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耀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塑。
“我讨厌你。”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生了锈的、还带着倒刺的刀,在他心口反复捅、来回拉、疯狂搅。
疼。
比他老子拿皮带抽他,比他谈崩几十亿的合同,比他飙车翻进沟里,都他妈疼。
一股难以言喻的刺痛从心脏处蔓延开来,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凭什么?
他许耀,海城行走的荷尔蒙,移动的印钞机,万千少女的梦,竟然被一个离过婚的保姆说——讨厌?
岂有此理!
他胸口剧烈起伏,那点刚冒头的悔意,瞬间被更汹涌的愤怒和委屈所取代。
他没错!错的是陶盼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屏幕上跳动着“温斐”两个大字。
许耀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涵养才没把手机当场捏爆,他划开接听,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有屁快放。”
电话那头传来温斐幸灾乐祸的笑声:“哎哟,许大少,火气这么大呢?战况如何啊?是把人堵床上了,还是捉奸在车里了?给我们兄弟开开眼呗?”
“滚!”许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别啊,”温斐的笑声更贱了,“我这儿刚收到前线战报,高清无码。啧啧,许总您这拳头,是真硬啊,就是不知道,人家陶大姐领不领情啊?我听说,你被人家当场发了张‘好人卡’?哦不对,是‘讨厌鬼卡’。”
“温!斐!”许耀一字一顿,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哈哈哈哈!恼羞成怒了?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哥们儿劝你一句,赶紧回家洗洗睡吧,别在人家厂门口丢人现眼了,明天头条就是#海城许少深夜骚扰女工,因爱生恨大打出手#,股价不得跌停啊?”
“嘟嘟嘟……”
许耀直接挂了电话,他怕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回去把温斐的头拧下来。
回家?
他偏不!
他许耀的字典里,就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他今天还就跟这破厂门杠上了!他倒要看看,那个没良心的女人,真的能狠心下来不理他?
他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回迈巴赫的驾驶座,眼神死死地盯着工厂大门,活像一只要把猎物盯穿的猎豹。
然而,猎豹没等到,等来了一个提着手电筒、穿着保安制服的大爷。
“咚咚咚。”
保安大爷敲了敲他价值不菲的车窗。
许耀不耐烦地降下车窗,一张帅脸黑如锅底:“干嘛?”
大爷拿手电筒往他脸上一晃,又照了照他的车,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后生仔,你这车老贵了吧?停这儿不安全,我们这儿前两天刚丢了辆电瓶车。要不你开到那边墙角去?那边黑,不容易被贼惦见。”
许耀:“……”
他怀疑这老头在内涵他,但他没有证据。
在保安大爷“为了你好”的殷切目光下,许耀憋着一肚子火,只能把他的宝贝迈巴赫,像做贼一样,挪到了一个路灯都照不到的犄角旮旯里。
车里憋闷,许耀烦躁地推门下车,点了根烟,在墙角下踱来踱去。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奇特的味道。
许耀皱了皱眉,没在意。他满脑子都是陶盼弟那张倔强的脸,和那句“我讨厌你”。
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
他到底图什么啊?
他一脚踹在身旁的墙上,结果没站稳,脚下一滑,身体趔趄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到极致的、不可描述的、仿佛能冲破天灵盖的恶臭,轰然炸开!
许耀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
只见他那只踩着限量版手工皮鞋的脚,此刻正稳稳地陷在一坨……不可名状的、黄褐色的、还在冒着诡异热气的……糊状物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
远处,一条黑影窜过,一只流浪的野狗回头看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汪”,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认领。
许耀的大脑宕机了足足十秒钟。
他想到了自己今晚的憋屈,想到了侯浩然那张欠揍的脸,想到了陶盼弟那双写满厌恶的眼睛,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汇聚到了脚下这片温润而柔软的触感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恶心直冲脑门。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绝望和崩溃的悲愤咆哮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他抬起那只“沾满福气”的脚,看着鞋底那坨惨不忍睹的、正在与他昂贵的皮鞋进行深度融合的玩意儿,帅气的脸庞扭曲得如同毕加索的画。
“妈的!”
远处保安室的窗户亮了,大爷探出头,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后生仔!鬼叫啥!是不是让你说着了,踩着雷了?我早跟你说那边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