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凡的垮台，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也都要彻底。
“工程质量安全专项巡查小组”成立的第二天，他就递交了病退申请，理由是“高血压和心脏病已不适合继续担任领导工作”。
市委火速批准。
明眼人都知道，这已经是组织上给他留的最后一点体面了。
这位在临海经营了十几年的常务副市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大众视野里。
树倒猢狲散。
随着陈义凡这棵大树的轰然倒塌，之前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利益集团，瞬间成了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临海市的天，一下子就亮了。
最直观的感受，来自市政府的各个部门。
以前开会，推诿扯皮是常态，一个项目讨论三个月都落不了地。
现在，周阳提出的新发展蓝图，仅仅用了一周时间，就走完了所有的论证和审批流程，正式成为了指导临海未来发展的纲领性文件。
效率高得让人咋舌。
周阳的办公室里，林小雨抱着一摞刚刚盖好红章的文件，脸上的兴奋劲还没过去。
“市长，发改委那边说了，高新科技产业园区的选址和初步规划，他们三天之内就能拿出来！”
“还有建设局，智慧港口的基建方案，他们已经和省设计院对接上了。”
“太快了……我感觉咱们临海市，就像按下了快进键一样！”
周阳看着自己这位干劲十足的办公室主任，笑了笑。
“快是好事，但光有骨架还不行，得有肉。”
他指了指那份崭新的城市发展蓝图。
“蓝图画得再漂亮，如果不能吸引来真正的金凤凰，那也是空中楼阁。”
林小雨立刻就明白了。
“市长，您的意思是……招商引资？”
“对。”周阳点了点头，“而且，不是什么商都招。”
“我们要钓的，是鲨鱼，不是小鱼小虾。”
……
市郊一间不对外开放的私人茶馆里。
陈义凡整个人瘦了一圈，两鬓的白发多了不少，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官威，看上去就像个颓丧的邻家老头。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以前的一个老部下，现在是市招商局的一个副局长。
“老领导，您多保重身体。”副局长小心翼翼地给他添上茶水。
“身体？”陈义凡自嘲地笑了笑，“废人一个，保重不保重，又有什么区别。”
他喝了口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
“我听说，那个周阳，最近在满世界找高科技企业来投资？”
“是啊。”副局长叹了口气，“市里下了死命令，要把招商引资作为今年下半年的头号任务。陆市长和高书记都点了头，说要全力支持周市长的工作。”
“呵……”陈义凡冷笑一声，“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以为高科技公司是什么？路边的大白菜吗？想捡就能捡一棵？”
“临海有什么？要技术没技术，要人才没人才，连个像样的大学城都没有。人家世界五百强，凭什么放着京城沪城不去，跑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
“他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我倒要看看，他这张大饼，最后怎么收场！”
副局长低着头，没敢接话。
他知道，陈义凡已经魔怔了。
他自己倒了，就看不得别人好，尤其看不得把他拉下马的周阳好。
……
周阳当然不知道陈义凡的腹诽。
就算知道了，他也只会付之一笑。
因为他手上，有别人没有的“外挂”。
【资源整合大师（初级）】，这个新技能，简直就是为他现在的工作量身定做的。
他将临海市的优劣势条件，以及新的发展蓝图，全部输入了系统。
【系统，根据现有条件和发展目标，筛选全球范围内，与我们城市发展契合度最高的潜在投资企业名单。】
【分析开始……资源匹配中……】
【分析完成。】
一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清单，出现在周阳的脑海中。
清单上，罗列了十几家国际顶尖的高科技企业，从半导体到人工智能，从生物制药到新材料。
每一家企业后面，都附带了详细的说明。
【星云科技（xingyun tech）】
【领域：人工智能、云计算、自动驾驶。】
【优势：全球AI算法龙头，技术储备雄厚。】
【潜在需求：寻求在亚太地区建立新的超大规模数据中心和AI研发总部，对港口物流、能源供应、政策稳定性有极高要求。】
【顾虑：对华夏地方政府的行政效率和政策连续性存在疑虑。】
【cEo性格侧写：技术狂人，极度务实，厌恶官僚作风和形式主义。】
……
好家伙。
周阳心里都乐了。
这哪里是招商引资，这简直就是照着标准答案抄作业。
连对方cEo的性格都分析出来了，这要是还拿不下，他这个副市长也别当了。
他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林小雨。
“小雨主任，你马上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市长？”
“准备出差。帮我订两张最快去中海市的机票。”
中海市，是星云科技的华夏区总部所在地。
“好的！我马上去办！”林小雨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干脆地应了下来。
她现在对周阳的决策，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市长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
……
周阳要带队去星云科技招商的消息，像风一样在市政府里传开了。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陈义凡的耳朵里。
“星云科技？”
陈义凡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疯了，真是疯了！他竟然敢去碰星云科技！”
他对面的副局长也是一脸震惊：“是啊，我也觉得太冒进了。星云科技的眼光高得很，国内好几个一线城市抢破了头，他们都没松口。”
陈义凡的笑声停了下来，眼神变得阴冷。
“他想当英雄，我就偏不让他如愿。”
他拿起手机，翻出了一个许久不曾联系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是国内另一家人工智能巨头，“天穹智能”的副总裁。
他俩早年因为一个项目打过交道，有点交情。
“喂，老李啊，我是陈义凡。”
“哎呦，是陈市长啊！稀客稀客！”
“别叫我市长了，我现在就是个闲人。”陈义凡寒暄了两句，话锋一转，“听说，你们最近在跟星云科技争一个大项目？”
“唉，别提了，那帮搞算法的，傲得很。”
“我给你透个底。”陈义凡压低声音，“我们临海那个新来的周市长，明天要去拜访星云科技，想把他们拉到临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冷笑：“临海？他们也配？”
“谁说不是呢。”陈义凡添油加醋，“不过那小子邪乎得很，会画大饼。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别让他把你们的鸭子给吹跑了。”
“我懂了。”对面的声音变得玩味起来，“多谢老哥提醒，改天请你喝茶。”
挂断电话，陈义凡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周阳，你不是能耐吗？
我倒要看看，当星云科技的高管们，听到临海市“复杂的营商环境”和“不稳定的政策前景”时，你那张漂亮的ppt，还有没有用！
……
办公室里，周阳正看着林小雨整理好的行程安排。
突然，他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警告！检测到针对【临海市招商引资计划】的外部负面舆情干扰！】
【启动【利益链条透视图】……】
一张关系网，在周阳脑海中瞬间展开。
代表着“天穹智能”的红点，与代表着“星云科技”的蓝点之间，出现了一条闪烁着微光的负面信息流。
而这条信息流的源头，赫然指向一个已经变得灰暗的名字。
【陈义凡】。
周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有意思。
这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自己都退了，还不忘在背后捅刀子。
不过，这样也好。
正愁着怎么打消星云科技的顾虑呢，现在有人主动把靶子送上门来了。
“小雨。”周阳开口叫道。
“市长，您有什么吩咐？”林小雨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
“你再准备几份材料，加到我们明天的谈判文件里。”
周阳不紧不慢地说道。
“第一，把我们市纪委‘清港’行动的成果总结，打印一份，重点突出我们整治营商环境的决心和力度。”
“第二，以市政府和市委的名义，起草一份《关于保障重大投资项目政策连续性的联合声明》，去找陆市长和高书记签字盖章。”
“第三，做一份临海市与国内几个主要沿海城市的综合成本与优势对比分析报告，数据要精准，特别是土地、用电、人力和物流成本。”
林小雨一边飞快地记着，一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这些材料，好像跟招商引资关系不大，反而更像是……在辟谣？
周阳看出了她的疑惑，笑了笑，没解释。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一片欣欣向荣的城市景象。
“陈市长啊陈市长，”周阳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真得谢谢你。”
“你的那点小动作，正好成了我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