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荷这会儿所说的“小皇子”,可绝不是什么美好期盼的奉承话。
在月份大了之后,安陵容就曾让卫临和蒲荷帮忙把脉,一同确认了孩子的性别。
老实说,安陵容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孩子的性别,她更多的,只是想弥补前世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的遗憾。
顺带再因此能顺理成章爬上更高的位置,摆脱那种命如草芥,毫无根脚的处境。
皇子生母也好,皇女生母也罢,至少都不再是那种轻易可以被抹除痕迹的人。
可她又深知宫里的人不会这么想。
无论他们话说的有多好听,对皇子和皇女的忌惮,那是天差地别的。
所以她必须做到心里有数,方能更好地做出应对......
安陵容:“嗯,那就好。”
蒲荷:“娘娘您也别太担心。
您以胎儿性别的脉象有可能把脉出错的由头,特意在皇上面前表现了一番,您担心最后生出的是公主,害怕皇上不喜的不安。
让皇上当着六宫的面,给您赏赐了不少公主用的物品。
说不定,这能够让后宫的那些娘娘相信,您怀的就是公主呢?
她们没打算动手了也说不定。”
安陵容嗤笑一声,“姑姑何必说些好话来骗我,要真是如此,这段时间你们也不必这么忙了。
我从不寄希望于旁人的善心。
把事情往坏了想,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还来得及做好各种准备,应对最坏的局面。”
安陵容说完,转身看着蒲荷端着的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把端起那只碗,仰头尽数灌进嘴里。
将空碗放回托盘中,便转身坐回罗汉床,静待药效发作。
蒲荷也仆随主行,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转身出门,去处理催产痕迹,顺带将整个永和宫调动起来,正式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绮音从暗处走出来,看着安陵容,认真说道。
“主子别怕,绮音会保护你和小主子的。”
安陵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那就麻烦我们家的绮音‘姐姐’了。”
因为是安陵容的陪嫁丫鬟,所以即便绮音年纪小,但永和宫里的其他小宫女都会尊称她一声“绮音姐姐”。
安陵容这会儿这么说,既是调侃她一下,以调节下气氛,也是表达对她的信赖和依仗之意。
绮音木然的小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眼神亮了许多,更添了几分坚定。
没过多久,安陵容就来了感觉。
不过她并不慌张,让已经将各自手上的事情安排妥当,回到她身边的织音和蒲荷,扶着她在院中来回走动了起来。
在羊水大量流出,蒲荷把脉,确认可以进入生产环节之后,永和宫的一众宫女,太监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开始进行各自的任务\/表演!
“不好了!娘娘散步时,不小心崴了一下,摔倒了,受了惊,怕是要早产了!”
这个消息,在织音,茗香,小全子等人的大呼小叫之下,开始迅速传向各宫。
各宫嫔妃抱着幸灾乐祸,亦或是真心关切的心情,开始出发往永和宫而来。
而永和宫主殿却以她们完全意料不到的井然有序,正在运转起来。
侍产嬷嬷(稳婆,医婆,乳母)前后脚很快赶到,不多久,卫临也带着医箱赶来。
小厨房源源不断地烧着热水,茗香,墨香不错眼地从头盯到尾,让它们干干净净送进产房。
小全子,小元子,小盛子分别守住永和宫的各大门户,防止别有用心的闲杂人等乱入。
织音守着产房门口,接待,安置各宫嫔妃和皇上,随时处理,应对产房中传出的各种需求。
蒲荷随侍在安陵容身边,顺带监督侍产嬷嬷的各项举动。
当然,还有一个存在感低,隐在暗处,纵览产房全局的绮音......
疼,真是太疼了!
安陵容浑身暴汗,咬着牙,竭力不浪费力气大喊大叫。
蒲荷和侍产嬷嬷们都很佩服安陵容的忍耐力,同时也为这一次的接生工作感到轻松。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安陵容心里,此时的分娩之痛,及不上上辈子身心皆痛的小产之痛。
甚至,这样持续的阵痛,还能让她多一分正在生产的真切感,少一分重入小产梦魇的虚幻感。
“娘娘,做得好,呼气,吸气.....用力,已经开了四指了......快了,快了......”
安陵容发力用劲的闷哼声,侍产嬷嬷全情投入的指挥声,宫女们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都好像是在证明永和宫主位生产的顺利。
产房外,不知不觉,方便出行的嫔妃,还有刚和大臣商讨完政事,得知消息就赶过来的皇上,都齐聚在了门口的空地上。
皇上神情严肃,看起来与懋嫔,甄嬛生产时别无二致,可手中的珠串拨动的速度,却又悄然昭示着他此时心境的焦急与担忧。
嫔妃们表面也皆是一副肃然忧心之色,只是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就见仁见智了。
这其中,皇后应该可以作为其中的代表。
她脸上的忧色浓重得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得说她这个国母当得称职。
端的是贤惠大方。
可只有无人看得见的,被她笼在袖子里,持续发力的手指,才能瞧出几分,她的担忧并不似旁人以为的那样。
“皇上,您别担心。馨嫔......她惯来谨慎,胎养的极好,定然能生出一个健康孩子的。”
或许是这段时间皇上对她的冷落,让她终于意识到皇上对皇嗣的在意。
也或许是安陵容在一众嫔妃中,让她并不算是太讨厌。
华妃终是不忍心看到皇上焦心,出言安慰了皇上。
皇上诧异地看了一眼华妃,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几分。
甄嬛和沈眉庄双手握在一起,沈眉庄是焦急地看着产房方向,甄嬛却是垂着眸,担忧之余,也还在想着刚才路上和沈眉庄遇上后,沈眉庄和她说的那些话——
“嬛儿,七阿哥已经这样了,你也该为他想想。
若是你还是不愿逢迎皇上,不如就让七阿哥和安妹妹的孩子好好结下情谊。
不管是兄弟,还是兄妹,总归是至亲,相扶相持,在这宫里也顺当些。”
这些话,终究还是从自怜自艾中,唤回了甄嬛的一部分理智。
再抬起头时,甄嬛看向产房的忧心,或者说祝福之心,都更真心了几分。
“拿下她!”
一声暴喝在产房中响起,声音混杂在闷哼声和指挥声中,并不算大。
但很快就被配合默契的永和宫人执行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五花大绑的嬷嬷便被扔到了墙角。
不多久,“哇”的一声小孩啼哭也如愿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