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余火还泛着暖光,王桂英刚把炖好的鸡汤倒进粗瓷碗,就被院外的张二婶喊去帮忙缝棉袄。她临走前特意把碗放在炕沿边的小桌上,再三叮嘱狗剩:“小心点端给秀雅,刚炖好的烫得很,别洒了!”
狗剩正趴在炕沿上给秀雅读《动物图鉴》,听见这话头也没抬就应着:“知道啦娘!您放心,俺办事牢靠着呢!” 他指尖还戳在 “狼” 的插图上,琢磨着昨天把狼画成狗的糗事,压根没把 “烫” 和 “洒” 当回事。
秀雅靠在炕头缝补婴儿小布鞋,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笑:“别光顾着琢磨画画,娘的话记牢点,鸡汤真烫。” 她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周德财的吆喝声:“狗剩!赵叔让你去晒谷场领新工分本!”
“领工分本?” 狗剩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就往外冲,胳膊肘 “哐当” 撞在小桌上 —— 满满一碗鸡汤瞬间翻倒,滚烫的汤汁大半泼在铺好的粗布褥子上,还溅了几滴在秀雅的裤脚上。
“哎哟!” 秀雅赶紧缩回脚,看着湿了一大片的褥子,眉头皱了起来。狗剩僵在原地,耳朵 “腾” 地红到耳根,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俺、俺不是故意的……”
周德财扒着门框往里瞅,看见这满地狼藉,忍不住嗤笑:“李根生你可真能耐!给媳妇端碗汤都能撒床上,怕是连自己名字都能写漏的主儿!” 这话戳中了狗剩上次写 “李生” 的痛处,他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被秀雅一把拉住。
“别冲动!” 秀雅忍着烫意站起身,“先收拾被褥,不然渗进炕席就糟了。” 她找了块干布擦着褥子上的汤汁,可鸡汤已经渗了大半,粗布擦过留下一片深色的印子,还冒着热气。
狗剩这才回过神,赶紧蹲下来帮忙擦,手指碰到滚烫的褥子,疼得他龇牙咧嘴也不敢吭声。周德财在门口笑够了,撇撇嘴:“赵叔还等着呢,你快点!” 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笑声飘了一路。
“都怪俺!” 狗剩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光顾着领工分本,把鸡汤给撒了!秀雅你烫着没?俺看看!” 他抓起秀雅的脚就要看,被秀雅笑着推开:“没事,就溅了几滴,已经不烫了。”
可看着湿淋淋的褥子,两人都犯了愁 —— 这是家里仅有的新褥子,还是王桂英用攒了半年的布票换的粗布做的。狗剩挠着头转了两圈,突然眼睛一亮:“俺去柴房睡!这褥子先晾着,等干了再铺!”
秀雅刚要说话,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王桂英的声音:“鸡汤喝了没?秀雅你觉得鲜不鲜?” 她走进屋看见满地狼藉,还有狗剩手里的干布,瞬间明白了,眼睛瞪得溜圆:“你这混小子!娘说的话你当耳旁风?鸡汤撒了不说,还溅到秀雅了?”
“娘,不怪狗剩,是俺没看好。” 秀雅赶紧打圆场,“褥子晾晾就好,不碍事的。”
“啥叫不碍事?” 王桂英心疼地摸着褥子,“这布多金贵!狗剩你今晚就去柴房睡!好好反省反省!”
狗剩赶紧点头:“俺去!俺去!娘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他生怕娘再骂,抱起自己的枕头就往柴房跑,路过灶房时还不忘抓起两个菜团子,活像只被赶出门的小尾巴狗。
秀雅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王桂英却还在念叨:“这混小子就是欠收拾!以前偷玉米被追着满山跑,现在娶了媳妇还是毛手毛脚的。” 她蹲下来帮秀雅收拾被褥,“委屈你了秀雅,晚上睡炕梢,那边没湿。”
柴房里又冷又暗,堆着满满的柴火,只有一扇小窗透进点微光。狗剩把枕头放在干草堆上,刚坐下就打了个寒颤 —— 外面的风从门缝钻进来,刮得柴火 “呜呜” 响,比炕头冷了不止十倍。他啃着菜团子,心里有点委屈,可一想到自己闯的祸,又把话咽了回去。
正啃着,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张二婶的声音:“桂英姐!俺送点晒干的野菇来!” 狗剩赶紧躲到柴火堆后面,生怕被笑话。张二婶走进屋看见湿褥子,又听王桂英说了经过,忍不住笑:“这狗剩真是个活宝!端碗汤都能撒床上,赶明儿怕是连弓箭都能丢了。”
“可不是嘛!” 王桂英叹了口气,“让他睡柴房反省反省,省得以后再毛手毛脚。”
张二婶却摆摆手:“别让他睡柴房了,夜里冷,冻感冒了咋打猎?俺家有块旧褥子,一会儿给你们送过来,让狗剩睡炕边就行。” 她说着放下野菇,转身就往外走,脚步轻快得很。
躲在柴房的狗剩听见这话,心里暖烘烘的,赶紧掏出兜里的酸枣往嘴里塞,酸得他精神了不少。没一会儿,就听见张二婶喊他:“狗剩!别躲了!俺看见你了!快来帮俺搬褥子!”
狗剩赶紧跑出来,挠着头嘿嘿笑:“二婶您咋知道俺在里面?” 张二婶拍了下他的胳膊:“你那菜团子渣掉了一路,傻子都能找着。快搬褥子,别冻着了。”
把旧褥子铺在炕边,狗剩总算不用睡柴房了。他看着秀雅,心里满是愧疚:“秀雅,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俺以后肯定小心,再也不撒鸡汤了。” 秀雅笑着帮他拍掉身上的草屑:“知道就好,快歇会儿,晚上娘还要给咱炖野兔汤。”
傍晚,王桂英果然炖了野兔汤,还特意多放了些野菇,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狗剩喝了三大碗,摸着肚子说:“太香了!比鸡汤还香!娘,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王桂英瞪了他一眼:“别以为说好听的就完了,下次再撒汤,俺真让你睡柴房!”
狗剩赶紧点头,不敢再多说。吃完饭,他主动收拾碗筷,还把湿褥子抱到院外晾着,嘴里念念有词:“快点干,快点干,俺再也不撞翻鸡汤了。” 秀雅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 —— 这糙汉虽然毛手毛脚,可认错的样子倒挺可爱。
晚上,狗剩躺在旧褥子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侧过头看着秀雅,小声问:“秀雅,你说俺明天领工分本,能把名字写对吗?不会再写成‘李生’吧?” 秀雅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肯定能,你昨天练了那么多遍。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狗剩点点头,紧紧握住秀雅的手,很快就睡着了。他梦见自己领工分本时,工工整整地写下 “李根生”,赵叔还夸他写得好,他笑得合不拢嘴,结果一激动,又把旁边的墨水打翻了,吓得他赶紧醒了过来。
第二天一早,狗剩天不亮就起了床,先去院外看了看褥子,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赶紧把褥子收回来铺好,又给秀雅煮了鸡蛋糖水,才揣着旧工分本往晒谷场跑。
晒谷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赵老根坐在木桌后,手里拿着新工分本。狗剩赶紧挤到前排,递上旧工分本:“赵叔,俺领新本!” 赵老根笑着点头:“狗剩来了?这次能自己写名字了吧?”
“能!肯定能!” 狗剩拿起毛笔,深吸一口气,工工整整地写下 “李根生” 三个字。赵老根凑过来一看,忍不住点头:“写得不错!比上次强多了!看来你这阵子没少练。”
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看,张二婶笑着说:“俺就说狗剩能写对,这孩子就是聪明!” 狗剩的脸瞬间红了,挠着头嘿嘿笑,心里美滋滋的。
领完工分本,狗剩刚要往家走,就看见周德财蹲在地上抽旱烟。周德财看见他,撇撇嘴:“哟!写对名字了?没再写成‘李生’?” 狗剩瞪了他一眼:“当然写对了!俺现在可是认字的猎人,比你强多了!” 说完转身就往家跑,懒得跟他废话。
回到家,秀雅正在灶前烧火,看见他手里的新工分本,笑着问:“写对名字了?赵叔夸你了吗?” 狗剩赶紧点头,把工分本递过去:“写对了!赵叔还夸俺写得好呢!” 秀雅接过工分本,看着上面工工整整的 “李根生” 三个字,忍不住笑了:“真不错,有进步。”
中午,两人炖了野兔汤,刚端上桌,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王桂英的声音:“狗剩!秀雅!俺送点红枣来!” 她拎着布包走进来,看见新工分本,忍不住问:“写对名字了?没再闹笑话吧?” 狗剩赶紧点头:“写对了!娘您放心!”
王桂英笑着点头,从布包掏出红枣:“这红枣是俺托人从镇上捎的,给秀雅补补身子。狗剩你以后可得好好干,争取当个记工员,让全村人都知道你认字了。”
“知道了娘!” 狗剩赶紧点头,心里暗暗发誓 —— 以后一定要好好认字,好好打猎,再也不闯祸了,让秀雅和娘为他骄傲。
下午,狗剩坐在院里修竹弓,秀雅坐在一旁缝补衣服,手里还拿着新工分本。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暖烘烘的。狗剩看着秀雅,心里满是幸福 —— 虽然昨天撒了鸡汤闹了笑话,可也让他明白了做事要小心。以后他一定会更细心,更疼人,让秀雅过上最好的生活。
傍晚,夕阳西下,把李家的土坯房染成了暖黄色。狗剩和秀雅坐在屋檐下,聊着天,等着王桂英来一起吃晚饭。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近处传来鸡群的 “咯咯” 声,构成了一幅温馨而宁静的画面。
狗剩知道,这次撒鸡汤的糗事虽然让他睡了半宿柴房,却也让他长了记性。往后的日子,就算再遇到啥麻烦,只要和秀雅在一起,他都能扛过去。而这一切,都从这碗撒在床上的鸡汤开始,从他满满的愧疚和改过的心意开始,日子定会像这暖烘烘的夕阳一样,越来越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