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沈眉庄明白,她和安陵容终究不可能成为如同甄嬛那样胜似至亲的姐妹。
之后的谈话便总难免因为遗憾而显得有些神思不属,兴致缺缺。
安陵容自然不是那等看不清楚脸色之人,找了个挑不出错的借口,便带着夏冬春告辞离开了。
也因此,恰好错过了与从景仁宫出来的甄嬛碰面。
更是不知甄嬛在知晓安陵容婉拒了沈眉庄更近一步的亲近之后,心里竟暗暗有些高兴......
日月不可同辉,在友谊之中,太过惊才绝艳的两个人,也注定不可能成为太过亲近的密友。
这一点,在这几年的时光里,安陵容一点一点展现出令人欣赏,钦佩的品质之后,甄嬛便逐渐意识到了。
她很清楚安陵容有不逊色于她的智慧,手段,风度和品性。
越是清楚,便越是自知,安陵容不应该屈居在她之下。
这也是她后来放弃让安陵容加入她和沈眉庄的团体,而只是建立守望相助关系的原因。
毕竟,她们的“情谊”小团体,明面上再怎么平等一致,可暗地里,确实隐隐有分主次。
就好像沈眉庄信赖,敬佩于她,所以一直以来,她们之间,都是隐隐以她为主的。
可甄嬛其实也知道,沈眉庄对于安陵容的欣赏和钦佩,并不弱于给予她的。
所以虽然理智上,甄嬛觉得安陵容加入她们,必定是一件有利的事。
然而情感上,她却还是忍不住隐隐有些反感,她与安陵容意见相左,抢夺主导权的情况出现。
当然,这点儿让她自己都有些鄙夷的小心思,甄嬛自然不会跟任何人透露。
所以她只是“遗憾”地安慰了沈眉庄几句,“强求不来”之类的话。
很快便用皇后打算让功臣之女进宫的事情,转移了沈眉庄的注意力......
另一边,永和宫。
安陵容和夏冬春一回到她们自己的地盘,瞬间便放松了下来。
夏冬春疏放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绮音她们提前预备好的茶水,轻轻吹了吹,然后猛地大喝一口,发出舒服的喟叹。
“还是在咱们自己宫里舒服啊!
在景仁宫里,她们一个个虽然都是笑着的,可我看着总觉得别扭。
总感觉她们下一刻就要翻脸似的。
再好的茶水,点心,我也吃不下。”
织音,东儿几个捂嘴发笑,安陵容却深有体会,只是她已经习惯慎言,所以悠然地品着她这辈子十分喜欢的茉莉香片,并不多言。
她不搭话,夏冬春也挺习惯,只是随即又转换了一个话题,让她不得不作答。
“诶,陵容,先前惠贵人不是说要给你送礼吗?你猜她会送点什么给你?衣料,首饰,香粉?还是金锭,银票?”
“不清楚,不过应该价值不菲。”
安陵容想到沈眉庄一贯的手笔,作风,笑着揣度。
虽然觉得夏冬春一件都没猜对,却也没说穿。
“我觉得也是。
她看起来好像很感动的样子,显然很感谢陵容你的雪中送炭之举,所以定然不会小气。
说起来,还是陵容你聪明。
原本我们之前还觉得你安排给圆明园所有人送秋衣,委实有些费时,费力,费银子,还不讨好,可能会让宫中许多人诟病。
可是没想到,非但没受多少人诟病,反而先是得到皇上的一大笔贴补。
现在又要得到惠贵人的谢礼。
说不定,晚点莞嫔那儿还有一波。
真是太划算了!”
安陵容眉头微动,心里想着:
【哪是没受人诟病啊,只是皇上那段时间一连宿在永和宫几日。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得知皇上准许,又如此行事,便知皇上的态度。
加上太后那边也邀请过皇上一聚,但结果仍旧没改变。
大家能不知道这是宫中的两大主子认同,甚至是授意的吗?
哪里还敢多加妄言!
至于皇上的贴补,沈眉庄的谢礼,确实是意料之中的。
他们会相信我的心意,也绝对会给予回报。
可甄嬛的谢礼,会有归会有,但有几分真心就不好说了。
说不定在作为执棋人的她看来,我那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恰逢其会罢了......】
安陵容刚想到这,门外就恰好传来通传之声。
说是咸福宫存菊堂的采月和碎玉轩的浣碧受她们主子所派,过来送礼致谢。
都是各宫的贴身大宫女,安陵容不好怠慢,连忙让小全子将人请进来,还派了织音前去引路。
采月和浣碧朝安陵容一阵请安寒暄和诚恳的感谢之后,留下了两大堆看着可观的礼物。
沈眉庄的,不出安陵容所料,是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书画名家之作。
可谓是十足的投安陵容所好,心意满满。
甄嬛的......
如夏冬春所言,是上好的锦缎和皮毛,外加款式不俗的珍贵珠宝。
都很符合安陵容的审美,价值也大概是安陵容所赠秋衣的十倍,绝对算得上是诚意满满。
安陵容没什么一丁点儿不满的,相反,还觉得两人的赠礼很全面,十足的大丰收。
夏冬春看中了其中一支款式新颖的簪子,安陵容不好转赠,二话不说,让绮音拿了银子,让内务府照着样子,定制了一支。
于是皆大欢喜,小姐妹俩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都在开开心心地讨论裁新衣,搭配首饰的话题。
在这期间,年羹尧获知敦亲王以及年家许多家臣被捉拿下狱,写了请安折子送至御前,情急之下,还把“朝乾夕惕”写成了“夕阳朝乾”。
被有心人提示,皇上顺理成章大怒。
奏折原样发回,还召回了年羹尧的心腹。
朝臣们也“闻弦而知雅意”,列举了数条大罪,纷纷开始弹劾年羹尧。
皇上大义凛然地发表了一番自己重情重义,无意刻薄寡恩,而年羹尧寡情薄义,犯上僭越的感慨,然后顺势革了年羹尧川陕总督和一等公爵爵位,贬为杭州将军。
其子和亲信,部将的官职,爵位也都一并革除,或降职调离。
年家明显大势已去。
安陵容听说这些消息的时候,只稍微停顿了片刻,便继续头也不抬地画夏冬春已经确定下来,想要的新衣花样。
止住了夏冬春想要发表感慨的嘴。
可永和宫虽然一片宁静,后宫其他地方却已经活跃起来。
毕竟,华妃心急如焚,满脑子只想着替兄长,子侄求情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也都想看后续的热闹。
正在此时,皇上的一道口谕,让安陵容神色一变,满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