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好那模糊坐标,星舟在无垠虚空中连续进行了数次超远距离跃迁,周遭的景象逐渐变得光怪陆离。原本有序的星辰分布开始混乱,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折射出扭曲的光影,时间流速也时快时慢,仿佛踏入了宇宙的某个伤痕累累的废弃角落。
这里,便是被称为“遗忘星河”的诡异星域。据万宝阁零星记载,此地是多次纪元更迭、大战后的垃圾场与坟场,无数破碎的世界、湮灭的文明、乃至断裂的法则与时空碎片在此堆积、沉淀,形成了这片连上清境大能都不愿轻易涉足的绝地。
星舟航行其间,需时刻规避那些无形的时空褶皱和法则陷阱。秦双将“执道”之境维持在基础感知状态,身融道则,使得星舟也仿佛化为了这片混乱规则的一部分,得以相对安全地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极其壮阔而又破败的景象。那是一条由无数星辰残骸、大陆碎片、扭曲的星云以及五彩斑斓的能量乱流共同构成的、横贯虚空的“河流”。这便是遗忘星河的主体。河中“流淌”的并非河水,而是沉寂的死亡与混乱的法则。
按照坐标指引,秦双操控星舟,小心翼翼地驶入星河深处。越是深入,那种时空错乱感越发强烈。她甚至看到一些残破的宫殿群一半凝结在冰川中,一半却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看到某些区域的时间流速极快,一颗死星在眼前迅速风化崩解;又有些区域时间近乎停滞,连光芒都仿佛被冻结。
就在她按照坐标接近目标区域时,忽然,侧前方一片由巨大骨骼堆积而成的“岛屿”后,传来了激烈的能量碰撞波动和尖锐的、非人的嘶鸣。
秦双心神一动,隐匿气息,悄然靠近。只见在那片苍白的骨岛之上,数十只形态怪异、通体由阴影和混乱能量构成、没有固定形态的“虚空孽物”,正在围攻三名“人形”生物。
那三名“人形”生物颇为奇特,他们身材高挑纤细,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玉石质感,眼眸是纯净的银白色,没有瞳孔,周身流淌着微弱的时间法则波动。他们的攻击方式也很独特,并非依赖强大的能量爆发,而是挥手间引动周围混乱的时间流速,时而加速局部时间让孽物迅速衰老分解,时而停滞时间形成防御壁垒,时而制造时间循环困住敌人。
但围攻他们的虚空孽物数量太多,而且似乎对时间法则有一定的抗性,三名时间种族的个体已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其中一人手臂更是被孽物的阴影能量侵蚀,正在迅速变得灰暗、枯萎。
“是‘时之民’?”秦双想起万宝阁情报中关于遗忘星河的零星记载,提到过一种疑似上个纪元遗民、天生能操控时间碎片的稀有种族。看来坐标指向的区域,与这些时之民有关。
眼见其中一名时之民即将被数只孽物扑中,秦双不再犹豫。她并未直接现身,而是隐匿在侧,心念微动,“执道”之境悄然展开,笼罩了小片战场。
她并未调用攻击性道则,而是将意志专注于那片区域的“时间道则”线条。这些时间法则本就因环境而混乱破碎,但在秦双的“执道”权柄下,它们被短暂地“梳理”和“引导”。
“此域,时间当如流水,冲刷污秽,洗涤阴影。”她以意志下达规则。
霎时间,那几名时之民惊愕地发现,周围扑来的虚空孽物,动作骤然变得极其缓慢,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时间泥沼,而它们身上那侵蚀性的阴影能量,竟如同被无形的流水冲刷,丝丝缕缕地剥离、消散!就连那名手臂被侵蚀的时之民,也感觉那股枯萎之力被遏制,甚至隐隐有恢复的迹象!
时之民们又惊又喜,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立刻抓住机会,全力催动自身的时间之力,配合着这突如其来的“时间净流”,很快将剩余的虚空孽物或分解、或放逐、或驱散。
战斗结束,三名时之民聚在一起,警惕又带着感激地扫视四周。为首的一名女性时之民,银白色的眼眸仿佛能看穿虚妄,她朝着秦双隐匿的方向,以一种空灵而古老的语言说道:“未知的强者,感谢您的援手。请现身一见,时之民‘艾莉娜’感激不尽。”
秦双见对方已然察觉,便也不再隐藏,身形自虚空中缓缓浮现,依旧维持着青袍女修的伪装,但那份渊渟岳峙、与道相合的气质,却让三名时之民不敢有丝毫轻视。
“路过之人,举手之劳。”秦双用神念传递出友善的意念。
艾莉娜看着秦双,尤其是感受到她身上那股与这片混乱星域隐隐契合、却又超然其上的独特道韵,银白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强大的旅者,您并非‘清扫者’,也非被放逐者,为何会来到这片被遗忘之地?”
“清扫者?”秦双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你们也知道清扫者?”
听到这个词,三名时之民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恐惧与憎恨。艾莉娜沉声道:“那是毁灭的化身,是纪元的终结者!我们的家园,伟大的‘时序之庭’,便是毁于他们之手!我们这些侥幸逃出的遗民,只能躲藏在这片连他们都不愿轻易踏足的遗忘星河深处,苟延残喘。”
果然!时之民也是清扫者的受害者!秦双心中了然,继续问道:“我正是为了追寻清扫者的真相而来。据我所知,他们似乎在寻找一个名为‘方舟’的坐标?”
艾莉娜与其他两名族人对视一眼,眼中警惕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怆。“您也知道‘方舟’……看来,您所在的文明,也曾遭受或即将面临他们的威胁。”她叹了口气,“‘方舟’并非一个固定的坐标,那是一个传说,一个在上个纪元末期,由多个面临灭绝的顶级文明联合提出的终极避难所计划——打造一艘能够横渡‘归墟潮汐’,抵达下一个纪元起点的‘希望之舟’。”
“星炬文明,便是参与‘方舟’计划的文明之一,他们负责利用星辰网络,定位和锁定那缥缈的‘纪元起点’坐标。而我们时之民,则负责计算潮汐周期与寻找时间夹缝中的安全航道。”艾莉娜的语气充满了怀念与痛苦,“可惜,计划还未完成,清扫者便提前降临了……他们似乎就是为了摧毁‘方舟’计划而来,要断绝所有文明延续的希望。”
“那星炬文明留下的‘钥匙’?”秦双追问。
“那是启动星炬核心,获取他们最终计算出的‘方舟’可能坐标区间的关键。”艾莉娜解释道,“看来钥匙已经被取走了……希望不是落在清扫者手中。”
秦双将自己在那处星炬遗迹的见闻,包括白袍旅者、追踪者以及捕获到空间坐标的事情,选择性告知了艾莉娜。
“能在清扫者追踪下取走钥匙,并成功逃脱……那位存在至少拥有不惧清扫者普通部队的实力。”艾莉娜分析道,她看向秦双,“您捕获的坐标,或许指向我们时之民的一处临时避难所,也可能是其他幸存者的据点。既然您与清扫者为敌,或许我们可以合作。我们时之民虽然式微,但对这片遗忘星河的了解,以及关于上个纪元的部分知识,或许能对您有所帮助。”
秦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时之民作为亲历者,他们的情报至关重要。“可以。我需要了解更多关于清扫者、归墟潮汐以及方舟计划的信息。”
在艾莉娜的指引下,秦双跟随他们,穿越了数片极其危险的时空乱流区,最终来到了一颗隐藏在巨大星云阴影背后的、体积不大的岩石行星。这颗行星表面看似荒芜,但其内部却被掏空,构建了一个依靠地热和残余时间法则维持的隐蔽基地。
基地内,生活着大约数百名时之民,他们看到艾莉娜带回一个外人,都显得既好奇又紧张。一位面容苍老、手持一根扭曲木杖、气息比艾莉娜更加深邃的时之民长老接待了秦双。
“老朽‘克罗诺斯’,是此地暂代的族长。”老时之民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感谢您对艾莉娜她们的救助。听说,您在追寻清扫者的踪迹,并接触到了星炬的遗泽。”
秦双再次表明来意,并展示了那枚万宝阁客卿令以增加可信度(并未暴露逍遥道宗身份)。
克罗诺斯长老仔细查验了客卿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态度更加郑重:“万宝阁的诸天客卿……看来您来历非凡。既然如此,老朽也不隐瞒了。”
他挥动木杖,点点时光碎屑凝聚成一幅幅模糊的动态画面:
· 画面中,是无数狰狞的、由阴影与金属构成的舰队,它们所过之处,星辰熄灭,文明化为尘埃,其标志正是一个扭曲的、如同黑洞吞噬星辰的图案——归墟烙印。
· 画面切换,展示着归墟之眼的恐怖扩张,以及那被称为“潮汐”的、席卷一切的法则风暴。
·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残破的星图上,星图标注着几个闪烁的点,其中一个,与秦双捕获的坐标颇为接近。“这是我们根据古老记载,推算出的‘方舟’可能存在的几个‘概率坐标’之一,也是我们时之民和星炬文明部分幸存者约定的,最后的汇合点之一。取走钥匙的人,很可能去了那里,试图启动最后的信标,呼唤可能存在的‘方舟’。”
“但那里也非常危险。”克罗诺斯长老凝重道,“不仅是环境恶劣,清扫者的巡逻队也时常出没。我们曾派出的侦察队,都没有回来。”
秦双看着那星图,目光坚定。“我必须去那里看看。”这不仅是为了线索,也可能关系到能否找到对抗清扫者、应对纪元之劫的方法。
“既然您心意已决。”克罗诺斯长老叹了口气,取出一枚银色的、表面有沙漏纹路的符石,“这是‘时之符’,蕴含我们时之民一族的时间祝福,可以在关键时刻,帮您稳定一次局部的时间流速,或许能派上用场。另外,请务必小心,除了清扫者,那片区域还可能存在着一些在时空裂缝中诞生的、极其可怕的‘旧日畸变体’,它们是在无数次纪元轮回中沉淀下来的疯狂与混乱的聚合物,甚至不惧部分规则攻击。”
秦双接过时之符,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温和而坚韧的时间力量。“多谢。”
在时之民基地稍作休整,补充了一些关于目标区域的情报后,秦双再次出发。这一次,她的目标更加明确——前往那个可能是最后汇合点的“概率坐标”,寻找取走钥匙之人,探寻“方舟”的真相,并直面可能存在的清扫者与旧日畸变体!
星舟驶出隐蔽基地,再次投入遗忘星河那光怪陆离而又杀机四伏的深处。秦双立于舟首,身后星辰般若光轮隐现,眼中“执道”之境的光芒流转。
前方的征途,必将更加艰险,但她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