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白这句充满了浓浓“敌意”和“质问”意味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扎进了傅震庭那颗本就因为“恐慌”和“悔恨”而脆弱不堪的心上。
是啊。
他又对她做了什么?
是他。
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的混蛋。
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逼她回忆那些不堪的过往。
是他亲手将她逼病的!
“我……”
傅震庭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他那双猩红的眼眸里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偏执,在这一刻都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绝望和浓得化不开的自我厌恶。
他没有再跟苏慕白争吵。
也没有再为自己辩解。
他只是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雕塑般,颓然地靠在了那冰冷的墙壁上。
那双空洞的眼眸死死地锁着那盏亮得刺眼的红灯,一动不动。
……
不知过了多久。
急救室的红灯终于“啪”的一声熄灭了。
孙院长一脸疲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
“我是!”
两道急切的男声竟然在同一时刻响了起来!
傅震庭和苏慕白这两个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情敌,此刻都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一脸紧张地冲了上去。
孙院长看着眼前这两个同样出色同样强大,却又同样……“为情所困”的男人,默默地叹了口气。
造孽啊。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医院院长。
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种“左右为男”的痛苦?
“孙叔,”傅震-庭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孙院长摘下口罩,“就是……心力交瘁,加上情绪波动太大,引发的急性肠胃炎和高烧。”
“我给她打了退烧针也挂上了营养液。”
“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听到这句话傅震庭和苏慕白那两颗悬到了嗓子眼的心,终于缓缓地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孙院长话锋一转,那双充满了“智慧”和“八卦”的眼睛,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扫了一遍,最后意有所指地说道。
“病人的身体虽然没什么大碍。”
“但她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
“我刚才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发现她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和轻度的抑郁倾向。”
“所以……”他顿了顿,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我建议你们两位以后还是……少刺激她比较好。”
“毕竟……”
“‘前夫哥’的刺激是‘物理攻击’,刀刀见血。”
“‘白月光’的守护是‘魔法攻击’,润物无声。”
“这两种攻击叠加在一起……”
“神仙也顶不住啊。”
傅震庭:“……”
苏慕白:“……”
……
病房里。
时佳茵安安静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手背上还扎着点滴。
她睡得很沉眉头却依旧紧紧地皱着。那张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此刻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干裂起皮。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得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傅震庭就那么静静地守在她的病床前。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猩红眼眸,一眨不眨地死死地锁着她。
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痛苦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他缓缓地伸出那只微微颤抖着的手,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想去碰一碰她那苍白的脸颊。
可手伸到一半却又……僵在了半空中。
他不敢。
他怕……
他怕自己身上那股肮脏的悔恨的气息,会……玷污了她。
他只能像个最卑微的信徒一样,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眉眼。
一遍又一遍地。
在心里无声地重复着那句……迟到了整整三年的“对不起”。
……
不知过了多久。
床上的女人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那双刚刚醒来还带着一丝迷茫的清冷眼眸,在看清床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瞬间就覆上了一层骇人的冰霜。
“滚。”
她缓缓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字。
那声音沙哑虚弱却又带着一种冰冷刺骨的恨意!
傅震庭的心像是被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了一下!
痛!
痛得他几乎要当场窒息!
“佳茵……”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你别激动……你身体还很虚弱……”
“我让你滚!”时佳茵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不管不顾地一把拔掉了自己手背上的针头!鲜红的血液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她只是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那双冰冷的眼眸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滔天恨意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厌恶。
“傅震庭!”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想逼死我你才甘心?”
“我没有!”傅震庭被她这激烈的反应吓得魂飞魄散!他连忙上前一步想去按住她那还在流血的手!
“你别碰我!”时佳茵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向后一缩。
她那双充满了警惕和厌恶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会传染的病毒一样!
傅震庭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瞬间就被她这个嫌恶的眼神给彻底地……碾碎了。
他缓缓地收回了自己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
那双猩红的眼眸里所有的光,都瞬间熄灭了。
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好……”
许久他才缓缓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字。
那声音沙哑得如同泣血。
“我滚。”
说完他便不再有丝毫的留恋,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踉跄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那背影落寞萧瑟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
“佳茵。”
苏慕白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
他看着床上那个浑身都在发抖的女人,和她手背上那片触目惊心的血迹,那双温润的眼眸里充满了浓浓的心疼。
他走过去将水杯递给了她。
“先喝点水吧。”
时佳茵没有接。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那双空洞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焦距。
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苏慕白看着她这副“活死人”的样子,心里狠狠一揪!
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伸出手将眼前这个让他心疼了整整三年的女人,紧紧地霸道地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佳茵!”
他的声音沙哑颤抖充满了无尽的后怕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别这样……”
“你别这样吓我……好不好?”
怀里的女人没有任何回应。
她就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任由他抱着。
那双空洞的眼眸依旧静静地看着窗外。
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苏慕白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
她这是……又把自己给封锁起来了。
就在此时一道酷酷的奶音突然从门口响了起来。
“慕白叔叔。”
只见大宝时晏不知何时已经酷酷地站在了门口。
他那张酷似傅震庭的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他那双深邃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直直地看着病床上那个如同“活死人”一般的母亲。
酷酷地,吐出了两个字。
“心病。”
“还须……”
他顿了顿那双冰冷的眼眸缓缓地移向了门口那个刚刚离去的落寞背影。
“心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