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从跳蚤市场买回一只绿鹦鹉,说它便宜得邪门。
>当晚鹦鹉盯着我笑:“你暗恋班长的事,全班都知道了。”
>它开始精准预言:老师发怒、同学出糗,甚至我藏在床底的日记内容。
>直到那天它说:“爷爷活不过三天。”
>第二天爷爷开始对着空气说话,眼珠泛起诡异的绿。
>我偷看鹦鹉体内,绿色丝线正随它说话而蠕动。
>惊恐中我查阅古籍,发现百年前邪教用鹦鹉寄宿“言灵”。
>凡被鹦鹉点破的秘密都会成真,最终宿主将被吸干。
>爷爷倒下那刻,鹦鹉裂开胸腔,绿色丝线猛地扎进他喉咙——
>“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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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这个数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晚的眼皮底下,死死钉在那张薄薄的月考化学卷子顶端。教室里风扇有气无力地转动,搅起的空气闷热而滞重,带着粉笔灰和汗水混杂的浑浊气味。周围试卷翻动的哗啦声、同学压低的议论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那个猩红的“47”异常尖锐刺目。她指尖冰凉,几乎捏不住卷子粗糙的边缘。化学……明明昨晚还熬夜背了公式,那些符号和方程式在脑子里清晰得像刻上去一样,怎么一上考场,就全乱了套?胃里像塞了一团冰冷的湿棉花,沉甸甸地坠着。
“林晚?”同桌张悦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还好吧?”
林晚猛地回过神,指尖一颤,差点把卷子扯破。她飞快地把卷子对折再对折,胡乱塞进书包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把那耻辱的数字彻底埋葬。“没事,”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就是……有点闷。”
放学铃声响得突兀又漫长。林晚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把张悦那句没说完的“要不要一起……”远远甩在身后。夕阳把她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拖得很长,瘦瘦一条,带着点仓皇的味道。书包沉重地压在肩上,里面装着那张见不得人的卷子,也装着沉甸甸的心事。暗恋班长陈远这件事,像一颗隐秘的种子,被她小心翼翼地埋在心底最深处,连最好的朋友张悦都没告诉过。可此刻,那“47分”带来的挫败感,却像野草一样疯长,几乎要把那颗隐秘的种子完全淹没。她低着头,加快脚步,只想快点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老房子特有的微潮气息混杂着饭菜香扑面而来。爷爷林大山正坐在客厅那张吱呀作响的旧藤椅上,背对着门口,对着墙角的方向,声音里透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兴奋:“晚丫头,快来看!瞧瞧爷爷给你淘换了个什么宝贝回来!”
林晚勉强打起精神,放下书包走过去。墙角立着一个蒙着深蓝色绒布的鸟笼,样式老旧,笼条上斑驳着陈年的锈迹。
“今儿个在古塔那边儿的跳蚤市场碰上的,”爷爷小心翼翼地掀开绒布一角,献宝似的,“你瞧,多精神的一只鹦鹉!翠绿翠绿的!那摊主急着收摊回家,跟白捡一样,才要了五十块!”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泛着红光,眼里全是得意。
笼子里,一只体形中等的鹦鹉静静立着。通体羽毛确实是罕见的、浓稠欲滴的翠绿色,在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下,泛着一种不太自然的油亮光泽。它没有像普通鹦鹉那样好奇地东张西望或聒噪地叫唤,只是安静地站着,小小的头颅微微侧着,那双黑豆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精准地锁定了刚走进来的林晚。
那眼神……林晚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不像鸟,太沉静,太专注了,甚至带着点……审视?像冰冷的探针,轻易穿透了校服和皮肤,直抵她藏在书包最底层那张四十七分的卷子,还有她心底那个关于陈远的、无人知晓的秘密角落。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脊椎悄悄爬上来。
“便宜得有点邪门啊,爷爷。”林晚下意识地咕哝了一句,声音很轻。
“邪门啥!”爷爷大手一挥,不以为意,“这叫缘分!你瞧它多乖,一声不吭的。”他兴致勃勃地又凑近了些,对着笼子逗弄,“来,小家伙,叫两声?说个‘你好’?”
鹦鹉依旧沉默,纹丝不动,只有那双黑亮的眼睛,依旧牢牢钉在林晚身上。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虫鸣,更衬得屋里死寂一片。林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那张47分的卷子,陈远下午在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还有那只鹦鹉冰冷的眼神……各种画面在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窗外惨淡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床前的地板上投下一条窄窄的、惨白的光带。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不是鸟类的叽喳或学舌。那声音……低沉、平缓,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属于成年男性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瓷砖地上,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林晚……”那声音模仿的,分明是她们班主任老王那略显沙哑的嗓音!
林晚猛地一僵,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像被钉在了床上,连呼吸都停滞了。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享受她的恐惧,然后继续响起,冰冷地穿透黑暗,钻进她的耳朵:
“你暗恋班长陈远的事……全班都知道了。”
嗡——
林晚脑子里像是引爆了一颗炸弹,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僵硬麻木。是幻觉?一定是白天压力太大,出现幻听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笼子那边,再没有声音传来。死寂重新笼罩房间,仿佛刚才那句恐怖的低语从未出现过。可那冰冷的话语,却像淬了毒的针,深深扎进她的脑海,反复回荡——“全班都知道了……全班都知道了……”
黑暗中,她似乎能感觉到,笼子方向,两道冰冷的视线,依旧穿透黑暗,牢牢地锁定着她。
第二天清晨,林晚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走进教室,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坐到自己座位上,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周围。张悦正低头整理书本,前排的李强在和同桌嬉皮笑脸地打闹,斜后方的陈远……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晨曦透过窗户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鼻梁挺直,下颌线干净利落,手里捧着一本物理习题集,眉头微蹙,似乎正被一道难题困扰着。
一切如常。没有想象中的窃窃私语,没有异样的目光,更没有谁跳出来指着她说“林晚喜欢陈远”。紧绷了一夜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点点。也许……真的是幻听?那只诡异的鹦鹉……或许只是巧合?她试图安慰自己,可心底深处那片冰冷的阴影,却固执地盘踞不去。
第一节课是数学。秃顶的赵老师夹着三角板走上讲台,习惯性地推了推他那副厚如瓶底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视全场,带着数学老师特有的严肃。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始讲解昨晚留下的那道复杂立体几何题。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微、却清晰得如同耳语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钻进林晚的耳朵里,带着一丝冰冷而笃定的笑意:
“看,赵老师马上要发火了……就为那本掉在地上的练习册。”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顺着那声音的“指示”看去——教室中间过道上,果然孤零零地躺着一本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封面朝上。大概是哪个同学不小心碰掉的。
讲台上的赵老师目光也恰好扫到了那本练习册。他讲课的声音顿住了,眉头习惯性地拧成一个疙瘩,厚厚的镜片后射出严厉的光。他走下讲台,脚步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沉重。他弯腰,捡起那本练习册,手指用力地捏着书脊,指节都有些发白。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同学都屏住了呼吸。
“谁的?!”赵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像平地炸响一声雷,“啊?!上课铃都响了多久了?东西还掉在地上!有没有一点纪律性?!”
他猛地将练习册“啪”地一声拍在最近一排的课桌上,巨大的声响震得桌面嗡嗡作响。那倒霉的邻桌同学吓得脖子一缩,脸都白了。赵老师余怒未消,站在过道中央,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噤若寒蝉的学生们,开始了关于课堂纪律和态度的、长达五分钟的训斥。
林晚僵坐在座位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冷的恐惧感如同实质的毒蛇,缠绕住她的脖颈,越收越紧。不是幻觉!那只鹦鹉……它说中了!一字不差!
课间操的混乱人潮中,林晚魂不守舍地随着人流走下楼梯。脑子里全是赵老师拍桌子的巨响和鹦鹉那冰冷的低语。就在这时,那个如同跗骨之蛆的声音,再次毫无感情地在她耳边响起:
“前面,穿红鞋子的那个胖女生,马上要摔跤了。”
林晚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眼望去——楼梯拐角下方,体委王燕正费力地挤过人群,她今天确实穿了双崭新的红色运动鞋,因为体型偏胖,在拥挤的人流里走得有点踉跄。
下一秒。
“哎哟——!”
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沉重的闷响。王燕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像一个沉重的麻袋,结结实实地向前扑倒,重重地摔趴在楼梯拐角的平台上。手里抱着的几本作业本天女散花般飞了出去。周围瞬间爆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和低笑。
王燕狼狈地趴在地上,脸涨得通红,又羞又痛,一时竟没能立刻爬起来。
林晚站在几级台阶之上,如同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彻骨的寒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她看着王燕在同学的搀扶下艰难地起身,拍打着校服上的灰尘,看着周围那些带着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不是巧合!绝不是!那鹦鹉……它在预言!它能看到未来?还是它在……制造未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无形之物窥视和操控的寒意,让她牙齿都开始打颤。
中午回到家,林晚几乎是冲进自己的小房间,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不止。爷爷在客厅里喊她吃饭的声音,都显得遥远而模糊。她需要安全感,需要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绝对私密的空间,来对抗那无所不在的窥视感。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床底深处。那里有一个旧鞋盒,里面藏着她从初中开始写的日记本。粉色的硬壳封面,带着一把小小的密码锁。那是她最私密的心事堡垒,是她所有关于陈远的、羞涩的、甜蜜的、苦涩的幻想与记录的所在。那里有她偷偷画下的他打球的侧影,有记录他某次无意间对她微笑时自己心跳加速的句子……那是她绝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禁地。
她甚至不敢立刻去查看,只是背靠着门,大口呼吸,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鹦鹉在客厅里似乎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爷爷哼着不成调的戏曲,在厨房和客厅间走动,碗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厅里的日常声响奇异地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也许……上午的预言只是某种可怕的巧合叠加?也许是自己吓自己?她努力说服自己,慢慢地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伸长手臂,费力地将那个藏在最深处角落的旧鞋盒拖了出来。盒子上落了一层薄灰。她拂去灰尘,手指有些颤抖地拨动密码锁的小转轮——那是她的生日数字组合。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她深吸一口气,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隐秘心情,掀开了鞋盒盖子。里面安静地躺着那本粉色的日记本。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带着点磨砂质感的硬壳封面。就在她指尖碰到日记本封面的瞬间——
那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毒箭,再次猝不及防地射入她的耳膜,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残忍戏谑:
“第27页,第三行……‘今天他打完球,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来……心跳得好快……’”
“轰——!”
林晚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刺骨的冰冷和一片空白!她像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缩回手,整个人向后跌坐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个敞开的鞋盒,盯着那本粉色的日记本,如同盯着一个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物。
它知道!它连具体的页数和内容都知道!这已经不是预言了!这是……这是赤裸裸的、穿透一切的窥视!她最隐秘、最羞耻的心事,就这样被一个笼子里的怪物,用冰冷的语调,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巨大的羞辱感和被彻底扒光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让她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牙齿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
客厅里,爷爷似乎听到了她跌倒的动静,隔着门板关切地问:“晚丫头?咋了?摔着了?”
林晚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无边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吞没。
客厅里,爷爷林大山正小心翼翼地打开鸟笼的小门,手里捏着一小撮金灿灿的小米,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梆子戏,脸上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对小生命的慈祥笑意。
“来,小翠,饿了吧?吃点好的……”
就在这时,那个林晚已经熟悉到骨髓里的冰冷声音,再次毫无预兆地响起,穿透了门板,直接钻进她嗡嗡作响的脑子里。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或残忍,只剩下一种令人血液凝固的、斩钉截铁的宣判:
“你爷爷……活不过三天。”
声音不高,却像一柄淬了冰的重锤,狠狠砸在林晚的颅骨上。
“嗡——!”
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离,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她瘫坐在地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活不过….三天?爷爷?!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手脚并用地扑到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爷爷林大山还维持着那个弯腰喂食的姿势,一手拿着小米,一手伸在笼门边。那只翠绿的鹦鹉,就站在打开的笼门内侧,小小的头颅歪着,黑豆似的眼睛,正越过爷爷弯下的脊背精准地、冰冷地看向冲出来的林晚。
那眼神..….没有一丝属于鸟类的懵懂或好奇,只有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漠然的.....宣告。
爷爷听到动静,直起身,诧异地回头,看到林晚煞白如纸的脸和惊恐欲绝的眼神,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关切和不解:“晚丫头?你....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啥事了?\"他放下小米,下意识地朝林晚走了两步。
林晚的目光死死地盯在爷爷脸上,又猛地转向那只鹦鹉。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想尖叫,想质问,想冲过去把那只邪恶的鸟掐死!可极度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嗬嗬声。她猛地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视线瞬间模糊。
她踉跄着后退,撞在门框上,然后像是逃避什么洪水猛兽般,转身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再次甩上了门,用尽全身力气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晚的身体沿着门板滑落,跌坐在地。她蜷缩起来,双臂死死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校服的布料。爷爷.…活不过三天?不!不可能!那是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爷爷!是家里唯一的依靠!一定是那鹦鹉在胡说!是诅咒!是恐吓!
可赵老师的怒火、王燕的摔跤日记本里的句子.…那些精准得可怕的“预言”,像冰冷的毒蛇,条条缠绕上来,紧紧勒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晚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像塞满了冰冷的碎玻璃硌得生疼。她悄无声息地爬起来,像猫一样踮着脚尖,轻轻拉开房门一条缝。
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灰白的天光。爷爷林大山已经起来了,正背对着她的房门,站在客厅中央。他站立的姿势有点奇怪,肩膀微微佝偻着,头却微微歪向一侧,像是在专注地倾听着什么。
“...嗯……..是……是这样啊……\"爷爷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种林晚从未听过的、近乎梦呓般的含混腔调,断断续续,像是在回应某个看不见的人,“...知道了….都按您说的办..…”
林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爷爷在和谁说话?客厅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那只鹦鹉…….她屏住呼吸,目光飞快地扫向墙角--鸟笼静静地立在那里,那只翠绿的鹦鹉也安静地立在栖木上,小小的头颅微微转动着,似乎在....同步注视着爷爷的方向?
爷爷依旧在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絮絮叨叨,声音忽高忽低,内容颠三倒四,时而像是在应承,时而又像是在辩解。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拉开了房门,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利得变了调:“爷爷!你在跟谁说话?”
林大山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絮叨声戛然而止。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生锈机械般的僵硬感,转过了身。
当他的脸完全转过来的那一刻,林晚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冻结在原地!
爷爷的脸上,那双原本浑浊却温和的眼睛..…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眼白的部分,竟然隐隐透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粘稠的...淡绿色!那绿色很浅,像一层薄薄的苔藓覆盖在眼白上,却足以让林晚浑身汗毛倒竖!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空洞,茫然,没有焦距,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躯壳,只剩下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毫无生气的木偶!
“啊?\"爷爷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而含糊的音节,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他茫然地看着林晚,似乎完全不理解她在说什么,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异常。
林晚像被钉在了原地,手脚冰凉,血液都凝固了。鹦鹉的话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她的心脏--“活不过三天”…….那诡异的绿....爷爷被它控制了!那东西在爷爷身体里!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巨浪,瞬间将她吞没。她甚至不敢再看爷爷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猛地转身冲回房间,“砰”地甩上门,用后背死死抵住,大口喘着粗气,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白天在学校,林晚完全魂不守舍。老师讲的内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前晃动的全是爷爷那诡异的绿色眼白和空洞茫然的眼神。放学铃声一响,她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家。
家里一片死寂。客厅里没有爷爷的身影。只有那只鹦鹉,依旧安静地立在笼中的栖木上,翠绿的羽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它小小的头颅转向冲进来的林晚,黑豆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恐惧和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在她体内冲撞。不能再等了!必须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猛地冲到墙角,双手有些颤抖地一把掀开了罩在鸟笼上的深蓝色绒布!
鹦鹉似乎被这突然的动作惊动了一下,翅膀轻微地扑棱开一小半,但并没有飞起来,只是侧着头,用那双黑亮的眼睛,冰冷地、带着一丝嘲弄般地看着她。
林晚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她弯下腰,脸几乎要贴到冰冷的笼条上,瞪大了眼睛,努力地、不顾一切地向鹦鹉的胸腔内部看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惨淡天光,她看到了!
在鹦鹉翠绿浓密的胸羽缝隙深处,在那小小的、本该是肌肉和骨骼构成的胸腔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蠕动!
不是内脏的搏动!那是一种……更粘稠、更诡异的、仿佛拥有独立生命的“活动”!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半透明的绿色丝线,又像是某种深海生物恶心的触须。它们随着鹦鹉细微的呼吸,极其缓慢地起伏、盘绕、伸展..而当鹦鹉的喉咙轻微地滚动,似乎要发出声音时,那些深藏在羽毛下的绿色丝线,蠕动的频率会骤然加快!仿佛...仿佛那声音的能量正是由这诡异蠕动的丝线所产生和传递的!
“呃.……”\"林晚胃里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柜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笼子里的鹦鹉,依旧静静地站着,那双冰冷的黑豆眼,一瞬不瞬地锁定着她惨白的脸,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恐惧和无知。
爷爷出事了!
就在第三天清晨,林晚被客厅里传来的一声沉重的闷响惊醒。她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狂跳着冲出房间。
客厅地板上,爷爷林大山蜷缩着倒在那里,身体痛苦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艰难喘息。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灰色,嘴唇乌紫,眼睛圆睁着,眼白上那层诡异的淡绿色,此刻浓得如同化不开的苔藓!最可怕的是他的脖子——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蚯蚓般一拱一拱地蠕动!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爷爷身体更剧烈的痉挛和喉咙里更艰难的嗬嗬声!
“爷爷!!\"林晚尖叫着扑过去,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手足无措,只能徒劳地摇晃着爷爷的肩膀。
就在这时,墙角鸟笼的方向,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湿木头被强行撕裂的“嗤啦”声!
林晚猛地扭头--
只见那只翠绿的鹦鹉,身体正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物结构的方式从胸腹正中.….自行撕裂开来!没有血液喷溅,裂口处翻开的,是粘稠如同沥青般的浓稠黑暗!而就在那撕裂的黑暗深处,无数先前只在她窥视下隐约蠕动的、半透明的绿色丝线,此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活蛇,猛地弹射而出!
它们在空中狂乱地舞动、扭结,速度快得只留下一片诡异的绿色残影,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的“嘶嘶”声,目标明确地....直扑地上濒死的林大山!
“不--!!\"林晚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下意识地伸手想去阻挡。
太迟了!
其中几根最粗壮的绿色丝线,如同拥有智慧一般,精准地避开了她挥舞的手臂,带着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仅仅是看着就让她浑身起栗),瞬间缠上了爷爷的脖子!它们无视爷爷痛苦地抓挠,像水蛭一样,贪婪而迅猛地……钻进了他大张着、发出嗬嗬声的喉咙深处!
“呃--!\"爷爷的身体猛地绷直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睛瞬间瞪大到极限,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瞳孔深处,那浓稠的绿色疯狂弥漫!他喉咙里嗬嗬的挣扎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被强行灌入液体的、沉闷的咕噜声。
更多的绿色丝线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钻入那失去抵抗的喉咙裂口,如同找到了最肥沃的寄生土壤。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爷爷绷直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软地瘫在地板上,再无丝声息。只有那双圆睁的眼睛瞳孔已经彻底被粘稠的、非人的翠绿所覆盖,空洞地瞪着天花板。
鸟笼那边,鹦鹉胸腔的恐怖裂口无声地合拢,翠绿的羽毛瞬间覆盖,仿佛从未撕裂过。它安静地立在栖木上,小小的头颅转向瘫坐在爷爷尸体旁、浑身抖如筛糠、面无人色的林晚。
那个冰冷的声音,带着丝饱餐后的餍足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钻进林晚被恐惧彻底冻结的脑海里:
“轮.…到..你.…了。”
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林晚的太阳穴。她瘫坐在爷爷尚有余温却已彻底失去生机的尸体旁,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牙齿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巨大的悲痛和灭顶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成碎片。
轮到她了?下一个.…就是她?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她的心脏。不行!不能坐以待毙!爷爷用生命给她换来了…….不,是那个怪物“恩赐”的一点时间!她必须知道那是什么!必须找到办法!
求生的本能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挣扎,压倒了恐惧和悲伤。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甚至不敢再看一眼爷爷那双被绿色占据的空洞眼睛,踉跄着冲向爷爷的房间——那个堆满了旧书、旧报纸和各种“破烂”的老式五斗橱。
爷爷林大山是个经历过战争的老兵,也当过几十年矿工,他念旧,什么都舍不得扔。那个巨大的、漆皮斑驳的五斗橱,就是他过往岁月的“博物馆”。林晚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双手颤抖着拉开最下面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抽屉。
一股陈年的纸张、灰尘和樟脑丸混合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她顾不上这些,跪在地上,发疯似的将里面的东西往外掏:泛黄的老照片、褪色的搪瓷缸、锈迹斑斑的煤油灯罩、卷了边的旧笔记本、几本线装书、一些零散的剪报.….各种杂物在她身边堆成了小山。
时间!时间!她不知道那怪物什么时候会再次“开口”!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她的手指胡乱地翻检着。一本用牛皮纸仔细包着书皮、厚得像砖头一样的旧书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扯开牛皮纸,露出里面深蓝色、布满虫蛀痕迹的布面封面,封面上是几个几乎褪尽颜色的竖排繁体字:《滇南异闻录纂补》
滇南?异闻?她的心猛地一跳!那只鹦鹉………..那个卖鹦鹉的跳蚤市场老板.…..似乎提过一句这鸟是从西南边陲弄来的?爷爷当时还当个乐子讲给她听!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翻开这本沉重而脆弱的旧书。纸张早已发黄变脆,散发出浓重的霉味。她飞快地、近乎粗鲁地翻动着,眼睛急切地扫过那些竖排的繁体字和模糊的插图。书页翻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巫蛊.….….痋术……山魈……\"各种光怪陆离的名词和粗糙诡异的图画闪过。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翻开的书页上,一幅用简陋线条勾勒的图画牢牢抓住了她的眼球:一只鸟!一只形态怪异的鸟,被画在页面的中央!虽然笔触粗糙,但那鸟的姿态--微微歪着头,眼神冰冷--竟与她家笼子里那只该死的鹦鹉有着惊人的神似!
更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图画旁边配的文字描述:
“滇西有邪祠,号'言灵’,奉'真言虫’为神。其虫无形无质,寄于活物喉舌,尤喜灵禽鹦鹉。宿体开言,非学舌,乃虫言也。虫言所指,必成谶语,破人心防,泄人隐私,播畏之种于听者心田。听者心防既溃,则虫丝暗生循声入脑,渐蚀其魂,终夺其魄,化为人形虫巢,反哺'真言母虫',饲此虫者,常以秘法将初生虫卵封入鹦鹉雏鸟体内,待其长成,售于市井.…凡被虫言点破之秘,皆为真言,听者愈惧,虫力愈炽…\"
“...破法.…….唯以更古之言灵,精纯之心念,发大无畏之真言,方可震散其邪力,焚其根源...”
林晚的呼吸彻底停滞了,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放大到极限!她死死地盯着那几行竖排的繁体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也烫进她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言灵虫!寄宿在鹦鹉体内!所谓的“说话”,根本就是那恶心的绿色丝线(真言虫)在发声!它点破秘密,制造恐惧!恐惧就是它的养料!听者越是恐惧,它就越强大,最终.…..绿色丝线会钻入听者体内,将其吸干,变成新的“虫巢”!
爷爷....就是这样死的!下一个...
就是她!
破法.…...唯有更古老的言灵?精纯的心念?无畏的真言?这是什么意思?咒语?可咒语在哪里?
林晚的目光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地在书页上搜索。图画下方,在描述“破法”的那段文字末尾,她终于看到了!一行极其细小、几乎被虫蛀蚀得难以辨认的朱砂小字,像是后人添加上去的注释:
\"古滇祭语:'Kha! tha! mo!Ra!(音近:咔!嗒!莫!拉!),意为'言出法随,邪祟退散’,需心念至诚,无惧无畏,反复诵之...”
就是它!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死死地盯着那四个古怪的音节,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拼命地想要把它们刻进脑子里,咔..嗒..莫..拉...咔...嗒...莫..拉...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突兀地在死寂的客厅里响起。
林晚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向房门方向。谁?这个时候...谁会来?
门外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声回应。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放下那本沉重的《滇南异闻录纂补》,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踮着脚尖,无声无息地挪到客厅门后,屏住呼吸,透过老旧防盗门上那个模糊的猫眼,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猫眼扭曲的视野里,映出一张脸。
是班长陈远!
他站在门外昏暗的楼道灯光下,脸色是一种极其不自然的青白,嘴角却向上咧开,拉扯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面部肌肉失控的抽搐。更让林晚魂飞魄散的是他的眼睛--眼白的部分,赫然也蒙着一层薄薄的、粘稠的.…淡绿色!
那绿色,和她爷爷死前一模一样!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止,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陈远……他也被寄生了?!什么时候?是了……鹦鹉!它一定也在学校里对陈远说过什么!点破过什么秘密?或者....仅仅是因为他听到了那些预言?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陈远那双泛着诡异绿光的眼睛,透过猫眼模糊的镜片,似乎.….精准地锁定了躲在门后的林晚!
林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她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怎么办?开门?不开?陈远……不是,控制着陈远身体的言灵虫……它想干什么?
客厅角落的鸟笼里,那只翠绿的鹦鹉,不知何时转过了身,小小的头颅正对着房门的方向,黑豆似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而恶毒的光。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的脆响。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惊恐地低头--只见门锁的旋钮,正在自己极其缓慢地…….转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外面拧动它!
它.…它们能控制门锁?
极致的恐惧瞬间化为求生的狂怒!不能开门!绝对不能!
林晚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整个身体死死抵住防盗门!她瘦小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肩膀和后背死死地抵住冰冷的金属门板,双脚用力蹬着地面,校服布料在粗糙的门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咔嗒...咔嗒...”
门锁旋钮转动的幅度更大了!外面那股无形的力量骤然增强!沉重的防盗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开始向内凸起!一股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恶意,如同实质般从门缝里渗透进来:
“呃...呃..”\"门外,传来了陈远喉咙里发出的、如同野兽般的低沉嘶吼,伴随着指甲疯狂刮擦金属门板的、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林晚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抵住门板的肩膀传来骨头即将碎裂般的剧痛,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能感觉到,外面绝不止陈远一个“人”!那股力量太强大了!
“砰!”
一声闷响!防盗门中间猛地向内凸起一大块!一只指甲翻裂、沾着暗红血迹的手,竟然硬生生从门板薄弱处..…撕裂了金属蒙皮穿透了进来!那手扭曲地挥舞着,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门后的林晚!
林晚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向后跳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只疯狂抓挠的手!她的后背重重撞在客厅的餐桌上,震得上面的碗碟哗啦作响。
完了!门………守不住了!
她绝望的目光扫过那只穿透门板、疯狂挥舞的血手,扫过门外陈远那双在门缝里闪烁的、越来越浓的绿色眼睛.……最终,落在了客厅角落,那只静静立在笼中、仿佛在欣赏这场闹剧的翠绿鹦鹉身上。
它的胸腔深处,那些邪恶的绿色丝线,一定在疯狂蠕动吧?它在笑!一定在无声地嘲笑她的徒劳挣扎!
就是现在!
爷爷冰冷的尸体还在不远处的地板上!陈远被寄生的手在疯狂撕扯她家的门!下一个被吸干的就是她!无路可退!只有.……拼死一搏!
那四个古怪的音节,如同烧红的烙印,瞬间清晰地浮现在她濒临崩溃的脑海深处。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恐惧!
林晚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剧烈起伏。她不再去看那扇即将被彻底破坏的门,不再看那只穿透门板的血手。她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利剑,带着一种豁出一切、同归于尽的决绝,死死地钉在笼中那只翠绿鹦鹉的身上!
她的嘴唇张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悲痛,以及对爷爷、对陈远、对自己生的渴望,全部凝聚压缩,化作一声撕裂了死寂的、如同雏凤初啼般尖利而高亢的呐喊,狠狠砸向那个邪恶的源头:
“咔--!!!”
第一个音节出口的瞬间,林晚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滚烫的烙铁灼伤!一股无形的、巨大的阻力凭空而生,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成了粘稠的胶水,死死地堵住她的声带,要将这叛逆的“真言\"扼杀在摇篮里!
“呃!”她闷哼一声,身体剧震,眼前阵阵发黑。抵住门的力量似乎又增强了一分,金属撕裂声更加刺耳!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爷爷空洞的绿色眼瞳,陈远僵硬诡异的笑脸,日记本里被点破的少女心事.....无数画面在她脑中爆炸!她咬破了舌尖,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剧痛和血腥味如同强心针,猛地刺激了她!
“嗒--!!!\"
第二个音节,裹挟着鲜血和剧痛,如同出膛的炮弹,轰然爆发!比第一个音节更加响亮、更加尖锐!客厅的玻璃窗嗡嗡震响!
笼中的鹦鹉,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反应!它全身翠绿的羽毛猛地炸开!那双一直冰冷戏谑的黑豆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莫--!!!”
林晚的第三声呐喊,已经带上了嘶哑的破音,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她感觉自己的喉管像是要被无形的力量生生扯断!一股粘稠的、冰冷的液体(是血吗?)顺着她的嘴角流下!但同时,一股奇异的热流,仿佛从她灵魂最深处被这呐喊点燃,猛地冲破了喉咙的阻滞!
随着这第三声出口,异变陡生!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破裂声,从笼中鹦鹉的胸腔内传出!它炸开的翠绿羽毛缝隙间,几缕极其细微的、半透明的绿色烟雾,如同被烧灼的毒虫,猛地从羽毛深处逸散出来!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腥甜与焦糊混合的怪味!
鹦鹉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完全不似鸟鸣的尖锐嘶叫!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门外,那疯狂砸门和抓挠的声音,猛地一滞!那只穿透门板的血手,也如同触电般痉挛了一下,动作变得迟滞而混乱!
有用!真的有用!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无边的恐惧黑暗中骤然亮起!林晚的精神为之一振!喉咙的剧痛和胸腔撕裂般的灼烧感还在加剧,但她眼中燃烧的火焰却更加炽烈!爷爷!陈远!还有她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在这最后一击!
她深深地、贪婪地吸进一大口带着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气,肺部像是要炸开!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凝聚在这最后的一个音节上!她张开口,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她此生最嘹亮、也最疯狂的战吼:
“拉--!!!”
“轰--!\"
这第四声真言出口的刹那,仿佛平地炸响了一声惊雷!一股无形的、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波纹,以林晚的嘴巴为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空气被剧烈地扰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波纹扫过之处----
笼中那只翠绿的鹦鹉,身体猛地僵直!紧接着,它那小小的身体内部,像是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惨绿色的光芒!无数粘稠的绿色烟雾疯狂地从它炸开的羽毛、眼睛、嘴巴里喷涌而出!
“叽--!!!”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非鸟非虫的恐怖惨嚎,从鹦鹉体内爆发出来!它小小的身体如同充气般剧烈膨胀,翠绿的羽毛瞬间变得焦黑、卷曲!浓稠的绿色粘液混合着丝丝缕缕的烟雾,从它身体每一个缝隙里喷射出来!
“嘭!!”
一声沉闷的爆响!整个鸟笼被炸得四分五裂!金属条扭曲崩飞!那只鹦鹉.…….或者说寄宿着“真言虫”的容器,彻底化为了一小团猛烈燃烧的、惨绿色的火球!火球疯狂地扭动着,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和令人作呕的焦臭味,仅仅燃烧了两三秒钟,便“噗\"地一声彻底熄灭,只留下一小撮散发着恶臭的、如同昆虫残骸般的黑色灰烬,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狼藉的地板上。
与此同时。
门外,那疯狂的砸门声和抓挠声,如同被按下了停止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只穿透门板、扭曲挥舞的血手,猛地僵住!皮肤下那些蚯蚓般疯狂蠕动的凸起,像是失去了动力源,骤然停止了活动。紧接着,那只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灰败、干瘪下去,指甲脱落皮肤起皱、开裂,最后“啪嗒”一声,无力地垂落下来,挂在门板的破洞边缘,像一截枯朽的树枝。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客厅里,刺鼻的焦臭味、血腥味和那股腥甜的怪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林晚像一根被彻底抽去了骨头的面条,浑身的力量随着那最后一声呐喊被彻底榨干。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沿着餐桌的边缘,软软地滑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刀片,带起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针扎似的疼,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再次涌上喉咙。她抬手抹了一下嘴角,指尖染上了一抹刺目的鲜红。
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比艰难。但她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墙角那堆鹦鹉炸裂后留下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灰烬,又缓缓移向防盗门上那个狰狞的破洞,以及洞外悬挂着的那截枯槁的手......
结束了?
那只邪恶的鹦鹉…….那寄宿其中的“真言虫”……真的被那四个古怪的音节.….摧毁了?
门外……陈远怎么样了?其他人呢?
巨大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目瞬间淹没了她。意识开始模糊,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仿佛听到极遥远的地方,传来警笛由远及近的呼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在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中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臂上扎着点滴针, 喉咙依旧干涩刺痛,每一次吞咽都异常艰难。
“晚丫头!你醒了?”一个熟悉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惊喜响起。
林晚艰难地转过头。床边坐着的,是张悦和她憔悴的父母。张悦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显然哭了很久。
“晚晚……\"张悦妈妈的声音带着哽咽,伸手轻轻摸了摸林晚的额头,“谢天谢地……你吓死我们了....”
“爷爷..…\"林晚的嗓子像砂纸摩擦,发出嘶哑的气音。
张悦妈妈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悲伤和怜惜,她轻轻握住了林晚没有打点滴的手,声音低沉:“晚晚...你爷爷他....警察和医生都去了…..说是....突发性的急性心梗.….走得很突然...孩子,节哀....\"
心梗?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官方解释...果然是这样。那只'言灵虫',还有那恐怖的绿色丝线……所有超自然的痕迹,似乎都被彻底抹去了。留下的,只有冰冷的“科学结论”。
“陈远呢?\"林晚嘶哑地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陈远?\"张悦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和担忧,“他….他昨天放学后好像就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今天也没来学校。我们打他电话也关机…....正担心呢。\"
请假?关机?林晚的心沉了下去。那个被绿色丝线寄生的“陈远”,那个疯狂砸门的“陈远”……他现在在哪里?是彻底“枯朽”了,还是……以另一种方式“消失”了?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晚同学,你感觉好些了吗?\"年长一些的警察语气尽量温和。
林晚点了点头,喉咙的剧痛让她说不出话。
\"关于昨晚你家里发生的事情,我们需要再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警察拿出记录本,“根据现场勘察和你邻居的证词,昨天傍晚,有人听到你家传出激烈的争吵和打砸声,后来还有你的尖叫声.….然后发现你昏迷在家门口,防盗门被严重破坏.…….能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晚身上。张悦和她父母的眼神充满了关切和担忧。
警察的眼神带着职业性的探究。
昨晚那地狱般的景象一炸裂的绿色火球、穿透门板的枯槁血手、爷爷青灰色脸上覆盖的浓绿眼瞳.……还有那四个燃烧了她生命才呐喊出的古音--清晰地在她脑中闪过。
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喉咙的剧痛真实地提醒着她一切的代价。她该如何说?能说什么?
最终,她只是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我.……..记不清了……\"她垂下眼帘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只记得.…..很黑.………很吵.……有人…...在砸门.…..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病房里陷入一片沉默。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
警察对视了一眼,在记录本上快速写着什么。
张悦妈妈轻轻叹了口气,握紧了林晚冰凉的手。
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白色的被单上,明亮得有些晃眼。这明亮,却驱不散林晚心底那片巨大的、冰冷的、名为“真相”的阴影。爷爷死了,以一种官方认定的“正常”方式。陈远失踪了。那只邪恶的鹦鹉化为了灰烬。那恐怖的力量似乎被驱逐了。
但代价呢?
喉咙深处,那被'真言'灼烧过的剧痛,依旧清晰无比。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吞咽,都在无声地提醒她:有些声音,一旦出口,便如覆水难收,其力量足以摧毁人性、亦能带来无法承受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