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北城外校场烟尘未散,五千“破城龙骑”肩甲蜂窝箭巢犹带硝烟余温。
叶宇指尖拂过连弩车灼热的青铜基座,对白起道:“此等利器,当饮神血!”
千里之外的南庆皇宫,地底密室内烛火摇曳。
庆帝将一卷标注“荒北新军制”的密报投入火盆,火光映亮他眼中孤注一掷的癫狂:“传朕旨意,开启庆庙最高祭仪...朕要用神庙的刀,斩断这逆子的天命!”
荒北城外,试爆校场。
寒风卷过焦黑的土地,吹散刺鼻的硝烟,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铁血与变革的气息。五千“破城龙骑”肃立如林,肩甲上那蜂窝状的箭巢孔洞幽深,残留着硫磺的刺鼻气味,马鞍旁悬挂的“掌心雷”外壳在稀薄阳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战马胸甲挂囊里,小型轰天雷引信外露,如同蛰伏的毒蛇。
叶宇一身玄色劲装,立于那架刚刚咆哮过的连弩车旁。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青铜弩床的基座,感受着金属在剧烈发射后残留的滚烫温度,仿佛触摸到了毁灭本身跳动的脉搏。他的目光扫过前方那片彻底化为齑粉、只余焦土的废弃土堡原址,再投向更远处天穹下隐约可见的、被水泥加固得如同钢铁巨兽的荒北长城轮廓。
“火药破甲,凡铁亦可戮神。”叶宇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金石的力量,传入身旁白起的耳中,“神庙视众生为蝼蚁,视规则为枷锁…今日校场所证,便是蝼蚁亦可撼天!”他猛地转身,看向白起,深邃的眼眸中燃起焚尽八荒的炽烈光芒,“白起!”
“末将在!”白起抱拳,玄铁重甲铿锵作响,元婴境的铁血煞气无声弥漫,青铜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叶宇。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理解眼前这位主君话语中的分量——那是对旧有力量格局赤裸裸的宣战!
叶宇的手指重重敲击在连弩车冰冷的激发盘上,发出沉闷的笃响:“此等利器,非为屠戮凡夫!当淬其锋芒,饮神血,碎枷锁!给孤盯紧公输班,工坊日夜不息,务求将‘轰天雷’、‘连弩车’与‘破城龙骑’之甲胄箭矢,尽快配装全军!神庙的刀既已悬于头顶,孤便要以这凡尘之火…先焚了那持刀之手!”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钢钉,砸进荒北凛冽的空气中。
“诺!”白起的回应简短有力,如同战鼓擂响,“末将即刻整军,新式战法操演日夜不辍!待神庙之刃斩下之日,便是秦锐士与大雪龙骑…逆斩神锋之时!” 无需更多言语,两位同样深谙战争与毁灭之道的统帅,目光交汇的刹那,便已定下了未来血战的基调。
南庆京都,皇宫深处,地底祭坛。
与外界的喧嚣和恐慌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幽暗。巨大的空间深埋于皇宫地基之下,唯有墙壁上镶嵌的寥寥几盏长明灯,散发着幽绿而惨淡的光芒,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空气浑浊,弥漫着陈年香灰、陈旧石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冰冷气息。中央,一座由整块黑色玄武岩雕琢而成的古老祭坛,表面刻满了繁复扭曲、不属于当世任何文明的符文,在幽光下如同蠕动的毒虫。
庆帝独自一人站在祭坛之前。他身上不再是那象征至尊的明黄龙袍,而是一袭几乎融入黑暗的玄色深衣,脸上惯有的帝王威仪被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和深陷眼窝中的癫狂所取代。他手中紧握着一卷刚刚由心腹密探呈上的、用特殊药水书写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荒北“破城龙骑”的构成、新式火药武器的威力评估以及叶宇整合北齐资源后恐怖的战争潜力。
火光,在祭坛中央的一个青铜兽首盆中跳跃。庆帝死死盯着那跳跃的火苗,仿佛看到了荒北城外那遮天蔽日的硝烟,看到了叶宇那双冰冷俯瞰京都的眼眸。一股混合着极致愤怒、恐惧以及被逼入绝境的疯狂,在他胸腔内翻涌、燃烧。
“逆子…逆子!”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怨毒,“朕给你的…是流放!是让你在荒北自生自灭!不是让你…让你这杂种,拥神兵,蓄虎狼,噬父夺国!” 他猛地将手中那卷价值千金的密报,狠狠投入燃烧的青铜火盆!
嗤——!
特制药水书写的字迹遇火瞬间发出刺耳的声响,化作青烟扭曲升腾,纸张迅速蜷曲、焦黑、化为灰烬。跳跃的火光将庆帝扭曲变形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如同狂舞的魔影。
“你以为有几分蛮力,几件奇技淫巧的器物,便能逆天改命?便能颠覆朕的江山?”庆帝对着升腾的青烟和跳动的火焰嘶吼,声音在空旷的地穴中回荡,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朕能捧起叶轻眉,就能毁了她!朕能利用神庙一次…就能再用它第二次!你和你那该死的母亲一样…都是不该存于世间的异数!”
癫狂的咆哮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庆帝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眼中的疯狂渐渐沉淀,化为一种冰寒刺骨的算计。他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蘸取了一点火盆边缘冰冷的灰烬,在那布满符文的黑色祭坛上,缓慢而郑重地画下一个扭曲的、仿佛眼睛又仿佛门户的诡异符号。
“传朕旨意,” 庆帝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冰冷,却比疯狂时更令人胆寒,“即刻开启庆庙最高祭仪…隔绝内外,擅入者,诛九族!”
他缓缓直起身,幽绿的火光映亮他半边脸,那眼神如同潜伏在深渊、即将扑食的凶兽。
“朕要用神庙的刀…亲手斩断这逆子的天命!用神罚…将荒北连同那孽种,彻底从这世间抹去!”
庆庙,最高禁室。
与皇宫地底的阴森不同,庆庙的这处禁室异常空旷、洁净,甚至带着一种非人间的冰冷感。四壁光滑如镜,不知由何种材质铸成,泛着淡淡的金属冷光。穹顶高远,没有任何支撑,只有柔和却不明来源的光线均匀洒落。室内空无一物,唯有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缓慢旋转、内部流淌着液态银光的金属球体。这便是庆帝与神庙之间唯一的、单向的联系枢纽——天脉者核心。
庆帝独自立于金属球体前,深衣广袖,脸上所有的癫狂与暴戾都已收敛,只剩下属于帝王的深沉与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肃穆。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神庙使者并非他的奴仆,他必须拿出足够打动对方、或者说足够符合神庙所谓“秩序”的理由。
“尊贵的神之使者,” 庆帝的声音在空旷的禁室内回荡,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凝重与忧虑,“凡俗世界,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秩序…正在崩坏。”
悬浮的金属球体旋转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流淌的银光微微闪烁。
“荒北叶宇,此獠已非人子!” 庆帝语气陡然转厉,带着控诉,“他罔顾人伦,以邪法控人心智(指罗网、不良人),聚敛财富,掏空诸国根基(指经济战);他穷兵黩武,以禁忌之术(指火药)屠戮生灵,北齐二十万降卒,坑杀于野,怨气冲天!更甚者…” 他刻意停顿,加重语气,“此獠已窥得神庙赐予凡世的禁忌之力(指叶轻眉遗留或神庙技术相关的猜测),妄图以凡人之躯,锻造戮神之兵!其麾下大军,装备能破城灭国的邪器(轰天雷、连弩车),铁骑所向,非为征服,实为毁灭!长此以往,凡人世界必因贪婪与力量失控而自我吞噬,重蹈上古覆辙!此等行径,已严重违背神庙守护人间秩序之至高准则!”
庆帝的控诉如同最精准的利箭,每一句都刺向神庙最核心的关切——维持现状,防止文明因力量失控而毁灭。他将叶宇的经济战描述为“掏空根基”,将坑杀降卒渲染为“怨气冲天”,将火药武器污蔑为“禁忌邪器”、“戮神之兵”,将叶宇的崛起直接与“上古覆辙”的毁灭预言挂钩。这是赤裸裸的借刀杀人,更是对神庙心理的精准拿捏。
金属球体的银光剧烈波动起来,旋转加速,发出低沉的嗡鸣。一道毫无感情、仿佛由无数细微金属摩擦合成的冰冷声音,直接在庆帝的脑海中响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目标个体‘叶宇’,力量增长轨迹异常。能量层级(指军队、武器)已突破‘凡世平衡阈值’。行为模式:混乱·破坏倾向。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提升至‘蚀序者’。】
成功了!庆帝心中狂喜,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沉痛与恳切:“恳请神庙降下神罚,诛灭此獠,拨乱反正!南庆愿倾尽资源,供奉神庙,并承诺永世遵从神庙指引,维护此界秩序永固!” 他给出了神庙无法拒绝的价码——一个听话的代理人,以及供奉。
【…请求受理。】冰冷的金属声再次响起,【依据第零定律(人类整体存续优先),‘蚀序者’叶宇及其势力,判定为‘必须清除之变量’。神庙将派遣‘清道夫’(代指化神境使者),执行净化程序。南庆需开放全境资源节点坐标,提供‘清道夫’所需能源补给。】
“朕…遵神谕!” 庆帝深深低下头,掩藏住眼中那阴谋得逞的、毒蛇般的寒光。
神庙使者降临:冰封千里的神罚
数日后,南庆与北齐交界的边境重镇“河阳城”。
这座因商贸而繁华的城池,正值一年一度的“谷神节”。长街上张灯结彩,人流如织,摊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杂耍艺人的锣鼓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尘世的喧嚣与生机。商贾云集,满载货物的驼队和马车堵塞了城门,空气中弥漫着烤饼、香料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正午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人们身上。突然,毫无征兆地,天空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一种纯粹的、令人心悸的幽蓝色,如同极地万载寒冰的颜色,瞬间吞噬了阳光,覆盖了整个苍穹!刺骨的寒意并非从地面升起,而是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天空倾泻而下!前一秒还在擦汗的商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呵出的白气在空中直接凝结成冰晶落下!
“天…天怎么黑了?”
“好冷!骨头…骨头要冻裂了!”
人群的喧哗瞬间被惊愕和迅速蔓延的恐惧取代。
紧接着,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河阳城最高的钟楼顶端。他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得不可思议的纯白袍服之中,袍服上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冷。兜帽的阴影下,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两道漠然的目光,如同神灵俯瞰蚁穴。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臂。那手臂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皮肤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玉石光泽,五指修长,却毫无生气。
没有咒语,没有手势。他只是对着下方那座充满生命气息的城池,轻轻向下一按。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的脆响,却响彻天地!以他手指按落的虚空为中心,一层肉眼可见的、散发着绝对寒意的幽蓝冰晶,如同死亡的涟漪般疯狂扩散!冰晶所过之处,空气被冻结,发出刺耳的悲鸣!房屋、街道、奔跑的人、惊飞的鸟雀、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彻底冰封!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个正在奔跑的孩童,脸上惊恐的表情永远凝固;一个张开嘴呼喊的妇人,口中的热气化为冰柱;满载货物的马车连同拉车的马匹,化作晶莹的冰雕;整条喧嚣的长街,连同两侧的楼阁屋舍,瞬间化为一片死寂的冰蓝!阳光透过幽蓝色的天幕,折射在这片巨大的冰雕群上,散发出诡异而绝望的光芒。
千里冰封,生灵俱灭!繁华的河阳城,连同城中数万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生灵,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化为了一座巨大而寂静的…冰墓!唯有钟楼顶端那纯白的身影,漠然独立,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神罚降临,无关善恶,只为展示神庙那超越凡尘理解、足以令万物归寂的绝对力量!这便是庆帝借来的“刀”,其锋芒所向,直指荒北!
荒北王府,观星阁。
几乎在河阳城被冰封的同一时刻。叶宇正与白起、袁天罡推演沙盘,巨大的北境沙盘上,代表荒北势力的黑色旗帜已插遍北齐,锋芒直指南庆腹地。
突然!
叶宇猛地捂住心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一双来自九幽的冰冷眼眸,穿透了无尽空间,死死锁定了自己!他霍然抬头,目光如电,刺向南方天际!
几乎同时,袁天罡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烛影般剧烈摇晃了一下,面具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殿下!不良人南境‘烛龙’暗桩…魂火…熄灭了!最后传回的景象…是…是冰封!千里冰封!河阳城…数万生灵…瞬间寂灭!”
白起怀抱着铁剑的手臂骤然绷紧,元婴境的煞气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在观星阁内掀起一股小型旋风,吹得沙盘上旗帜猎猎作响。他虽未亲见,但袁天罡话语中描述的景象,已让他感受到了那超越凡俗战争范畴的恐怖力量。
叶宇缓缓放下手,脸色冰寒如铁,眼中却燃烧起熊熊的火焰,那是对至高力量赤裸裸的挑衅与战意。
“终于来了么…” 他走到巨大的琉璃窗前,推开窗户,任由北境凛冽的寒风灌入,吹动他玄色的袍袖。他望着南方那片看似平静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那抹毁灭的幽蓝和纯白的身影。
“庆帝老狗,以为借来神庙之刃,便能斩我?” 叶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在寒风中清晰传出,“孤便在这荒北…等着你的刀!看是神罚的冰更冷…还是我荒北百万军民…胸中燃起的怒火更烈!”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白起与袁天罡:“传令!荒北全境,进入‘弑神’备战!公输班所有工坊,三倍产能!白起,整军!袁天罡,启动所有‘困神’预案!神庙使者…必陨于荒北!”
神威已现,凡刃将迎!这盘以天地为局、众生为子的弑神之棋…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