恒星系统范围内，最大，也最核心的黑市枢纽。”
“情报、军火、舰船、零件……”
“人口、艺术品、违禁科技……”
“只要你出得起价，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博爱之城号。”江锋耸耸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噗！”薛帕德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恨恨地看着江锋，磨着牙，愣是找不到话反驳。
“算你狠！”
江锋赶忙收敛笑容，他感觉薛帕德快炸了，到时候被她揍一顿可不值当。
“咳咳……我是说，这样一个法外之地，安全性如何？”
“难道奇恩人，或者其他势力不会打它的主意？”
薛帕德平复了几下呼吸，挑了挑眉：“安全问题就别担心了。某种程度上，它可能是这片星域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据我所知，这个空间站，其实暗中由人联的舰队提供保护。”
江锋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人联的舰队？”
这消息出乎他的意料，但仔细一想，肯定和“塞伯鲁斯”分不开关系。
“没想到吧？”薛帕德很满意他的反应：“这么说吧，那里的掌权结构很复杂。”
“嗯……大概八成是各个海盗组织的话事人，剩下的两成，则是那些寰宇企业扶持起来的代理商，一个个都打着总代理的名头，叫得老响了。”
“而在那些海盗组织里，有两个巨头。”
她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全球防御倡议’，老牌势力，听说前身是地联第一舰队的一支残部，在几次大战后流落出来，扎根于此。”
“另一个，则是一支没人说得清来历的秘密舰队，自称‘深空九号’。”
薛帕德提到“深空九号”时，明显眼中闪过忌惮之色。
江锋哼了一声，靠在桌上，双臂交叠在胸前：“深空九号？”
“好名字，听起来像是从某个科幻剧里生搬硬套出来的。”
他直视着薛帕德的眼睛，耸了耸肩头：“所以……薛帕德。”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和人联合作？”
薛帕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她眼神飘忽地看向窗外：“啊哈哈……”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你看外面，有鸽子！真的……”
“呃，我是说，那几艘船像不像……”
“像一群刚刚打了奇恩人的屁股，然后溜之大吉的海盗。”江锋冷冷地打断了她：“行了，薛帕德，你不是这块料，跟我还来这套？”
薛帕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好吧好吧，就知道瞒不过你。”
“不过，合作这个词可能不太准确，更像是互惠互利？”
“继续说，‘天上的香格里拉’，除了这两家，还有别的势力吗？”江锋话锋一转。
“当然有。”薛帕德松了口气，赶紧接话。
“除了全球防御倡议和深空九号，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就是‘风暴王朝’。”
“由莫赫林家族领导，一伙成立了超过三十年的老牌海盗，心狠手辣。”
“最早只是搞点走私，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杀人越货、强买强卖，没有他们不沾的。”
“虽然是一群纯粹的恶棍，但实力不容小觑，在香格里拉也有相当的话语权。”
她顿了顿：“不过，要说实力最强，最深不可测的，还是‘深空九号’。他们从不参与权力的游戏，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才是真正的规矩。”
“任何敢于挑战香格里拉底线，比如在黑市范围内动武，或者试图破坏交易公平性的家伙，无论来自哪个组织，背景多大，都会被他们以雷霆手段清除，鸡犬不留。”
“他们的舰队……”薛帕德放低声音，悄悄道。
“这么说吧，没人知道有多少船，有多大吨位，锚地在哪儿。”
江锋静静地听着，他消化着这些信息，这远远超出了他对“海盗基地”的想象。
“这么说……”他吹了吹指尖：“你什么时候和人联搭上线的？”
薛帕德叹了口气，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去。
她走到桌边旁，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冰水，装作那是烈酒，一饮而尽。
似乎，这能给她带来一点勇气。
“没多久。”她承认道。
“大概就在我策划这次行动之前。一个自称‘米兰达’的女人找到了我，提供了关于魔鬼沙坑锚地，以及那艘‘霸主利齿级’的情报。”
“当然，少不了一笔干净的资金，还有大批追溯不到生产厂家的战斗装备。”
“然后你就信了？”江锋挑眉，故意道。
“我当然没那么傻！”薛帕德瞪了他一眼：“我动用了我自己的所有渠道去验证，甚至还有几个线人，都因此牺牲。”
“不过，我最终确认，她给的情报大概率是真的。”
“但同时，我也意识到，单凭我的舰队，实力不足，就算知道弱点，也很难啃下这块硬骨头，更别说在奇恩人援军赶到前安全撤离。”
她看向江锋，眼神坦诚：“所以，后来遇到你，拉你入伙，不仅仅是因为看中了哈尔西、诺曼底号，还有你的超高水平，也是因为我需要更强的力量来抓住这个机会。”
江锋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钟。
薛帕德对他很坦诚，到了现在，他可以百分百确认这一点了。
毕竟，他和米兰达的会面，无人知晓。
江锋心里做出了决定，既然薛帕德信任他，那他也就有理由信任她。
他笑了笑，不再追问米兰达或者人联的细节。
话题转回了最初：“好吧。那么，这个‘多尔夫恒星系统’又是怎么回事？”
“它和天上的香格里拉很近，方便销赃？还是有什么其他说法。”
见江锋不再追问人联的事，薛帕德明显放松了不少。
她重新指向多尔夫系统的星图，解释道：“正如你所说，这地方要啥没啥，穷得叮当响。而且你看它周边的恒星分布……”
她放大星图范围：“距离它最近的几个恒星，质量都非常小，大多是m型红矮星甚至更暗的L型矮星，呃，就是那种接近恒星的大质量褐矮星。”
“等等，这不是意味着……”江锋眼前突然一亮。
“对！”薛帕德嘿嘿一笑。
“这意味着，由恒星引力脉络构建起来的天然超光速航道，不仅又短又窄，而且极其不稳定，就像……那种在沼泽地里修的木板路，随时可能陷进去。”
“如果没有能适应极端微弱引力井的高灵敏度超光速引擎，一般的舰船根本进不来……”
薛帕德愈发得意，她无声地指了指脚下。
江锋明白她的意思，安德森上将号，就具备这样的高级超光速引擎。
“……就算有些时候，因为遥远的，大质量的恒星周期性的引力扰动，偶尔会临时形成一条新的航道，让某些倒霉蛋误打误撞进来了……”
她顿了顿，笑容越发狡猾。
“……他们大概率也会因为航道消失或无法定位，根本出不去！”
“再加上这破地方要资源没资源，要位置没位置，连正经的行星都凑不齐几颗。”
“这可不是理想的中转星系。”
“行星都没有？”江锋有些惊讶，这倒是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