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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庭河冰面碎裂如蛛网,玄甲重骑踏浪而过。

“报——契丹左贤王部绕道阴山,直扑雁门关!”传令兵栽落马背,咽喉插着鸣镝箭。

陈锋马鞭未停,玄色披风卷过染血军报:“王贲分兵五万陌刀营北上,给本王把左贤王的脑袋钉在长城上!”

京城金銮殿,八百里加急战报被世族重臣死死按住。

“蛮夷内斗乃天赐良机,岂容岭南王再立军功?”老太师崔琰枯爪紧攥绢报,褶皱如他扭曲的老脸,“传令沿途州府:一粒粮,一束草,都不准供给岭南军!”

龙庭河浑浊的浪涛裹挟着尚未完全融化的浮冰,狠狠拍打着两岸嶙峋的怪石。三月春寒料峭,河水冰冷刺骨,奔腾的轰鸣声如同大地深处的咆哮。河面之上,一道由钢铁与血肉构筑的黑色洪流,正以摧枯拉朽之势,碾过这条契丹人视为天堑的北方血脉!

“轰隆!咔嚓!”

巨大的声响压过了河水的怒吼。玄甲重骑兵作为全军锋矢,人马俱披重铠,如同移动的铁塔。沉重的马蹄践踏在临时铺设的浮桥与浅滩处裸露的河床上,每一次落下都震得浮冰碎裂,水花夹杂着冰碴冲天而起。宽阔的河面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后续的步兵方阵踏着泥泞的冰水泥泞,紧随其后,涉水强渡。水流湍急处,士兵们手臂相挽,组成人链,抵御着河水的冲击,沉默而坚定地向北岸推进。玄色王旗在河风中猎猎作响,所过之处,契丹人设在南岸的零星哨卡早已化为焦土,几缕残烟袅袅升起,如同蛮族统治崩塌的挽歌。

陈锋勒马立于南岸一处高坡,玄色大氅被风卷得笔直。他身后,是蔓延至天际线的八十万大军——玄甲重骑的铁流、陌刀营如林的刀锋、轻骑兵飘飞的战旗、步兵方阵森然的矛尖,以及无数辎重车辆碾过大地的低沉轰鸣。整个大地都在岭南军的脚步下颤抖。

“报——!”一骑快马自北岸飞驰而回,马上骑士浑身浴血,左肩还插着一支兀自颤动的鸣镝箭。他冲到坡下,力竭坠马,挣扎着举起一份被鲜血浸透的军报,嘶声力竭:“王爷!急报!契丹左贤王阿史那延陀…亲率本部八万狼骑…绕道阴山北麓…避开我军主力锋线…一日前已突破野狐隘…现正扑向雁门关!代州…代州告急!”喊完最后一句,传令兵头一歪,气绝身亡,鲜血迅速在冰冷的土地上蔓延开来。

坡上诸将瞬间色变!雁门关!那是北疆锁钥,更是岭南大军侧后方的命门!一旦有失,岭南军漫长的补给线将被拦腰斩断,孤悬北方的八十万大军顷刻间便成无根之木!

“左贤王…阿史那延陀!”王贲眼中怒火升腾,“这头老狼,竟敢趁我大军主力渡河,掏我后路!”

赵骁急声道:“王爷!雁门关守军不过万余,恐难抵挡左贤王精锐!末将请命,率玄甲轻骑驰援!”

陈锋的目光扫过染血的军报,又望向北方阴山方向,那里是左贤王部扑来的方向。他的脸上没有将领们的惊怒,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手中马鞭甚至没有停顿,直指龙庭河北岸契丹王庭的方向,声音平静得可怕:“一条绕道偷食的老狗,也配让本王回头?”

他猛地看向王贲,杀意如实质般迸发:“王贲!”

“末将在!”陌刀营主将踏前一步,甲叶铿锵。

“分你五万陌刀精锐,一人双马,卸甲轻装,昼夜兼程北上雁门!”陈锋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碾碎一切的决断,“本王不要俘虏!不要缴获!只要阿史那延陀那颗狗头!给本王钉在雁门关的城楼上!让北疆的胡虏看清楚,犯我岭南者,是什么下场!”

“诺!”王贲轰然应命,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没有质疑,没有犹豫,他转身便冲向本阵,厉声咆哮传令:“陌刀营!一至五都尉!卸重甲!换乘马!随我北上——斩狼!”

沉重的陌刀被迅速捆扎上马背,五万最精锐的陌刀手卸下标志性的步人重甲,换上轻便皮甲,动作迅捷如风,翻身上马。沉重的步兵瞬间化为迅疾的轻骑!烟尘滚滚,铁流如龙,在王贲的带领下,脱离主力大军,如同一支离弦的复仇之箭,朝着西北雁门关方向狂飙突进!

陈锋的目光重新投向北方契丹王庭的方向,声音传遍河岸:“其余诸军,加速渡河!目标不变——踏平契丹王帐!”

京城,太极殿。

鎏金蟠龙柱撑起的穹顶下,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被内侍颤巍巍地捧在鎏金托盘里,如同捧着烧红的烙铁,呈送到御阶之下。

“陛…陛下…岭南王陈锋…已于三日前…率岭南八十万大军…强渡龙庭河…击溃契丹南岸守军…前锋已深入契丹腹地…兵锋直指契丹王庭…”念报的兵部侍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头上冷汗涔涔。

“八十万?!”龙椅上的皇帝猛地坐直了身体,苍白的脸上瞬间失去最后一丝血色,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扶手,骨节发白。八十万!这已经不是藩王,而是一头盘踞南方、足以吞噬整个大周的庞然巨兽!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老太师崔琰却猛地出列,声音洪亮,打破了死寂。他须发皆白,面容枯槁,此刻却红光满面,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狂热,“契丹蛮夷内乱不休,左贤王部又擅离王庭,此乃天赐良机!岭南王此举,正是为陛下分忧,替大周扫平北患啊!待其与契丹拼个两败俱伤,朝廷坐收渔利,届时一道圣旨,便可兵不血刃,收岭南之兵权,定北疆之乾坤!此乃千秋之功业!”

“老太师所言极是!” “此乃上苍眷顾我大周!” 世族一系的官员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纷纷出列附和。他们的脸上没有对国土安危的担忧,只有对岭南王可能再立不世之功的深深嫉恨与恐惧。陈锋若再平契丹,携此滔天军功,天下还有何人能制?他们的权势、地位、财富,都将被这柄来自岭南的利剑碾得粉碎!

“陛下!” 九皇子,如今的太子陈珏,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疾步出列,“岭南王为国征战,将士浴血北疆!当务之急,是速发诏令嘉奖,并严令沿途州府全力保障大军粮秣补给!若后勤断绝,八十万大军危矣!大周北疆亦危矣!”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崔琰猛地转身,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陈珏,如同毒蛇盯住猎物,“岭南王拥兵自重,已逾藩王本分!八十万大军北上,可有陛下虎符调令?可有兵部堪合文书?此乃僭越!形同谋逆!朝廷若再助其粮草,岂非养虎为患,自毁长城?”他枯爪般的手猛地指向殿外,声音尖利,“契丹内乱,蛮族自相残杀,此乃天佑!朝廷只需静观其变!传令——”

他面向皇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胁迫:“请陛下明旨:凡北疆沿途州府郡县,一粒粮,一束草,一兵一卒,皆不得供给岭南叛军!违者,以通敌谋逆论处,满门抄斩!”最后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殿中每一个尚有良知的人心上。

皇帝看着阶下群臣,世族官员如狼似虎,太子孤身势单。他张了张嘴,最终在崔琰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逼视下,颓然地挥了挥手,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准…准老太师所奏…”

崔琰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狞笑,躬身:“老臣…领旨!”他转身,目光扫过太子陈珏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岭南王,你的军功之路,到此为止了!这北疆的风雪,将埋葬你的野心,也冻结你的粮道!

雁门关,血色残阳。

巍峨的关城在如血夕阳的映照下,如同负伤的巨兽。关墙上下,遍布激烈厮杀后的痕迹——滚石擂木的碎块、凝固发黑的血泊、折断的箭矢和残破的兵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焦的恶臭。

左贤王阿史那延陀站在关外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望着这座久攻不下的雄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引以为傲的狼骑,在这座坚城和守军决死的抵抗下,撞得头破血流。一天一夜的猛攻,付出了数千勇士的代价,竟未能撼动关门!

“父王!”其子阿史那咄苾策马上前,脸上带着焦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儿臣刚抓到几个汉人溃兵,他们说…岭南王麾下大将王贲,亲率数万陌刀精锐,一人双马,星夜兼程…已过黑石岭!距此…不足百里了!”黑石岭!那是骑兵全速奔驰,半日可至的距离!

“陌刀营?!”阿史那延陀的瞳孔骤然收缩。南疆蛮族王庭的覆灭,黑岩寨的焚天烈焰,野狼原上精锐狼骑被陌刀阵如割麦子般屠戮的惨状…这些来自南方的恐怖传说,瞬间浮现在这位老狼王的心头。那支人马俱碎、所向披靡的死亡之师!

一丝寒意,不受控制地从阿史那延陀的脊椎骨窜起。他猛地看向雁门关,守军似乎得到了消息,残破的城头上爆发出一阵压抑已久的欢呼,士气陡然提升!

“王贲…他怎么可能这么快?!”阿史那延陀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岭南主力不是在龙庭河吗?!”

“报——!”一骑探马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狂奔至台下,滚鞍落马,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大王!不…不好了!东北…东北方向烟尘蔽日!全是黑旗!是…是岭南的陌刀营!他们…他们根本就没卸刀!前锋…前锋离大营已不足二十里!”

“什么?!”阿史那延陀和咄苾同时失声惊呼!没卸刀?一人双马长途奔袭数百里,竟然还带着那沉重无比的陌刀?!

仿佛为了印证探马的绝望,东北方向的地平线上,一道低沉压抑、却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声浪隐隐传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那不是马蹄声,而是…万千铁靴踏碎大地的轰鸣!

“风!风!大风!”

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战吼声,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狠狠撞在每一个契丹骑兵的心头!那声音中蕴含的冰冷杀意与无畏气势,让久经沙场的狼骑战马都惊恐地嘶鸣起来,不安地刨动着蹄子。

阿史那延陀猛地拔出腰间弯刀,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厉声嘶吼:“儿郎们!不要怕!汉人步兵两条腿跑不过我们的四条腿!集结!集结!随本王迎敌!让他们见识见识草原雄鹰的…”他的战前鼓舞戛然而止。

东北方的烟尘中,一面巨大的玄色“王”字帅旗率先刺破烟尘,迎风怒展!旗帜之下,是黑压压一片、沉默如山岳般推进的钢铁森林!没有骑兵冲锋的散乱,没有步兵行军的喧嚣。五万陌刀营精锐,保持着严整到令人窒息的方阵,如同一堵会移动的钢铁城墙,沉默地碾压而来!每一名士兵都微微喘息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刻在脸上,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比契丹狼骑更加狂野、更加冰冷的火焰!他们沉重的陌刀并未出鞘,但那股凝聚的、足以撕裂天地的锋锐之气,已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王贲一马当先,立于阵前。他身上的轻甲沾满尘土,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锁定了高台上的阿史那延陀。他猛地举起手臂!

五万陌刀营轰然止步!巨大的声浪戛然而止,只留下战马粗重的喘息和风吹旗帜的猎猎声。这瞬间的极静,比刚才的怒吼更加令人心胆俱裂!

王贲的声音如同冰原上刮过的寒风,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也狠狠砸在阿史那延陀的心上:“奉岭南王钧令:取左贤王阿史那延陀首级——悬于雁门关!”

“陌刀营!”王贲的吼声撕裂苍穹,“立阵!迎敌!”

“风!!!”

回应他的是五万人山崩海啸般的战吼!这一个“风”字,是陌刀营刻入骨髓的军魂!雪亮的陌刀如同瞬间苏醒的钢铁巨兽,轰然出鞘!狭长的刀锋在血色残阳下,反射出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刺眼寒光!刀尖斜指,刀锋向上,五万柄陌刀组成的死亡刀林,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轰然前倾!

阿史那延陀看着那一片吞噬了阳光的恐怖刀林,看着王贲眼中那如同看待死物般的漠然,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岭南王的刀,竟真的能无视时空,悬于他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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