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们愤怒的是,苏护来到朝歌后从未拜访过他们。
邓九公都知道送“地方特产”以示尊敬,只有苏护自视甚高,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天子的近臣吗?
今天一定要让你尝尝苦头!
更重要的是,尽管殷寿对苏护的拒绝没有明确表态,
姬昌的须发已显斑白,但他的仪表整洁,衣着朴素而不失威严,与众诸侯的华丽装束形成鲜明对比。
他说话时态度平和,面不改色。
殿内的大臣们听后,许多人露出了顿悟的表情。
原来,由于与西伯侯的长子有婚约,这消息才显得可信——毕竟以姬昌的名望,他不可能撒谎。
殷寿只是轻轻一笑,轻声吐出一个“哦?”字,对姬昌的话没有明确回应。
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现在就结束姬昌的生命,那“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故事是否还会上演?封神之路又将如何发展?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封神的关键并不在于姬昌这些人——他们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真正掌控棋局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是那些拥有无边法力的仙神……即使姬昌不在,姜子芽可能仍在渭水边垂钓,只是迎接他的可能是姬发或姬旦。
姬旦,即姬发的弟弟,后来被尊称为周公、周公旦。
他对华夏文明有着深远的影响,可以说重塑了华夏的精神。
正是从他开始,华夏以礼治国,孔子所向往的礼乐制度,正是由他奠定的。
再说,孔子的祖籍在宋国,而宋国是殷商遗民延续祭祀的地方。
殷寿的思绪飘远,沉浸在这些看似相关、又似无关的往事中,直到费仲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的沉思。
费仲见殷寿似笑非笑,立刻感到有了底气。
他目光转向姬昌,说道:“西伯侯,你说你们私下有婚约……但空口无凭,总得拿出证据来,否则谁敢相信?”
还没等姬昌和苏护回应,费仲便向殷寿行礼。
“大王,据臣所知,在大王下旨之前,冀州从未传出两家联姻的消息。”
“直到苏护抗旨之后,才派其子苏全忠前往西岐……”
“之后婚约的事情才传得沸沸扬扬。”
“这其中若无问题,谁敢担保?”说完,费仲环视殿中文武大臣与诸侯,目光仿佛在问:谁愿意替他们作保?此时自然没人想卷入这场纷争。
大殿一片寂静。
殷寿看着费仲,微微点头。
这个人虽然贪财,但能力不错,更重要的是忠诚、善解人意。
“难怪历代君王都偏爱身边的奸佞之人……”
费仲忽然目光一冷,紧紧盯着苏护。
“苏护,你屡次拒绝大王的旨意,甚至不惜一切也不肯送苏妲己进宫……对别人这是天大的恩典,到你这里却像遇到大难!”
“你就这么不愿与大王结亲?”
苏护察觉费仲言中藏刀,愤然斥责:
“费仲,你如何挑拨也无济于事!吾女已有婚约,岂能背信弃义送她入宫?”
“我苏护绝非为荣华而出卖女儿之辈!”
费仲眼中掠过一抹深意,轻蔑笑道:
“呵……明明是大王的赏赐,却被你视作出卖女儿以求荣华……”
姜伯候与黄飞虎听罢,脸色一沉,皱眉看向苏护。
此言分明暗示他们亦为出卖女儿求荣之人。
姜恒楚曾将女儿嫁与当时的寿王殷寿,殷寿继位后,其地位日隆,如今已成诸侯之首。
苏护虽未明言,却有暗讽之意。
正当苏护欲辩解时,殷寿突然开口,止住了众人争论。
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只闻殷寿平静说道:
“够了,无需再争。”
殷寿直接打断众人,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
“你们所言之事,我已了然。
原本下旨冀州,是想让苏伯候明白我的诚意,愿与他修好。”
“至于婚约之事,既然苏伯候不愿,便不再提及。”
“费大夫,无需再争。”
殷寿语气坚定,直接作出决策。
总之,苏护不愿答应,而你们所言婚约真假,又有谁知?
低头的姬昌一听,心中顿感不妙。
殷寿此言表面上尊重苏护意愿,不再追究婚约,实则将责任全推至苏护身上。
他正欲再次为苏护辩解,殷寿又开口道:
“苏伯候,婚约之事我不再过问。”
“但你出言不逊,暗指姜伯候、武成王他们卖女求荣,实为不当!我与王后成婚时,先王尚在,我仅因勇武而闻名的寿王……”
“那时姜伯候将女儿嫁我,何来‘荣’可图?”
帝乙在位时确实更偏爱微子启。
因此殷寿此言,并无不妥。
话音刚落,姜伯候、黄飞虎,甚至一直低调的上大夫杨任,纷纷出列,向殷寿行礼,口中颂扬大王。
对他们而言,这是极大的肯定。
苏护顿时面红耳赤,一时语塞。
殷寿向姜伯候等人点头示意,仿佛在说“我会为你们做主”,随后又对苏护说道:
“这样吧,我想姜伯候他们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下朝后,你准备些礼物向他们赔罪,此事就此了结。”
此时,费仲抬头望着殷寿的身影,越发觉得这位君王难以捉摸。
他立刻收起轻慢之心,暗自提醒自己:
“今后在大王面前侍奉,必须更加小心,绝不能得意忘形。”
在他眼中,殷寿之前不过是隐藏锋芒,不轻易行动。
现在一旦行动,仅凭几句话就给苏护定了罪,还巧妙地让苏护与姜伯候等人产生矛盾。
尽管他声称不追究,但实际上却是步步紧逼。
一旦这份责任落在肩上,将来是否追究,还不是殷寿一句话的事?
有句老话说得好:
别看你今天多么得意,小心明天吃大亏!
苏护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脸色立刻变得难看,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如果现在不辩解,这黑锅就真的背上了!
他立刻指着费仲,怒声说道:
“大王宁可相信费仲这种胡言乱语的小人,也不愿意相信我和西伯侯!”
“说到底,大王还是认定我有罪!”
“大王这样做,我实在无法接受……”
殷寿眼神微动,语气平静地问:
“哦?”
不知为何,苏护原本满腔的气势竟有些动摇,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已无路可退。
——“我不信你能在朝堂上杀我!大不了我回冀州就起兵反商……”
反正带着罪名回去,早晚会被清算。
苏护干脆豁出去了!
“大王虽然下旨,但我女儿早有婚约在先,这样做难免有强夺臣属妻女之嫌;现在又偏听小人挑拨,想将我定罪,实在是……”
苏护最终还是把“昏君”两个字咽了下去。
没有说出来。
但殷寿却替他说了出来,神情平静地问道:
“实在是什么?”
“昏庸……昏君?”
“苏伯候认为我是像夏桀一样的昏君吗?”
“既然如此,苏伯候为何不敢直言?”
殷寿那平静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群臣顿时鸦雀无声,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此时已有不少人向苏护投来不善的目光。
为首的是殷寿的亲王叔——比干。
“大王如此圣明,这苏护到底想干什么?”
在比干看来,
大王纳妲己为妃,是为大商的长远考虑,实为联姻之策!
可苏护不仅一再拒绝,还与西伯侯结亲。
两位举足轻重的诸侯联姻,
你们是想**吗?
如今见苏护对大王不敬,比干心中更添几分不满。
苏护并未注意到周围的变化,在殷寿的压力下,他已经顾不上别人的眼光。
殷寿的激将法反而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我怎么会怕!
他当即厉声指责殷寿的过错,从怠慢祭祀到沉迷享乐、荒废朝政……
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畅快。
帝幸岂能无视天下人的反对而杀害我?
苏护之所以自信满满,还有另一个原因:
西伯侯姬昌曾预言,此次不会有生命危险。
按常理,帝幸并未对苏护施压,反而放他返回冀州。
然而苏护一回到封地便起兵反叛!
但这次情况有所不同:苏护在陈述时逐渐感到不安,殷寿始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而周围的群臣目光越发诡异!
苏护不自觉地降低了声音,最终大声说道:
“大王如此昏庸,将来如何面对祖先?”
说完他昂首挺胸,神态坚定。
仿佛在期待众人的支持。
殷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杀机暗藏。
任何人被当面羞辱都会愤怒。
尤其是殷寿清楚,苏护是朝中第一个起兵反叛的人。
掌握权力的人,自然会产生杀意。
殷寿手中的王权是世间最强大的工具。
他对苏护已萌生杀意:
“这个逆臣终于露出真面目!帝幸竟然放你回去让你再起兵……”
“岂不是愚蠢至极?”
殷寿又想到一个关键点:
——如果当场将苏护斩杀,局势会如何?
诛杀姬昌很难,既没有正当理由,又怕仙道中人干预。
但苏护……难道我不能杀?
殷寿突然冷冷问道:
“苏伯侯,你骂够了吗?”
苏护还未回答,殷寿已转向比干,沉声问道:
“王叔,诸侯在朝堂辱君,又有前罪,该如何处置?”
比干闻言一愣,没想到大王会问出这话。
随后,他深深看了苏护一眼,仍按惯例宣布:
“启禀大王,诸侯不敬,应处死示众,封国被灭,亲属全部沦为奴隶……”
意思是立刻处死苏护,铲平冀州,
并将苏护所有亲镞贬为奴仆!
苏护惊愕地看着比干,失声喊道:
“你……比干竟也如此狠毒!”
比干一向以贤明着称,苏护怎么也没想到,他此刻不仅不劝谏帝幸,反而提出如此严厉的刑罚!
殷寿没有理会苏护,只是环视殿中群臣:
“诸位大臣,有谁愿意为寡人斩了这个逆贼?”
话音刚落,满朝震动。
“大王恕罪!”
最先开口的是西伯侯姬昌。
这位以仁义闻名于大商的诸侯,率先跪下恳求。
接着,许多大臣和诸侯也跟着姬昌一起为苏护求情。
姬昌满脸痛惜地说:
“苏护不过一时失言,罪不至死!”
“恳请大王饶他一命……”
殷寿却毫不动摇。
这位老者,若能平息封神之乱,他巴不得亲自出马。
目睹姬昌领头反对,他心中愈发不悦。
然而,令殷寿稍感宽慰的是,商容、比干等重臣并未随姬昌一同跪地求情,
尽管他们脸上大多显露出挣扎之色。
殷寿再次冷冷开口:
“苏伯侯既然视我为暴君,我又怎能不满足他的期待?”
他继续环视殿内群臣,
“难道我大商竟无人遵从寡人之命,非要我亲自动手吗?”
这话虽不带怒气,却自有威严,
众人心中一惊:
不好!
大王这次真的要采取行动了!
唯有殷寿麾下那两个“忠诚”的奸臣——费仲与尤浑反应最为迅速,高声喝道:
“我为大王铲除这逆贼!”
他们立刻向苏护冲去。
但他们毕竟是文官,体力不过常人,怎能与历经沙场的苏护相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