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一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一手搭在茶几上,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脸色黑沉无比。
安陵容扫过一众因惊惧,或惊怒而忘记说话的人,只能出言安慰道。
“莞姐姐何必忧心。
谋算陷害之所以可怕,不过是因为无知无觉,防不胜防。
既然已经提前知道那人的谋算,想来莞姐姐应该有办法化解才是。
那所谓的陷害,也就不足为惧了。
至于其他……
人在做,天在看,总归会等到报应来临的那一天……”
敬嫔在一旁默默点头,甄嬛也收回思绪,满脸感激地看向安陵容。
“安妹妹提醒得是,是姐姐魔怔了。
今日种种,已经是现下最好的结果了。
姐姐应该谢谢妹妹的,若不是妹妹……”
正在甄嬛发表对安陵容的感谢时,外面不远处,已经传来崔槿汐特意提高音量的提醒声。
“今日真是有劳几位园户了!
没想到那海棠花开花不好,竟然是这么个原因。
今后我们一定好好照料。
待会儿我就在我们娘娘那儿为你们请功。
若是明年能开花开得好,说不定皇上瞧见了,几位园户还能再得一份赏赐也说不定呢……”
“哪里哪里,姑姑客气了。”
“承姑姑吉言,花木一事上,碎玉轩有什么需求,请尽管说。”
……
不提崔槿汐的人情练达,几个园户被哄得心花怒放。
主殿中的一行人却是立刻就调整好了心情和表情,开始了默契的表演。
甄嬛:“竹子不适合的话,那桃树怎么样?”
敬嫔:“是啊,是啊,桃树不错。寓意挺好,花开得也漂亮,结果了还能吃。”
丁园户:“如这位娘娘所言,桃树确实优点颇多。
可奴才也要事先提醒一下娘娘。
桃树要想长好,打理起来需得多花些心思。
它怕旱又怕涝,喜光又畏寒,更重要的是,极易染上虫害。”
甄嬛:“啊?这……若是容易生虫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实在想赏桃花的话,这儿离御花园也近,去那边看看也就是了。
我这院里若是有虫子,那还是挺膈应的。”
安陵容:“岂止是膈应……这么一说的话,以后我路过那些树都得提着心些,免得天降‘惊喜’。”
甄嬛:“(轻笑)安妹妹还真是促狭!”
……
几个人有说有笑,听起来好似还真是气氛挺轻松愉快的商讨。
完全没有之前那些令人惊惧,紧张的谈话一般。
崔槿汐听着,露出一抹安心的笑意,坦荡地带着几个匠人靠近主殿复命。
一番赏赐过后,甄嬛以“还没想好要种什么”,将丁园户和其他几个匠人给一起打发了回去。
为了演好这出戏,安陵容和敬嫔也不便久留,几乎和几个匠人前后脚离开。
在他们的跪拜恭送下,前往景仁宫回话。
……
“ 臣妾\/嫔妾恭请皇后娘娘圣安,愿娘娘凤体康泰。”
安陵容和敬嫔在景仁宫见到皇后的时候,剪秋正站在皇后身后为她揉按着太阳穴。
安陵容心中吐槽,【这宫里,果然人人都擅长演戏,随时随地的演。】
“有心了,坐吧。”
皇后“有气无力”地伸了下手,赐坐。
又朝后摆了摆手,示意剪秋停手,退下。
安陵容和敬嫔对视一眼,才刚坐下,就听皇后又说道。
“碎玉轩的事情如何了?
也无怪莞嫔会生气,任谁一回宫,就看到这么晦气的事,哪能不动怒。
只可惜本宫的身子不争气,这坐上马车没一会儿,就感觉头昏脑胀的。
下了马车,到了宫门口,也只能勉强支撑。
这不,就只能麻烦你们了。”
“皇后娘娘言重了,娘娘是后宫之主,身子不适合,有所吩咐,我等自当为娘娘分忧。”
安陵容心中冷笑,可是却极其默契地和敬嫔异口同声,保持恭谨之态。
低眉顺目的样子,让皇后微微挑了挑眉。
心中畅快的同时,也对安陵容的处处小心谨慎,感到无奈。
见没有错处可挑,皇后端起旁边茶桌上的茶,浅饮一口,顺势转入正题。
“莞嫔如何了?龙嗣可还安稳?”
安陵容和敬嫔交换了个眼神,最终确定由她开口。
“回皇后娘娘的话,桂花树枯萎一事,奉宸苑的匠人已经看过了。
只是今年的天气热,按照往年的浇水量,水分有些不足,导致树根萎缩,等再次浇上大量的水时,树根吸收不了,形成了闷根之患。
莞嫔知晓真相之后,便也就心安了。
如今心舒气畅,皇嗣也安稳无虞。”
敬嫔诧异地看了一眼安陵容,心道,【你是个会气人的。】
安陵容的余光也瞧见了敬嫔的那一眼,读懂了她的意思,只是心里却没半点说话气人的自觉,只觉得自己是在如实回答皇后娘娘的话。
至于皇后娘娘会被气到,那只能说,那是她自找的!
然而,出乎两人预料的是,皇后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愠怒不甘之色。
只是眉头微动,好似略有些意外,却又瞬间理解了一般。
最多只是饶有深意地多看了安陵容一眼。
“先前听闻祎馨妃你出身不显,本宫亦曾暗忖,你或对打理内闱之事稍显生疏。
未料今日这场闹剧,你竟能举重若轻,妥善化解。
看来是本宫与众人,都小觑了你……”
听着这兼具嘲讽与试探的话,安陵容的脸上是半点颜色都未曾变过,只是继续低眉顺目地回答道。
“娘娘过誉了。
内闱之事也分大小,不过是娘娘慈悲,恰好分了一件只关乎树木之亖的小事予臣妾处理。
臣妾自是不敢有负娘娘信任,勉力解决罢了。”
安陵容不露半点野心,反倒若有似无将皇后抓权的事嘲讽回去。
同时也展现出了自己化繁为简,举重若轻的手段。
看似语气,态度都谦卑恭顺,实则话里的字字句句都在与皇后针锋相对。
敬嫔被吓得把头垂得更低了,心中却对安陵容这外阳内阴的手段感到佩服。
因为任谁看她现在这副低眉顺眼,温和有礼的样子与语气,都不会觉得她是在讽刺,顶撞皇后。
若是你这么想了,那便像是你想多了。
皇后的脸色也黑沉了下来,正待再说些什么,剪秋忽的再次进来,对皇后附耳说了一些话。
皇后的脸色眼见着好了起来,也没再多跟安陵容打机锋的意思,挥了挥手,便打发走了安陵容和敬嫔两人。
“本宫乏了。
今日有劳你们二人了,你们就早点回去歇息吧。
剪秋,从本宫的库房挑两份好礼,一会儿送去永和宫和咸福宫。”
安陵容和敬嫔只得乖顺蹲身谢赏,然后从殿中退下。
出了景仁宫宫门,敬嫔忧心刚才的禀报是否与自己也有关,几度欲言又止,想探听安陵容的想法。
安陵容并不拿乔,直接安抚道。
“敬嫔姐姐放心,应该只是探知到了今天在碎玉轩发生的事,觉得她的后手没有暴露,心情好,懒得继续跟我们多闲扯了而已。
剩下的,是她和莞嫔的较量,我们无需在意。”
安陵容潇洒地翩然离去,留下敬嫔在原地看了许久,也想了许久。
“这一批进宫的新人,是真厉害啊……
如意,你说本宫要不要与这祎馨妃多来往来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