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油麻地。义和堂总堂口内,烟雾缭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堂主“疯狗祥”一脚踹翻了眼前的酸枝木茶几,上面的功夫茶具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他额角青筋暴起,指着地上并排躺着的四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声音因暴怒而嘶哑:“四个!一夜之间,我义和堂四个兄弟被那个蒲甘佬像宰鸡一样做掉了!条子那边屁都没放一个!你们告诉我,这口气怎么咽?”
底下黑压压站着的古惑仔们群情激愤,砍刀和钢管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而危险的哐哐声。
“血债血偿!”
“杀了毒蝎!剁了扑街康和衰仔华!”
“把他们沉塘!”
疯狗祥猛地抬手,压下喧嚣,他猩红的眼睛扫过站在最前面的四条彪悍身影:“四大金刚!”
“在!”四个气势彪悍的男人踏前一步,他们是义和堂最能打的四张王牌。
“十三鹰!”疯狗祥又吼。
“在!”十三名精干狠厉的年轻打手齐声应和,眼神如同嗜血的秃鹫。
“给我刮地三尺!我要见到他们三个人或者尸体!谁挡路,就斩谁!我要让全香江都知道,动我义和堂的人,是什么下场!”疯狗祥的咆哮在堂口回荡。
“是!祥哥!”众人轰然应诺,杀气腾腾地涌出堂口。
与此同时,半山豪宅区,刘家。
年迈的老爷子听完管家的汇报,重重叹了口气。毒蝎是他刘家的保镖,这次居然没有轻重地下杀手,义和堂的怒火必然烧到刘家。
“阿福,备车,去义和堂。带上我的拜帖和…和那份‘心意’。”刘老爷子对老管家吩咐道,试图以江湖规矩化解恩怨。
然而,他高估了刘家如今在江湖上的分量,也低估了疯狗祥的疯狂。
义和堂内,疯狗祥甚至没让刘老爷子进门,只让一个小弟在门口传话:“祥哥说了,三流刘家,没面子可讲!毒蝎的命,刘家保不住!要么交人,要么开战!”
当天晚上,几辆面包车粗暴地停在刘家名下最赚钱的几家酒吧和糕点店门口。数十名手持利器的古惑仔冲进去,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玻璃碎裂声、顾客的尖叫声、打手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一夜间,几家店铺被砸得一片狼藉,损失惨重。
这等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刘家脸上,宣告双方彻底撕破脸。
消息传到躲藏中的李文康那里时,他正给床上的阿华换药。阿华的伤口,加上奔波劳累,感染发炎,持续低烧,整个人虚弱不堪。
李文康接到刘锦辉老爸偷偷打来的报警电话,脸色瞬间煞白。
“阿康…疯狗祥派了四大金刚和十三鹰…全出来了…现在刘家已经无力帮忙,带着阿华快走!走得越远越好!”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恐惧。
李文康放下电话,手微微颤抖。四大金刚加十三鹰,这是义和堂最精锐的追杀力量,看来疯狗祥是真要不死不休了。
他看了一眼床上因疼痛而昏睡的阿华,一咬牙,猛地扯掉他手上的输液针,用尽力气将兄弟架起来。
“华仔,撑住!我们必须马上走!”
阿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李文康惨白的脸,瞬间明白了什么,虚弱地点点头。
李文康搀扶着阿华,踉跄地从这处临时租住的唐楼后门溜出。几乎在他们拐出巷口的下一秒,几辆摩托车轰鸣着冲到前门,四大金刚中的“暴熊”从车上跳下,一脚踹开了房门。
“扑空了!搜!他们肯定没跑远!”暴熊摸了一把还有余温的被褥,看着屋内散落的药瓶和带血的纱布,狞笑着吼道。
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也成了最恐怖的猎场。
李文康和阿华像两只受伤的老鼠,在迷宫般的巷弄里艰难穿行。
身后不远处,摩托车引擎的咆哮声、古惑仔的呼喝声时远时近,每一次都让他们的心脏揪紧。
一次险之又险的遭遇让他俩如同亡命之徒。
凌晨三点,在一条堆满垃圾桶的后巷。他们几乎与两名义和堂马仔撞个正着。
“在这里!”马仔兴奋地大叫,抽出水喉铁冲过来。
李文康将阿华推向角落,捡起一根木棍咬牙迎上。他本是文人,这但从小和阿华在一起,也练就了几分胆色和狠劲。
混乱中,他拼着肩膀挨了一下,木棍狠狠捅在对方腹部,趁对方吃痛弯腰时,又用尽全身力气用额头撞向对方面门。
那马仔惨叫一声,鼻血长流倒地。另一个见状愣了一下,被李文康亡命般的眼神吓住,竟一时不敢上前。
巷道外突然响起对讲机的声音,两名警察路过,手电筒光直直射进来:“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说着就准备往里面走,
就这片刻耽搁,李文康已架起阿华,再次消失在黑暗的岔路中。他额角破裂,鲜血流了半脸,配合着他此刻狰狞的表情,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
他们不敢去医院,不敢住旅馆,甚至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两小时。阿华的伤势在恶化,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李文康体力也接近极限。
绝望,如同香江潮湿闷热的夜雾,一点点将他吞噬。他知道,如果再找不到安全的藏身之所,他和阿华,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李文康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本能,拖着奄奄一息的阿华,钻进了那片传说中的法外之地——九龙城寨。
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是粘稠的,混杂着油烟、垃圾、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楼与楼之间亲密无间,几乎遮天蔽日,各种违章搭建的棚屋、悬空的电线、滴着不明液体的管道构成了一个立体的、混乱到极致的迷宫。白天这里也如同黄昏,而夜晚,则被零星闪烁的霓虹和昏黄的白炽灯切割成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
这里没有港英政府的管辖,也没有清帮洪门的绝对秩序,它是被遗忘的角落,自成一方天地。
李文康拿出一沓钞票,从一个面色蜡黄的瘾君子那里,换来了在某个劏房角落挤两天的机会。房间恶臭难闻,但至少暂时脱离了外面疯狂的追杀。
他简单处理了自己额角的伤,又小心翼翼地给阿华重新清洗、包扎伤口。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听着阿华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心如刀绞。
但他不知道,义和堂的触角,比想象中更深。有城寨里的混混为了赏金,向十三鹰的人透露了他们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