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条理分明地讲述起来:“首要便是养好母体。待产期将近,需密切留意临盆征兆。最常见者有三:一是‘见红’,即下身有少量带血粘液流出;二是‘破水’,即胞浆水破,羊水流出,此需立即卧床,垫高臀部,速请稳婆大夫。一旦出现上述任何一种征兆,尤其是破水或规律阵痛,便不可再耽搁,必须立刻做好接生准备,将产妇移至预先备好的、干净避风的产房。产房需提前打扫干净,通风良好,但避免直吹冷风。冬日需保暖,夏日需清凉。备好干净柔软的产褥。大量热水、用沸水煮过的洁净的剪刀、结实的细线、柔软的襁褓布、给产妇补充体力的温热参汤或红糖水。”
“剪刀、线、布匹等物,务必洁净!最好能蒸煮晾晒。”大夫语气严肃地强调。
赵惊弦听得极其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老大夫所言,比他看过的医书更加详尽、实用。
“多谢大夫!金玉良言,字字千金!” 赵惊弦起身,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不知大夫可有推荐的、适合体虚孕妇长期调养的方子?或是生产时以备不时之需的良药?”
“是药三分毒,体虚若未至病态,以食补静养为上。” 老大夫沉吟道,“可备些上好的野山参切片,紧要关头含服或煎浓汤,最能吊住元气。另附‘生化汤’一方,可助产后恢复。” 说罢,他提笔写下药方。
赵惊弦如获至宝,小心将方子贴身收好,再次郑重道谢,付了诊金。
离开医馆,他信步走向方才路过的那家成衣铺。母亲、玉娘、小妹身上的衣裳,都已穿了不知多少年头,浆洗得发白发硬,是时候给她们添置些布料做新衣裳了。
店铺内光线明亮,各色绫罗绸缎如流水般铺陈开来。
只一眼他便被悬于鎏金钩上的桃色襦裙吸引了全部目光。
颜色清雅脱俗,宛如初春枝头含露欲绽的第一朵夭桃,娇而不艳。
上衣以素绢为底,莹白似雪,领口与袖缘处,精巧繁复的缠枝夭桃蜿蜒舒展,层层叠叠的裙摆边缘,绣出由深至浅、自然晕染的桃花纹路,那渐变的桃色便随之摇曳生姿,恍若千万朵桃花正簌簌然从枝头飘落。一条同色的桃红缎带轻盈垂坠,为整条襦裙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飘逸与灵动。
赵惊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呼吸都滞了一瞬。
她穿上定是好看极了。
那店铺老板娘何等精明,早在一旁留意多时。见这位气质文雅、眉目俊朗的年轻公子盯着那件桃色襦裙久久不移目光,便笑盈盈地踱步上前,声音爽利热络:“这位公子,好眼光啊!是给心上人挑的吧?瞧瞧这颜色、这花样,最是衬年轻小娘子的好颜色了!保管您家娘子穿上它,欢喜得紧!”
赵惊弦的目光这才从那片灼灼桃色上移开,定了定神,问道:“敢问老板娘,这身衣裙作价几何?”
“二两银子!”老板娘笑吟吟地比出两根手指,“公子您放心,这价儿绝对公道!您瞧瞧,这可是时下府城最时兴的款式,料子是顶顶好的素娟,轻薄透气;再看这绣工,一针一线都透着灵气,花瓣儿跟真的似的!绝对值这个数!”
二两银子,这几乎是赵家数月嚼用的开销。
赵惊弦想起玉娘,目光再次触及那裙摆上仿佛能随风飘落的鲜活桃花。
“老板娘,烦请您帮我包起来。”他不再犹豫,声音清晰而沉稳。
“好嘞!公子您真是疼人!”老板娘眉开眼笑,手脚麻利地将那件襦裙从衣钩上取下,取来一大块干净厚实的青布,将裙子仔细包裹好。
赵惊弦转身看着木架上摆放的各式布料。
老板娘见状,脸上笑容更盛,喜滋滋地问:“公子可还要看看布匹?给家里人带些?”
赵惊弦颔首,语气温和:“正有此意。家中有老人小孩,烦请老板娘帮忙推荐一二合适的料子。”
“哎哟,公子不仅疼娘子,还这般孝顺顾家,真是难得!”老板娘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连忙引他走到厚棉布区,熟稔地介绍起来。
她拍了拍一匹深青色的布:“这个颜色适合长辈,厚实密实,耐磨耐洗,秋冬做件夹袄或外褂最合适不过,一尺只要十五文,价格实惠。”
她又拿起一匹天青色的布匹:“这天青色清爽,不管男孩女孩都适合,做裙衫、罩衣或是小儿袍子都好看!也是一尺十五文。”
接着,她快步走进里间,捧出一匹颜色近乎本白、质地异常细密柔软的棉布:“公子,这是小店最细软的棉布,专给娇嫩的小娃娃做贴身衣物的。您摸摸,最是亲肤不过,绝不会磨着孩子嫩皮嫩肉。虽说贵些,一尺二十文,但一分钱一分货。”
赵惊弦都上手摸了摸,布料确实柔软舒适,触感极佳,成色与价格确实比县城更优。
“方才您说的这三种料子,”他指着深青、天青和纯色棉布,又拿起一旁颜色粉嫩的布匹,“每样劳烦裁十尺,这个粉色的也裁五尺。”
老板娘连声应好,目光扫过布架,又拿起一匹娇艳的水红色料子:“这个颜色俏,适合您家娘子。”
赵惊弦看了一眼,却摇头:“要颜色素雅些的。”
“素雅的话……您看这‘蒹葭色’如何?雅致大方,最衬气质娴静的小娘子,也是十五文一尺。”老板娘拿起介于米白与浅灰之间的料子。
“这个也要十尺。”赵惊弦觉着这个颜色很衬玉娘。
老板娘赶紧高声招呼帮工过来裁布。
方才挑选的都是秋冬厚料,赵惊弦思忖片刻,又道:“再烦劳看看适合做夏日衣裳的轻薄料子。”
“有有有!”老板娘热情不减,又引他看了几款细麻和薄棉,质地轻薄透气,花色也素净。赵惊弦觉得都不错,便又每样各要了十尺,留着给家人做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