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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二载的暮春,永嘉郡的雨已经下了快半个月。青石板路被泡得发乌,踩上去能溅起细碎的水花,混着巷子里飘来的艾草香,黏在人衣角上甩都甩不掉。蒋直背着药箱从城西的陈家出来时,裤脚已经湿了大半,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雨水,却没留意到头顶的天空忽然暗了些——不是乌云蔽日的沉,是那种像被人罩了层薄纱的蒙,连远处江心屿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蒋郎中医好了我家阿婆的咳疾,这点艾草饼您带着路上吃。”陈家媳妇追出来,手里拎着个油纸包,油纸被雨水浸得发潮,隐约能看见里面金黄的饼边。蒋直连忙道谢,将药箱往胳膊肘里挪了挪,腾出一只手来接。他今年三十五岁,在永嘉郡行医快十年,因性子温和、医术扎实,街坊邻里都喊他“蒋郎中”,却少有人知道他偶尔会看见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不是妖魔鬼怪,是像雾像风一样的征兆,前些年他曾看见城东的城隍庙顶飘着黑絮,没出三日,那庙就因暴雨塌了半间偏殿。

“这天怕是还要下几日。”陈家媳妇望着天叹气,“听说江里的水都快漫到码头了,不知道会不会淹进来。”蒋直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瓯江,江面果然比往日宽了不少,浑浊的江水卷着枯枝败叶往东边流,像是藏着什么不安分的东西。他正想开口安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郡城的方向——那片平日里能看见城楼飞檐的天空,此刻竟蒙着一层薄薄的白幕,像是有人用生宣在天上铺了一张纸,不厚,却把阳光都挡在了外面,连带着郡城里的炊烟都显得灰蒙蒙的。

蒋直的心猛地一沉。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雨水迷了视线,可再定睛去看,那白幕还在,甚至比刚才更清晰了些,边缘顺着风微微晃动,像极了丧礼上挂的孝幔。他喉结动了动,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种话说出来,轻则被当成胡言乱语,重则会被人当成散播谣言的妖人。陈家媳妇见他神色不对,忙问:“蒋郎中,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蒋直勉强笑了笑,将艾草饼塞进药箱侧袋,“许是刚才淋了雨,有些晃眼。我先回了,若阿婆夜里咳得厉害,就让人去我医馆喊我。”说罢,他转身往医馆的方向走,脚步却比来时快了些,那片白幕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头,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滞涩。

他的医馆在郡城东门附近,是一间不大的铺面,门口挂着块“蒋氏医馆”的木牌,木牌上的漆已经有些剥落。刚推开门,药童阿福就迎了上来:“先生,您可算回来了!刚才太守府的人来问,说太守大人近来总觉得心口发闷,想请您明日过去瞧瞧。”蒋直“嗯”了一声,将药箱放在柜台上,随手拿起帕子擦着脸,脑子里却全是那片白幕。太守李江是去年调来永嘉的,为官还算清正,上个月还亲自带人去加固江堤,怎么会突然……

“阿福,你今日抬头看天了吗?”蒋直忽然问。阿福愣了愣,挠了挠头:“看了啊,不就是一直在下雨吗?灰蒙蒙的,有什么好看的?”蒋直没再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望着郡城的方向。那白幕还在,只有他能看见。他想起年轻时师父曾说过,有些人天生能看见“气”,吉气如祥云,凶气如黑雾,而白幕……师父没说过白幕代表什么,可他心里有种预感,这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日清晨,雨终于停了。蒋直收拾好药箱,往太守府去。太守府在郡城中央,朱红的大门前站着两个卫兵,见了他,客气地引着他往里走。府里的庭院很雅致,种着几株海棠,雨后的海棠花带着水珠,格外娇艳。可蒋直却没心思欣赏,他发现太守府上空的白幕比别处更浓,像是被人特意聚在这儿似的。

“蒋郎中来了。”李江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脸色确实不太好,眼下泛着青黑,见了蒋直,勉强笑了笑,“近来总觉得胸口发堵,夜里也睡不安稳,还劳烦你给看看。”蒋直走上前,给李江号脉。脉象沉缓,带着些郁结之气,倒不像是大病,更像是心事太重所致。

“太守大人近来可有什么烦心事?”蒋直收回手,问道。李江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能有什么?江里的水还没退,担心会淹了庄稼;北边又传来消息,说安禄山在范阳招兵买马,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事端。唉,这太平日子,怕是过不长久了。”蒋直没接话,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太守大人,昨日我在城西,看见郡城上空蒙着一层白幕,不知您……”

话还没说完,李江的脸色就变了。他猛地坐直身体,盯着蒋直:“你也看见了?”蒋直愣了愣,没想到李江竟然也能看见。李江苦笑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我前几日就看见了,本以为是自己眼花,没想到你也看见了。我派人去问过其他官员,他们都说没看见,只有我和你……”

“大人可知这白幕代表什么?”蒋直问道。李江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托人去查过古籍,也没找到相关的记载。只是心里总觉得不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蒋直沉默了。他想起师父曾说过,凡事有因必有果,征兆出现,必有对应的事发生,只是不知道这白幕对应的是什么。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惨白:“大人!不好了!京城来消息了,老夫人……老夫人没了!”

“什么?”李江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扶住桌子才站稳,眼睛瞪得通红:“你再说一遍?”管家哽咽着:“京城来的快马传信,说老夫人三日前突发恶疾,已经……已经过世了。”

李江怔了片刻,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蒋直站在一旁,心里也跟着一沉——丁忧。按照朝廷规制,官员父母去世,需辞官回乡守孝二十七个月。他看向窗外,那层白幕似乎更淡了些,像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原来,这白幕预示的,是太守的丁忧之祸。

李江的悲伤持续了好几日。他一面安排人去京城接老夫人的灵柩,一面上书朝廷请辞。永嘉郡的官员们都来慰问,府里终日哀乐不断,连空气都像是被染成了灰色。蒋直去过两次,每次都看见李江坐在灵堂里,望着老夫人的牌位发呆,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哪里还有往日的精神。

“蒋郎中,多谢你那日提醒我白幕之事。”第五日,李江终于从悲伤中缓过些神来,拉着蒋直在偏厅坐下,“若不是你也看见了,我怕是还要疑神疑鬼许久。只是没想到,这征兆竟应在我母亲身上。”蒋直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大人也不必过于自责。眼下最重要的,是好生处理老夫人的后事,然后回乡守孝。”

李江点了点头:“我已经上书了,估计过几日朝廷的批复就会下来。我打算等批复下来,就带着灵柩回江北老家。只是这永嘉……”他话没说完,却露出了不舍的神色。蒋直知道,李江在永嘉待了一年,虽时间不长,却也做了不少实事,修堤、办学、减税,百姓们都很爱戴他。

“大人放心,永嘉有其他官员打理,不会出什么事的。”蒋直安慰道。李江却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蒋郎中,你既然能看见征兆,那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次回乡,一路上会不会顺利?”蒋直愣了愣,他不是每次都能看见征兆的,只有在事情快要发生,且征兆比较明显的时候才能看见。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幅画面——李江坐在马车上,车窗外是缙云郡的山,然后马车停了下来,有几个人围了上去,看不清模样,只记得他们的衣服颜色,一绯一绿一碧。

“大人。”蒋直睁开眼睛,语气有些凝重,“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些东西。您这次回乡,到缙云郡的时候,恐怕会被人拦下来,到时候会有一绯一绿一碧三个人来查问您,但您不必担心,最后应该会没事。”李江皱起眉头:“一绯一绿一碧?绯色是五品以上官员穿的,绿色是六七品,碧色……应该是八九品或者幕僚之类的。他们为什么要拦我?我只是个丁忧的官员,又没犯什么错。”

蒋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看见他们来推按,也就是查问的意思,但最后好像因为什么事,就不了了之了。”李江沉默了。他知道,如今朝堂局势复杂,安禄山蠢蠢欲动,李林甫刚死不久,杨国忠正权倾朝野,地方上也常有官员被弹劾、被查问的事。他虽然自问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但怕就怕有人借机生事。

“多谢蒋郎中提醒。”李江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回去。母亲的灵柩不能一直放在这里。”蒋直点了点头:“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在路过缙云郡的时候,多留意些,若是真遇到那三个人,好生应对就是。”

几日后,朝廷的批复下来了,同意李江辞官丁忧。李江选了个吉日,带着灵柩和家人,还有几个随从,离开了永嘉郡。蒋直去送了行,看着车队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心里却总有些不安——他看见的那幅画面,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发生?那三个人,又到底是谁?

李江的车队走得很慢,因为带着灵柩,不能急行。从永嘉到缙云郡,原本只要三日的路程,他们走了五日才到。缙云郡比永嘉小些,四面环山,城门口的卫兵检查得比平时严了些,见了李江的灵柩,倒也没多为难,只是登记了一下就放行了。

“大人,看来蒋郎中说的事,不会发生了。”随从见顺利进了城,松了口气,对坐在马车上的李江说道。李江却没放松,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了看街上的行人,眉头还是皱着:“再等等,还没出缙云郡呢。”

果然,就在车队快要出缙云郡西门的时候,忽然有一队人马拦了下来。为首的是三个官员,一个穿着绯色官服,面容严肃;一个穿着绿色官服,看起来有些精明;还有一个穿着碧色衣服,手里拿着个账簿,像是个幕僚。李江心里一沉——一绯一绿一碧,和蒋直所说的一模一样。

“来者可是前永嘉太守李江?”穿绯色官服的人开口问道,声音洪亮。李江连忙从马车上下来,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几位大人是何人?为何拦我车队?”穿绯色官服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了过来:“我乃采访使张愿,这位是大理司直杜乔,这位是判官张璘。我们奉朝廷之命,来查问你在永嘉任上的一些事。”

李江的心沉了下去。采访使是负责监察地方官员的,大理司直是负责司法审讯的,判官则是协助处理文书、查核证据的。这三个人一起来,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接过文书,只见上面写着有人弹劾他在永嘉任上“滥用职权、贪污赋税”,朝廷命张愿等人就地查问。

“大人,这是诬陷!”李江又惊又怒,“我在永嘉任上,所作所为皆有记录,修堤用的钱、减税的文书,都在府衙里存着,怎么会滥用职权、贪污赋税?”张愿面无表情地说:“李大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说你是清白的,那就拿出证据来。我们已经派人去永嘉府衙调取记录了,在结果出来之前,还请你留在缙云郡,不要离开。”

杜乔也开口道:“李大人,你不必紧张。若是查出来你是清白的,我们自然会放你走。但若是真有问题,你也别想蒙混过关。”李江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等张愿等人查清楚。他回头看了看装着母亲灵柩的马车,心里一阵酸楚——母亲去世,他本就悲痛万分,如今又遭人诬陷,滞留缙云,连母亲的灵柩都不能及时送回老家安葬。

李江被留在了缙云郡的一家客栈里,张愿等人派人守在客栈门口,名为“保护”,实则是软禁。随从们都很着急,想要去永嘉找人帮忙,却被李江拦住了:“不用去。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查不出什么来的。再说,现在去求人,反而会让人觉得我心里有鬼。”话虽如此,他心里却很焦虑,每日都在客栈里踱步,盼着永嘉那边的消息能快点传来。

张愿、杜乔和张璘则忙着查案。他们一面派人去永嘉调取府衙的记录,一面传讯永嘉郡的一些官员和百姓,询问李江在任时的情况。可查了几日,却没找到任何证据能证明李江滥用职权、贪污赋税。相反,很多百姓都称赞李江是个好官,说他修的江堤挡住了洪水,减的赋税让大家能喘口气,甚至还有人主动来缙云,为李江作证。

“张大人,看来这李江确实是被诬陷的。”张璘拿着账簿,对张愿说道,“永嘉府衙的记录都很清楚,每一笔钱的去向都有记载,没有任何问题。而且百姓们对他的评价也很好,不像是会贪污的人。”杜乔也点了点头:“我看也是。说不定是有人嫉妒他,或者想借机排除异己,才弹劾他的。”

张愿皱着眉头,没说话。他知道,现在朝堂上派系林立,杨国忠和安禄山明争暗斗,地方官员也常被卷入其中。李江虽然没什么背景,但他在永嘉的政绩不错,说不定就碍了某些人的眼。可他是奉命查案,若是查不出问题,就这么放了李江,怕是不好向朝廷交代。

“再等等,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张愿说道。可又过了几日,还是没有任何线索。李江在客栈里也待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派人去问张愿,什么时候能有结果,张愿只是说还在查,让他再等等。

就在李江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忽然有快马从京城赶来,带来了一道赦令。传旨的太监宣读赦令时,张愿、杜乔和张璘都在场,李江也被请了过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来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朕心甚慰。今特颁赦令,除谋逆、叛国、杀人等重罪外,其余罪名皆可赦免。地方官员若有被弹劾尚未定论者,一律免予追究,以安民心。钦此。”

太监宣读完赦令,将赦令递给张愿。张愿接过赦令,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道赦令来得太及时了,正好解了李江的围。他看向李江,只见李江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眼眶却有些发红。

“李大人,恭喜你。”张愿走上前,拱手道,“有了这道赦令,你之前被弹劾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你可以继续带着老夫人的灵柩,回老家了。”杜乔和张璘也连忙上前道贺。李江深吸一口气,对着京城的方向拜了三拜,然后对张愿等人拱手道:“多谢三位大人连日来的查问,也多谢陛下的恩典。李某感激不尽。”

张愿笑了笑:“李大人不必客气。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如今真相大白,又有赦令在身,你也可以安心回乡了。只是以后为官,还是要多加小心,免得再遭人诬陷。”李江点了点头:“多谢大人提醒,李某记住了。”

当天下午,李江就带着车队离开了缙云郡。离开的时候,他特意让马车放慢速度,看向窗外——缙云郡的山还是那样青,水还是那样绿,可他的心情却和来时完全不同。他想起蒋直在永嘉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应验了:到缙云郡会被拦下来,有一绯一绿一碧三个人来推按,最后终无事。

“蒋郎中真是个奇人啊。李江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窗边缘的木纹。车窗外,缙云郡的青山正缓缓向后退去,晨雾还未散尽,缠绕在半山腰,像极了永嘉郡上空那片预示着丁忧的白幕。他忽然想起离开永嘉前,蒋直握着他的手说“终无事”时的眼神——那不是江湖术士的信口开河,是见过征兆后的心定,是对因果的了然。

“大人,要不要喝口热茶?”随从老周端着个粗瓷碗进来,碗沿还冒着热气。李江接过茶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才觉得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望着碗里漂浮的茶叶,忽然问道:“老周,你还记得咱们刚到永嘉那年,江堤决口的事吗?”

老周愣了愣,随即点头:“怎么不记得?那天雨下得跟瓢泼似的,瓯江的水都漫到城根了,城南的庄稼地全淹了。大人您带着衙役们在堤上守了三天三夜,连口热饭都没顾上吃,最后硬是把缺口堵上了。”

李江轻笑一声,眼底却泛起些暖意:“那时候百姓们还送来姜汤和艾草饼,跟蒋郎中那天收到的一样。”他顿了顿,又道,“我本想着在永嘉多待几年,把江堤再加固些,再办两所蒙学,让穷人家的孩子也能识几个字。可没想到……”话没说完,他就住了口——母亲的离世像一块巨石,砸碎了他所有的规划。

老周知道他又想起了老夫人,连忙岔开话题:“大人,您别多想了。等咱们把老夫人的后事办妥当,守完孝,说不定还能再回永嘉呢。再说,有蒋郎中那样的奇人在,永嘉肯定能平平安安的。”

李江点了点头,心里却没底。他知道如今的朝堂局势,杨国忠与安禄山的矛盾越来越深,地方官员的任免全凭权臣的喜好,他一个没有背景的官员,想再回永嘉,难如登天。他又想起张愿、杜乔和张璘——那三个穿着绯、绿、碧三色官服的人,虽然是奉命查案,却也并非不近人情。张愿在最后放他走时,曾私下里跟他说:“李兄,如今朝堂多事,你回乡后不如暂且蛰伏,等风头过了再说。”

“老周,你说张愿大人的话,是不是话里有话?”李江问道。老周想了想,道:“大人,依我看,张大人是怕您再被卷进朝堂的纷争里。您想啊,这次弹劾您的人,说不定就是冲着您的政绩来的,若是您还留在官场,指不定还会遭人暗算。”

李江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为官多年,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想为百姓多做些实事。如今骤然辞官,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他望着车窗外渐渐散去的雾气,忽然想起蒋直曾说过,征兆只是预示,并非定数——白幕预示了丁忧,却没预示丁忧后的路,或许,回乡守孝,也未必是件坏事。

蒋直在李江离开永嘉后,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日清晨,他都会打开医馆的门,给排队候诊的百姓看病,午后则会背着药箱去乡下巡诊,傍晚回来时,药童阿福总会把煎好的草药包好,等着病人来取。

这日午后,蒋直刚从乡下巡诊回来,就看见医馆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青色布衫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封信,正不停地往医馆里张望。蒋直走上前,笑着问道:“这位小哥,你是来看病的吗?”

年轻人连忙转过身,脸上露出些急切的神色:“您就是蒋郎中吧?我是李江大人的随从,名叫李忠。李大人让我给您带封信来。”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蒋直。

蒋直接过信,心里有些惊讶——李江刚离开永嘉没几日,怎么就派人送信来了?他连忙打开信,只见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李江的手笔:

“蒋郎中台鉴:自永嘉一别,一路顺遂,已于昨日抵达缙云郡。然刚出缙云西门,便遇采访使张愿(绯衣)、大理司直杜乔(绿衣)、判官张璘(碧衣)三人拦路查问,皆如郎中所言。幸得朝廷颁下赦令,免予追究,现已脱困,不日便可达江北老家。感念郎中此前预警之恩,无以为报,待守孝期满,必当登门致谢。另,永嘉百姓淳朴,还望郎中多费心照拂。李江顿首。”

蒋直读完信,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早就知道李江会没事,可没收到确切消息前,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抬头看向李忠,笑着说道:“多谢你家大人惦记。你一路赶来,想必也累了,快进医馆歇歇,喝口热茶。”

李忠连忙摆手:“不了蒋郎中,我还得赶回去复命。李大人说了,让我把信送到您手里,就赶紧回去。”蒋直见他执意要走,也不再挽留,从药箱里拿出一小包草药,递给李忠:“这是些清热解毒的草药,你路上带着,若是觉得身子不舒服,就拿出来煎了喝。”

李忠接过草药,连声道谢,然后转身匆匆离去。蒋直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些感慨——李江是个好官,却生在了这个动荡的年代,如今能平安回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阿福从医馆里走出来,好奇地问道:“先生,刚才那个人是谁啊?他给您送的什么信?”蒋直把信递给阿福,笑着说道:“是李江大人的随从,送来的信上说,李大人在缙云郡遇到的事,跟我之前说的一模一样,最后因为朝廷的赦令,没事了。”

阿福接过信,认真地读了起来,读完后,眼睛瞪得大大的:“先生,您也太厉害了吧!您怎么知道李大人会遇到一绯一绿一碧三个人啊?还知道最后会没事。”蒋直摸了摸阿福的头,笑着说道:“我不是神仙,只是能看见些旁人看不见的征兆罢了。这些征兆就像天上的云,有的预示着下雨,有的预示着晴天,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些端倪。”

阿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先生,您还能看见其他的征兆吗?比如以后会不会再下雨,庄稼会不会有收成?”蒋直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只要咱们好好行医,好好做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平安度过。”

阿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去收拾医馆里的药柜了。蒋直则走到窗边,望着永嘉郡的方向——天空湛蓝,白云朵朵,再也没有那片让人不安的白幕。他知道,李江的劫难已经过去,而永嘉的平静,或许还能维持些时日。可他心里也清楚,如今朝堂动荡,安禄山蠢蠢欲动,这平静,恐怕也维持不了太久。

李江带着灵柩,终于在半个月后抵达了江北老家。老家的房子是一座老旧的四合院,院子里种着几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树荫下。李江的族人早就等在院子里,见灵柩到了,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李江忙着处理母亲的后事,每日都要守在灵堂里,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累得眼睛都布满了血丝。直到第七日,母亲的灵柩入土为安,李江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日清晨,李江早早地起了床,走到院子里。清晨的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他望着院子里的老槐树,忽然想起了永嘉郡太守府里的海棠花——去年暮春,他还在太守府的庭院里和蒋直聊天,如今却只能在老家的院子里,独自思念着永嘉的一切。

他走到书房,打开一个木箱子,里面放着他在永嘉任上时收到的百姓送来的感谢信,还有一些他画的江堤设计图。他拿起一张感谢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写的:“李大人,谢谢您让我能去蒙学读书,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做个像您一样的好官。”李江看着这张纸,眼眶忍不住红了——他在永嘉做的那些事,不过是分内之事,却被百姓们记在心里,这份情谊,比任何金银珠宝都珍贵。

“大人,该吃早饭了。”老周端着早饭走进书房,见李江拿着一张纸发呆,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知道李江心里一直惦记着永嘉,惦记着那里的百姓。

李江放下纸,接过早饭,却没什么胃口。他扒了几口饭,忽然问道:“老周,你说永嘉现在怎么样了?江堤会不会出问题?百姓们的庄稼长得好不好?”

老周叹了口气:“大人,您就别操心这些了。您现在是在守孝,得好好保重身体。再说,有蒋郎中在永嘉,他肯定会照拂百姓的。”

李江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想起蒋直在永嘉时,不仅医术高明,还常常帮助那些没钱看病的百姓,有时候甚至会自己掏腰包给百姓买药。有一次,城西的王阿婆得了重病,家里没钱看病,蒋直不仅免费给她看病,还每天都去给她送药,直到她痊愈。这样的人,肯定会好好照拂永嘉的百姓。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起张愿在缙云郡跟他说的话——“如今朝堂多事,你回乡后不如暂且蛰伏”。他知道张愿说得对,如今杨国忠和安禄山的矛盾越来越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战乱,到时候,不仅朝堂会动荡,地方也会受到牵连。他真怕永嘉的百姓会遭殃,怕蒋直会遇到危险。

“老周,你去把我的笔墨拿来。”李江忽然说道。老周愣了愣,随即转身去拿笔墨。李江铺开宣纸,拿起毛笔,想给蒋直写封信,叮嘱他多注意安全,可写了几个字,又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跟蒋直说“以后可能会有战乱,你要小心”,这样只会让蒋直担心。

他放下毛笔,望着窗外的老槐树,心里忽然生出些无力感。他是个官员,却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百姓;他知道未来可能会有危险,却不能提前预警。反倒是蒋直,一个普通的郎中,却能用自己的方式,帮助百姓,预警灾祸。

“或许,这就是命吧。”李江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些无奈。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好好守孝,等守孝期满,再想办法回到官场,为百姓多做些实事。至于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也无法预知,只能像蒋直说的那样,顺其自然,静待因果。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天宝十二载的深秋。永嘉郡的天气渐渐冷了起来,街上的行人也少了些,只有医馆里依旧热闹,每天都有不少百姓来求医问药。

蒋直依旧过着往日的生活,每日看病、巡诊,闲暇时则会坐在医馆里,整理草药,或者教阿福辨认草药。可他心里却渐渐生出些不安——他最近总能在夜里看见永嘉郡的上空飘着些黑色的絮状物,像是乌云,却又比乌云更稀薄,散发出些不祥的气息。他知道,这是灾祸的征兆,可他却不知道这灾祸会是什么,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这日傍晚,蒋直刚从乡下巡诊回来,就看见医馆门口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像是在争论什么。蒋直连忙走上前,分开人群,问道:“大家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别吵。”

人群里走出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农,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蒋郎中,您可回来了!我们是城东的村民,最近村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人都得了一种怪病,浑身发热,咳嗽不止,有的还拉肚子,找了好几个郎中都治不好,您快去给看看吧!”

蒋直心里一沉——这么多人同时得怪病,怕是会传染。他连忙对阿福说道:“阿福,你把医馆的门关上,跟我去城东看看。”阿福连忙点头,跑去关医馆的门,蒋直则跟着老农,匆匆往城东赶去。

城东的村子离郡城不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刚到村口,蒋直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还夹杂着些消毒的艾草味。村子里很安静,偶尔能听见几声咳嗽声,显得有些凄凉。

老农带着蒋直来到一户村民家里,只见屋里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脸色通红,呼吸急促,正在不停地咳嗽。蒋直连忙上前,给男人号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然后问道:“他这种情况有几天了?刚开始的时候是什么症状?”

男人的妻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已经有三天了,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浑身发冷,后来就开始发热、咳嗽,昨天还开始拉肚子,吃了草药也不管用。”蒋直点了点头,又去看了其他几个得怪病的村民,发现他们的症状都差不多,都是发热、咳嗽、拉肚子。

蒋直心里有了些底——这应该是一种急性传染病,可能是因为最近天气变化大,加上村里的水源可能被污染了,才导致这么多人同时患病。他对老农说道:“你去告诉村里的人,让大家都用艾草烧水洗澡,勤洗手,不要喝生水,吃的东西一定要煮熟。另外,把得怪病的人都集中在一个院子里,避免传染给其他人。我现在回去配药,一会儿就让阿福送过来。”

老农连忙点头,转身去通知村民。蒋直则匆匆往医馆赶去,心里却有些不安——这种急性传染病传播很快,若是控制不好,恐怕会蔓延到整个永嘉郡。他必须尽快配好药,控制住疫情。

回到医馆后,蒋直立刻开始配药。他从药柜里拿出柴胡、黄芩、半夏、甘草等草药,按照一定的比例配好,然后让阿福赶紧煎药。阿福一边煎药,一边问道:“先生,这种病很严重吗?会不会传染到郡城来?”

蒋直叹了口气:“不好说。这种病传播很快,若是控制不好,很可能会传染到郡城。咱们得尽快把药送过去,还要告诉郡里的官员,让他们派人来帮忙,做好消毒和隔离工作。”

就在这时,医馆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走了进来,正是永嘉郡的通判王大人。王大人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蒋郎中,我听说城东的村子爆发了怪病,特意来问问情况。”

蒋直连忙起身,说道:“王大人,情况确实有些严重,好多村民都得了急性传染病,我已经配好药了,正准备让阿福送过去。我建议您赶紧派人去村里,帮助村民做好消毒和隔离工作,避免疫情蔓延。”

王大人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好,我这就派人去。蒋郎中,这次疫情就拜托您了,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跟我说,我一定想办法给您找来。”蒋直连忙道谢,王大人则转身匆匆离去,去安排人手。

阿福把煎好的药装在几个大陶罐里,蒋直则背着药箱,和阿福一起,再次往城东的村子赶去。路上,阿福忍不住问道:“先生,您说这次疫情会不会就是您之前看见的黑色絮状物预示的灾祸啊?”

蒋直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不过只要咱们及时控制住疫情,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阿福,你记住,不管遇到什么灾祸,只要咱们心怀百姓,尽力去做,就一定能度过难关。”

阿福重重地点了点头,手里的陶罐握得更紧了。蒋直望着前方的路,心里忽然想起了李江——若是李江还在永嘉,肯定会和他一起,帮助百姓度过这次疫情。他不知道李江在江北老家过得怎么样,守孝的日子是否顺利,只希望他能平安,希望这次疫情能尽快控制住,希望永嘉的百姓能平安度过这次难关。

接下来的几日,蒋直几乎都待在城东的村子里。他每天都会给得怪病的村民看病、换药,还会教村民们如何做好消毒和隔离工作。永嘉郡的通判王大人也派了不少衙役来帮忙,有的负责给村民送粮食和水,有的负责消毒,有的则负责维持秩序,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种紧张却有序的氛围里。

好在蒋直配的药很有效,几天下来,得怪病的村民们症状都明显好转,发热退了,咳嗽也轻了,拉肚子的情况也消失了。到了第七日,最后一个得怪病的村民也痊愈了,疫情终于得到了控制。

这天傍晚,蒋直刚给最后一个村民看完病,准备回医馆,就看见村里的老农带着一群村民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些鸡蛋、蔬菜和粮食,脸上满是感激的神色。

“蒋郎中,这次真是谢谢您了!若不是您,我们村里不知道要倒下多少人。”老农用粗糙的手紧紧握着蒋直的手腕,眼眶通红,声音里带着哽咽,“这些东西您收下,是我们全村人的一点心意,您可千万别嫌弃。”

蒋直看着村民们手里的东西,心里一阵温暖。他知道这些鸡蛋和蔬菜,是村民们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便笑着摆了摆手:“大爷,您太客气了。我是个郎中,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本分,这些东西我不能收。您还是分给村里的老弱妇孺吧,他们这几天也受苦了。”

“蒋郎中,您就收下吧!”一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妇人走上前,把一篮子鸡蛋塞进蒋直手里,“您每天天不亮就来村里,天黑了才回去,连口热饭都没好好吃,我们看着都心疼。这点东西算不了什么,您要是不收,我们心里也不安稳。”

蒋直看着村民们恳切的眼神,知道自己再推辞就显得生分了。他接过那篮鸡蛋,对村民们拱了拱手:“那我就多谢大家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去医馆找我,我一定尽力帮忙。”

村民们见他收下了东西,都露出了笑容。老周从马车上跳下来,帮蒋直把村民们送的蔬菜和粮食搬到车上,又跟村民们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才赶着马车往医馆的方向走。

“先生,您今天看起来很高兴啊。”阿福坐在马车上,看着蒋直嘴角的笑容,忍不住说道。蒋直点了点头,望着车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说道:“疫情控制住了,村民们都平安了,我心里自然高兴。你看,这永嘉的夜色多好,要是百姓们都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阿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先生,那您之前看见的黑色絮状物,是不是就消失了啊?”蒋直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夜空里繁星点点,再也没有那令人不安的黑色絮状物,便笑着说道:“消失了。灾祸过去了,那些不好的征兆自然也就不见了。”

回到医馆后,蒋直把村民们送的鸡蛋和蔬菜分成了两份,一份让阿福送给城西的王阿婆,另一份则留给了自己和阿福。他知道王阿婆年纪大了,身边又没有亲人,这几天疫情严重,肯定没好好吃饭。

第二日清晨,蒋直刚打开医馆的门,就看见通判王大人带着几个衙役走了过来。王大人脸上满是笑容,手里还拿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仁心仁术”四个大字。

“蒋郎中,恭喜恭喜啊!”王大人走上前,把牌匾递给蒋直,“这次疫情能顺利控制住,全靠您的功劳。我已经上书朝廷,为您请功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朝廷的赏赐就会下来。这块牌匾是我代表永嘉郡的百姓送给您的,感谢您为百姓们做的一切。”

蒋直接过牌匾,心里一阵感动。他连忙对王大人拱了拱手:“王大人客气了。这次疫情能顺利控制住,不仅是我的功劳,还有您派来的衙役们的帮忙,以及村民们的配合。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实在担当不起这么重的赏赐。”

王大人笑了笑:“蒋郎中,您就别谦虚了。永嘉的百姓都知道,您是个好郎中,不仅医术高明,还心地善良,经常免费给穷人看病。这块牌匾,您受之无愧。”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正是李江的随从李忠。蒋直心里一阵惊讶,连忙走上前,问道:“李忠,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李大人有什么事?”

李忠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蒋直,笑着说道:“蒋郎中,您别担心,李大人一切都好。他让我给您送封信来,顺便跟您说一声,老夫人的后事已经处理好了,他现在正在家里守孝,一切都安稳。”

蒋直接过信,连忙打开来看。信上写道:“蒋郎中台鉴:自缙云一别,已逾月余。归家后,已将母亲灵柩妥善安葬,族中诸事亦已安顿妥当,无需挂念。近日听闻永嘉爆发疫情,心中甚忧,幸得郎中力挽狂澜,救百姓于水火,实乃永嘉之福。待守孝期满,我必亲自前往永嘉,登门致谢,与郎中再叙旧情。另,附薄礼一份,聊表心意,望郎中笑纳。李江顿首。”

蒋直读完信,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抬头看向李忠,笑着说道:“多谢你家大人惦记。你一路赶来,辛苦了,快进医馆歇歇,喝口热茶。”

李忠连忙摆手:“不了蒋郎中,我还得赶回去复命。李大人说了,让我把信送到您手里,就赶紧回去。对了,李大人还让我给您带了些江北的特产,就在马车上,我这就给您搬下来。”

蒋直连忙阻拦:“李忠,你别麻烦了。我和李大人是朋友,他这么客气,我心里反而不安。这些特产你还是带回去吧,给李大人补补身子。”

李忠却坚持道:“蒋郎中,这是李大人的一片心意,您要是不收,我回去也不好交代。您就收下吧,不然李大人该责怪我了。”

蒋直见他态度坚决,只好不再推辞。李忠把马车上的特产搬下来,又跟蒋直说了几句李江的近况,才匆匆离去。蒋直看着李忠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些期待——他盼着李江守孝期满的那一天,能再次回到永嘉,两人再像以前一样,在太守府的庭院里聊天,畅谈永嘉的未来。

天宝十二载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刚进入十一月,永嘉就下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飘落,很快就把整个郡城都覆盖住了,青石板路变成了白色,屋顶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像是给永嘉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棉袄。

蒋直的医馆里生了个炭火盆,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散发出温暖的热气。阿福坐在炭火盆边,一边烤着红薯,一边看着窗外的雪景,忍不住说道:“先生,这雪下得可真大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呢。”

蒋直坐在桌前,整理着草药,闻言抬头看向窗外,笑着说道:“是啊,这雪下得确实大。不过雪下得大也好,能冻死地里的害虫,明年庄稼就能有个好收成了。”

阿福点了点头,又问道:“先生,您说李大人在江北老家,会不会也看到这么大的雪啊?他一个人在家守孝,会不会觉得孤单啊?”

蒋直停下手里的动作,心里忽然有些思念李江。他想起去年冬天,李江还在永嘉的时候,两人曾一起在太守府的庭院里赏雪,李江还笑着说,等明年雪下得大了,就请他去府里喝温酒。可如今,李江却在江北老家,独自一人守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应该会吧。”蒋直轻声说道,“不过李大人是个重情义的人,他肯定会好好守孝,不会让老夫人失望的。等明年春天,守孝期满了,他说不定就会回永嘉了。”

阿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专心地烤着红薯。蒋直则继续整理草药,可心里却总是想着李江,想着他在江北的生活,想着两人以前在永嘉的点点滴滴。

忽然,医馆的门被推开了,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来。蒋直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走了进来,身上落满了雪花。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永嘉郡的老秀才张老先生。

“张老先生,您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雪,您不在家好好歇着,怎么还出来了?”蒋直连忙起身,把张老先生扶到炭火盆边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张老先生接过热茶,喝了一口,才缓过劲来。他看着蒋直,笑着说道:“蒋郎中,我这不是在家待着无聊,想过来跟你聊聊天嘛。再说,我听说你最近又为永嘉的百姓做了件大好事,把疫情控制住了,我心里也高兴,想来跟你道声谢。”

蒋直笑了笑:“张老先生,您太客气了。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哪里值得您这么道谢。”

张老先生摇了摇头:“蒋郎中,你可别这么说。永嘉的百姓都知道,你是个好人,是个好郎中。要是没有你,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受苦。就说上次李大人丁忧的事,你提前预警,让李大人有了准备;这次疫情,你又挺身而出,救了这么多百姓。你啊,就是永嘉的福星。”

蒋直被张老先生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岔开话题:“张老先生,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天气这么冷,您可要多注意保暖,别冻着了。”

张老先生点了点头:“我身体好着呢,每天都在家读读书、写写字,日子过得也舒坦。就是有时候会想起李大人,不知道他在江北怎么样了。李大人是个好官,在永嘉做了不少实事,要是他还在永嘉,咱们永嘉肯定会越来越好。”

蒋直叹了口气:“是啊,我也经常想起李大人。不过他现在正在守孝,等守孝期满了,说不定就会回永嘉了。到时候,咱们又能和以前一样,一起聊天、一起为永嘉的百姓做事了。”

张老先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两人坐在炭火盆边,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聊着天,从永嘉的近况聊到李江的往事,从今年的收成聊到明年的打算,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张老先生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起身说道,“蒋郎中,谢谢你的热茶,也谢谢你陪我聊了这么久。改天有空,我再来看你。”

蒋直连忙起身,把张老先生送到医馆门口,又叮嘱道:“张老先生,路上小心点,雪天路滑,别摔着了。”

张老先生点了点头,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慢慢消失在风雪中。蒋直站在医馆门口,看着张老先生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他知道,在永嘉,还有很多像张老先生一样的人,他们惦记着李江,惦记着永嘉的未来,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永嘉一定会越来越好。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天宝十三载的春天就来了。永嘉郡的积雪渐渐融化,青石板路又恢复了往日的颜色,路边的小草冒出了嫩芽,树枝上也长出了新叶,整个郡城都充满了生机。

蒋直的医馆里也热闹了起来,每天都有不少百姓来求医问药。蒋直依旧过着往日的生活,每日看病、巡诊,闲暇时则会坐在医馆里,整理草药,或者教阿福辨认草药。可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李江,盼着他守孝期满的那一天。

这日午后,蒋直刚从乡下巡诊回来,就看见医馆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青色的官服,面容温和,正是他盼了许久的李江。

“李大人!”蒋直心里一阵激动,连忙走上前,握住李江的手,“您终于回来了!守孝期满了?”

李江笑着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红:“蒋郎中,我回来了。守孝已经期满,我上书朝廷,请求回永嘉任职,朝廷已经批准了。我一收到批复,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就想早点见到你,早点看看永嘉的百姓。”

蒋直看着李江,心里一阵感动。他连忙把李江请进医馆,给李江倒了一杯热茶,又让阿福去买些酒菜,准备好好招待李江。

“蒋郎中,这一年多来,辛苦你了。”李江喝了一口热茶,看着蒋直,轻声说道,“我在江北的时候,经常听说你的事。你不仅帮百姓们控制住了疫情,还经常免费给穷人看病,永嘉的百姓都在夸你,说你是个好郎中。”

蒋直笑了笑:“李大人,您太客气了。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倒是您,在江北守孝的日子,肯定很辛苦吧?”

李江叹了口气:“辛苦倒算不上,就是心里有些惦记永嘉,惦记这里的百姓,惦记你。我经常想起咱们以前在太守府的庭院里聊天的日子,想起你提前预警,让我在缙云郡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说起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

“李大人,您别这么说。”蒋直连忙说道,“咱们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再说,我只是能看见些征兆,真正能化险为夷的,还是您自己。”

两人正说着,阿福买酒菜回来了。蒋直让阿福把酒菜摆好,又给李江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道:“李大人,这杯酒我敬您,祝您平安归来,也祝您在永嘉的日子里,一切顺利,能为百姓们做更多的实事。”

李江接过酒杯,和蒋直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好!借你吉言。我这次回永嘉,一定会好好做事,不辜负百姓们的期望,也不辜负你对我的信任。”

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从江北的生活聊到永嘉的近况,从以前的往事聊到未来的打算,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

“蒋郎中,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太守府了。”李江起身说道,“府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等我忙完了,再来看你。”

蒋直点了点头,把李江送到医馆门口,看着李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踏实。他知道,李江回来了,永嘉的好日子,也就要来了。

从此以后,李江在永嘉继续为官,他依旧像以前一样,关心百姓的生活,修堤、办学、减税,为百姓们做了很多实事。蒋直则依旧在医馆里行医,治病救人,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两人经常一起在太守府的庭院里聊天,畅谈永嘉的未来,永嘉的百姓们也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天宝十四载,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叛乱,安史之乱爆发,天下陷入动荡。可永嘉郡因为李江的提前准备和蒋直的预警,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百姓们依旧过着安稳的生活。人们都说,永嘉有李江这样的好官,有蒋直这样的奇人,是永嘉的福气。而李江和蒋直的故事,也在永嘉的百姓中代代相传,成为了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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