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阎王愁揣着满心发财梦,准备启动他那遍布全县的地下销售网络的前一天,意外发生了。
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跟头发疯的野牛似的,咆哮着冲进了靠山屯。
“嘎”一声刺耳的刹车,车轮在土路上划出两道深沟,稳稳停在了大队部门口。
村口那几条平时耀武扬威的大黄狗,被这阵仗吓得夹着尾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呜咽着钻进了柴火垛。
车门“砰”地被推开。
公社的钱主任连滚带爬地从副驾驶上滚了下来,崭新的干部帽都歪到了一边。
他满头大汗,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那架势,像是里面揣着传国玉玺。
钱主任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提着两条小短腿,一路朝着王昊家的方向狂奔。
那气喘吁吁、屁滚尿流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后面有狼在追。
他一头冲进王昊家的院子,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罪魁祸首。
王昊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张专属摇椅上,苏婉在给他喂剥好的橘子,李秀琴在给他捶腿,小日子过得比旧社会的地主老爷还舒坦。
钱主任一看这场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哭出声。
“哎呦我的王大顾问!我的亲祖宗!您可真是沉得住气啊!”
钱主任一个箭步冲过去,嗓子都喊劈了。
“天大的好事!天塌下来一样大的好事来了!”
王昊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嚼着嘴里甜滋滋的橘子瓣,慢悠悠地吐出籽。
“怎么?钱主任你这是升官了?还是公社给你发媳妇了?”
钱主任被这一句话噎得直翻白眼,一张胖脸憋成了紫红色。
他也顾不上跟这个懒汉计较,献宝似的扯开文件袋的绳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份文件。
他用两只手捧着,像是捧着圣旨,恭恭敬敬地递到王昊面前。
“您看!您快看!省里!省里来的文件!”
那文件纸张考究,最顶上印着一行鲜红的大字。
王昊这才坐起身子,有些不耐烦地接了过来。
苏婉和闻声从屋里走出来的林晚晴也凑了过来。
当她们看清那文件末尾盖着的,那个鲜红得刺眼的圆形大印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印章上的字,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黑江省后勤特供处”。
这七个字,像七座大山,瞬间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苏婉捂住了嘴,林晚晴一向镇定的脸上也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可是省里的部门!她们这种小地方的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存在!
钱主任见状,腰杆子都挺直了,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红光,唾沫横飞地解说起来。
“王顾问!省里!省里的大领导,不知道从哪个渠道,听说了咱们靠山屯实验区,搞出了反季节蔬菜!”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声音都在颤抖。
“点名了!点名要全部采购!是全部!一根黄瓜都不许流出去!”
王昊翻看着手里的订单,上面的采购清单列得清清楚楚:黄瓜五百斤,西红柿五百斤,青椒三百斤……
采购价格更是高得吓人,几乎是市价的三倍!
可王昊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这订单,来得太巧了。
巧得就像是有人算准了他刚种出这批菜,算准了他正要出手一样。
钱主任可没想那么多,他还在那手舞足蹈地邀功。
“顾问您是不知道啊!我把咱们的成绩一汇报上去,公社领导高度重视!连夜开会研究,一致认为这是咱们红旗公社的光荣!是我钱某人领导有方……”
王昊压根没听他后面在吹什么牛。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事儿不简单。
靠山屯这么个犄角旮旯,消息怎么可能传得这么快,还直接传到了省里?
这背后,绝对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
他合上文件,脸上的疑惑瞬间消失,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欠揍的笑容。
他把文件递给旁边的林晚晴,对钱主任扬了扬下巴。
“行吧,既然是省里要,那咱就得支持国家建设,为人民服务嘛。”
钱主任一听这话,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王昊话锋一转,慢悠悠地补充道。
“不过这价格嘛……省里也不能让咱们这些搞科研的同志们寒了心不是?”
他指了指后院的大棚。
“我这黄瓜,那都是听着我讲故事长大的,西红柿是听着革命歌曲成熟的,个顶个的有文化,有觉悟。这价格,可不能跟外面那些没文化的土菜一个价。”
钱主任被他这番歪理邪说搞得一愣,随即用力点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顾问您放心,价格绝对公道!我这就回去给您报功!省里的大领导要是知道了您的贡献,说不定还要亲自下来视察呢!”
他点头哈腰地又拍了一通马屁,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几乎是飘着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