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牧影安所在的《暗夜回声》剧组盘踞在一座废弃庄园里。高耸的枯树张牙舞爪地切割着惨淡的月光,夜风穿过枝桠的呜咽声,完美契合了剧组追求的阴森氛围,也让佴梓筠这个初来乍到的送餐员后颈发凉。庄园正门锈迹斑斑,锁链断裂,看着像入口,实则是个布满荆棘和陷阱的摆设。
佴梓筠提着餐盒和那个显眼的黑粉色“霸王桶”,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庄园侧面那片无人打理的密林里——导航显示这是通往核心拍摄区的“捷径”,结果差点让她交代在这。枯枝败叶在脚下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手机电筒的光晕在浓稠的黑暗中只能照亮脚下巴掌大的地方。
突然,前方剧组方向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惊呼!紧接着是一声导演变了调的惨叫:“什么东西?!”
佴梓筠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撞上剧组拍戏了吧?手忙脚乱想关掉手电,慌乱中脚下被粗壮的树根一绊,整个人“哎哟”一声,连滚带爬地从一片低矮的、挂着蛛网的枝丫下钻了出来!尘土和枯叶沾了满头满身,手里的餐盒和“霸王桶”倒是被她死死护在怀里。
“谁?!”“什么人?!”几道刺目的应急灯光瞬间打在佴梓筠身上,晃得她睁不开眼。一个胖乎乎的导演被人搀扶着刚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指着她手指都在抖。旁边那个之前跟她起过冲突的美女,居然也在现场,更是柳眉倒竖,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
“导,导,导演!就是她!刚才鬼鬼祟祟从树林里钻出来!”那个美女率先发难,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明显的指控意味。
“我…我是来给牧影安老师送晚餐的!”佴梓筠赶紧举起手里的“星月湾”Logo餐盒和那个扎眼的“霸王桶”当护身符,试图证明清白,“导航说这边是近路…结果全是树和刺…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声音因为刚才的狼狈和紧张有点发颤。
“送餐?送餐你走正门啊!鬼鬼祟祟从黑树林里钻出来吓唬谁呢?想当私生饭啊?”那个美女不依不饶,显然还记得之前的过节,趁机落井下石。
“够了。”一个略显清冷、带着点磁性,却又刻意压低的嗓音响起。牧影安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休息室门口阴影里,仿佛他本就与那片黑暗融为一体。他没看导演,也没看美女,那双在晦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带着一种审视“闯入者”的锐利,精准地落在佴梓筠身上——以及她怀里护着的餐盒和那个格格不入的“霸王桶”上。
“导演,抱歉,是我没交代清楚路线,让我的‘专属后勤’迷路了。”他缓步走出来,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剧本设定,但“专属后勤”四个字却带着无形的分量。他走到佴梓筠身边,自然地伸手接过了那个沉重的“霸王桶”,指尖不经意间掠过餐盒边缘,动作流畅得如同彩排过。
那美女还想说什么,被牧影安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眼神淡淡扫过,瞬间噤声,悻悻地扭过头去。
导演揉着摔疼的腰,看看佴梓筠,又看看牧影安和他手里那个画风奇特的桶,脸上的惊怒被一丝好奇取代:“小牧的…专属后勤?啧,行吧。小姑娘胆子不小啊,敢一个人摸黑穿林子?刚才那一下摔得我都以为真撞鬼了!”他上下打量佴梓筠,尤其是她此刻沾满泥土树叶、略显狼狈但眼神还算镇定的样子,忽然咧嘴一笑,“别说,这形象…挺有感觉。正好待会有个被‘恶灵’追逐、慌不择路滚下山坡的小配角没定,临时演员放我鸽子了,你来顶一下?就当…给导演我压压惊?”
佴梓筠:“……”送个餐还要卖身演戏?还是恐怖片?!
她刚想张嘴婉拒,导演已经扶着腰“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旁边助理赶紧上前搀扶。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行吧,就当是给这位被自己“惊吓”到的导演赔罪,外加…给牧影安大佬省点麻烦?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
“好…好吧,导演。但我真的不会演戏。”佴梓筠硬着头皮答应,心里已经开始打鼓。
牧影安没说话,拎着佴梓筠的“霸王桶”转身走向休息室,只丢下一句:“跟我过来。”
牧影安的休息室灯光调得极暗,墙壁上贴满了悬疑电影海报和密密麻麻写着笔记的案情线索图,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油彩和旧纸张的味道。佴梓筠把餐盒打开,食物的香气稍微驱散了一点阴森感。正准备拿出纸杯倒饮料——
她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只见牧影安极其自然地拧开了“霸王桶”的盖子,用他自己随身携带的、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金属吸管,直接就着桶口吸了一大口柠檬水!
她的桶!不!洁!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逆流成河。这桶她等了十五天!十五天!它现在沾染了别人的气息!再买一个又要经历十五天的煎熬!这寂寞谁懂?!
大概是佴梓筠脸上瞬间凝固的悲壮过于震撼,正低头看着餐盒的牧影安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他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审视的眼睛里,罕见地掠过一丝类似“研究样本出现异常反应”的探究。
佴梓筠赶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老板…您…您觉得味道还行吗?”内心oS:难喝死你!难喝死你!
牧影安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你做完,不试吃?”
佴梓筠老实摇头:“《指南》有严格配比,不需要尝。”难吃也是《指南》的锅!
“哦。”他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回那个被他“玷污”的霸王桶上,然后做了一个让佴梓筠差点窒息的动作——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把桶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那姿态,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占有意味,仿佛在说:这桶,我征用了,你有意见?
佴梓筠:“……”怕她抢回来?她敢吗?!她敢吗?!!
心在滴血,佴梓筠生硬地扭过头,假装对墙上那些扭曲的悬疑海报产生了浓厚兴趣。这时外面有人喊她去化妆。
“老板您慢用,吃完放着就行,我待会儿回来收拾。”佴梓筠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她痛失爱桶的伤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