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猛拿着刚到手的驾驶证走出驾校时,进入冬天的长安镇阳光温暖。绿色的封皮上印着金色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机动车驾驶证” 字样,指尖划过纸面,能摸到凹凸的纹路,这是他来广东后拿到的第一本 “正经证件”,比当初在老家办身份证时还要激动。他把驾驶证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口袋,和身份证、银行卡放在一起,心里盘算着:先去劳务市场看看驾驶员的招聘信息,最好能找个跑长途的活,既能赚钱,还能够经常在不同的地方经过,黑仔的食物就有着落了。
从驾校到劳务市场,需要穿过两条热闹的街道。路边的商铺播放着粤语歌曲,服装店的店员站在门口招揽顾客,水果摊前堆着新鲜的荔枝和龙眼,空气中弥漫着奶茶的甜香和炒粉的油烟味,一派热闹的市井景象。楚猛背着帆布包,脚步轻快,偶尔还会停下来看看路边的招聘启事 —— 有招货车司机的,要求有三年以上驾龄;有招面包车司机的,需要负责送货和装卸;还有招私人司机的,薪资高,却要求形象好、会说粤语。他一一记在心里。
找工作的人挤在各个招聘摊位前,踮着脚看招聘信息,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简历;招聘方拿着扩音喇叭,一遍遍喊着 “招普工,包吃包住”“招电工,月薪二千五起”;还有不少中介穿梭在人群中,热情地拉着人推荐工作,嘴里说着 “保证给你找个好活”。
楚猛刚挤到一个招货车司机的摊位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个子高大,却很壮实,腰间别着黑色的对讲机,脸上没什么表情。
“暂住证呢?拿出来看看。” 其中一个男人开口,声音生硬,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普通话说得磕磕绊绊。
楚猛心里不慌不忙 —— 他来长安镇后,在学车时,就得把办暂住证先办好。他老实回答:“我暂住证放在出租屋里。”
另一个男人皱起眉头,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跟我们走一趟!”
“我就是来看看工作,马上就回去拿,能不能……” 楚猛想解释,却被男人粗暴地打断。
“少废话!走!” 男人伸手抓住楚猛的胳膊,力道很大,捏得他胳膊生疼。楚猛下意识想调动丹田真气挣脱,可转念一想,这里人多眼杂,要是暴露了本事,只会惹来更多麻烦。他只好压下心里的不适,任由两个男人把他往市场外带。
市场外停着一辆白色的厢式巡逻车,车身上印着 “治安巡逻” 的红色字样,车门敞开着,里面已经站了十多个人,都是和楚猛一样穿着普通的年轻人,脸上满是紧张和不安。两个男人把楚猛推上车,关上车门,车厢里瞬间变得拥挤闷热,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劣质香烟的味道。
“我就是来打工的,怎么还要抓我们啊?” 一个穿着破旧 t 恤的年轻人小声抱怨,声音里满是委屈。
“谁知道呢,听说最近查得严,没暂住证的都要被带走。” 另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语气里满是担忧。
厢式巡逻车行驶了约莫半个钟头,停在一栋灰色的两层小楼前。楼前门口站着四五个同样穿蓝色制服的男人,手里拿着橡胶棍,眼神凶狠地盯着下车的人。
“都下来!排成一队,跟我走!” 押着楚猛的男人喊道,手里的橡胶棍在掌心轻轻敲击着,发出 “啪啪” 的声响,听得人心里发紧。
楚猛跟着人群走进小楼,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来到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约莫有几百平米,地面是水泥地,墙壁上刷着白色的涂料,却布满了黑色的污渍;房间里挤满了人,少说也有几百号,大多坐在地上,有的靠在墙边,有的低头沉默,有的小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焦虑的气息。
楚猛找了个角落坐下,打量着周围的人 —— 他们大多穿着廉价的工装或 t 恤,有的背着破旧的帆布包,有的手里攥着皱巴巴的零钱,一看就是和他一样的失业者或打工者。有人在低声哭泣,有人在骂骂咧咧,还有人在试图和门口的治安队员解释,却都被粗暴地打断。
“都安静点!”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盖过了房间里的嘈杂。楚猛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约莫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满脸横肉,手指上戴着好几个金戒指,走路时肚子挺着,像只笨拙的企鹅。他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普通话说得极不标准,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我是这里的队长,姓李!” 男人用扩音喇叭喊道,声音震得人耳朵发疼,“你们这些人,要么没暂住证,要么没工作,在这里瞎晃悠,影响治安!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每人交两百块钱,办个临时暂住证,马上就能走;第二,要是没钱,就给我送到樟木头去,那里有地方让你们‘好好反省’!”
“两百块?太多了吧!我刚来找工作,身上就几十块钱!” 人群里有人喊道,声音里满是不满。
“就是啊!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要钱?”
“能不能少点?我们真的没钱!”
李队长冷笑一声,走到那个喊话的人面前,一脚踹在他的腿上,男人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少废话!” 李队长的声音更凶了,“要么交钱,要么去樟木头,没有第三个选择!不想去樟木头,就赶紧凑钱,别在这里跟我瞎讲!”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没人再敢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啜泣声。楚猛坐在角落,心里满是愤怒 —— 觉得这根本就是敲诈!这些人大多是来广东打工的穷苦人,两百块钱可能是他们几个月的生活费,李队长却如此蛮横,简直是仗势欺人。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突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扑通” 一声跪倒在李队长面前。楚猛仔细一看,这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 t 恤,裤子上打着补丁,左腿有些跛,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显然是腿上有残疾。
“李队长,求求您,放了我吧!” 年轻人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双手紧紧抓住李队长的裤腿,“我母亲病重,我是来广东找工作挣钱给她治病的,才来不到一个礼拜,还没找到工作,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没有,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保证,我明天马上就离开这里!”
年轻人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在水泥地上,发出 “砰砰” 的声响,很快就红肿起来,甚至渗出了血丝。他的左腿因为长时间跪着,微微颤抖着,却依旧死死地抓着李队长的裤腿,眼神里满是哀求,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幕,有人悄悄别过脸,不忍心再看;有人眼里满是同情,却不敢上前帮忙;楚猛坐在角落,双手紧紧攥着拳头。
可李队长却丝毫没有同情,反而被年轻人的举动惹恼了。他猛地一脚踹在年轻人的胸口,年轻人 “啊” 的一声,被踹得往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嘴角瞬间渗出了血丝。
“给脸不要脸是吧?” 李队长的脸上满是狰狞,“没钱还敢来求我?我告诉你,别跟我来这套!今天你要么交钱,要么就去樟木头,就算你磕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放你走!”
说着,李队长又上前两步,对着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下去!每一脚都踹在年轻人的身上、腿上,年轻人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李队长施暴,眼泪和血水混在一起,流了一地。
周围的人吓得大气不敢出,没人敢上前阻拦,只有压抑的啜泣声和李队长的怒骂声,在巨大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楚猛坐在角落,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年轻人,感受着体内躁动的真气和黑仔传递来的愤怒,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 他知道,不能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