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掀起千层浪。
魔佛怔立原地,那张半明半暗的面庞,此刻竟一变再变。
喜、怒、哀、乐、悲、思、惊——七情如潮翻涌,表情格外精彩。
在场众人呼吸凝滞,望向沈云的目光全是佩服,如仰高山,如见神话。
“太猛了!这简直是当面打脸。”
李显道彻底服了。对面可是魔佛,曾经掀起腥风血雨,斩杀无数高手的狠人。即便给他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净元法师眼珠子都差点弹射出来,修行多年的定力直接破功。
“沈施主真乃不动明王现世!”
他五指紧攥佛珠,心中敬佩如滔滔江水般延绵不绝。
传说中,大日如来用忿怒相现世,以无上力量降服一切魔障。此刻在他眼中,沈云便是那明王化身,威严无双。
“好!这才是真正的绝世天骄!”
剑无双抚掌大笑,声震四野。
剑者宁折不弯,秉持本心,沈云的表现令他由衷激赏。
......
....
魔佛静立无言,连一句反驳也难以出口。这场论道的结果,早已不言而喻。
胜亦何欢,败亦何苦。
于他这般境界,胜败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沈云那番话,却似醍醐灌顶,让他拨开了心中的迷雾。
“哈哈哈……什么天生佛子!纵有绝世天资又如何,终究不过一痴人!”
他蓦然仰天狂笑,直到笑出泪来,仿佛要将八千年的执念倾泻。
沈云看着他癫狂的样子,缓缓开口:“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阁下也不必过于执着。”
此言一出,即使以司徒静的定力,也不由得眼角抽搐。这哪里是劝慰,分明是往伤口之上又添一刀。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而今众人回过味来,也觉得魔佛所为实属不智。
以对方的天赋,若多沉淀一段岁月,必能用佛法降伏魔功,岂不是两全其美?
......
良久,魔佛终是长叹一声,神色渐渐平静。那双漆黑的眼眸再无迷茫,深邃到仿佛能洞彻人心。
“小施主一语道破迷津......贫僧受教了。”
他单手执佛礼,朝着沈云微微躬身。
若换作他人如此“口无遮拦”,魔佛早已一巴掌送他上路。唯有沈云这等惊世之才,才有与他平等对话的资格。
此刻,他像是放下了所有执念,神色平和而自然。
沈云凝视着魔佛,缓声道:“阁下已斩断心魔,接下来欲往何方?”
话音刚落,众人的心再度提起。
如今的魔佛不仅执念尽消,更修成六种无上大道,实力深不可测。若他真要动手,在场只怕无人能挡。
似是看穿众人心思,魔佛拈指一笑,淡然道:“我本无意逐鹿,惟愿与青山相伴。这八千年……贫僧早已习惯此处了。”
话音刚落,远方石壁上的“佛”字光芒大放,璀璨金辉淹没了整个山巅,仿佛一片金色海洋。
唰——
金光流转之间,那“佛”字渐渐淡去,最终显化出一道伟岸的身影。
只见他踏金色神海而来,与魔佛的神念完美相融,合二为一。
咚!
漫天魔气风云突变,顷刻化作浩荡佛光,澄明璀璨,于魔佛身后凝成一道庄严的智慧宝轮。
一轮明月孤悬天际,风轻云阔。
魔佛长身而立,周身气息尽数敛去,神色平和,仿佛洗尽铅华,返璞归真。
他双手合十,微微一礼:“贫僧空闻,见过各位施主。”
这一幕令众人心生感慨,纷纷郑重还礼。
“不战而屈人之兵....今日老夫算是开了眼了。”
司徒静望向沈云,心中震撼无声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
....
与此同时,大雷音寺宝殿前。
眼见魔气渐退,众僧齐齐松了口气,停下了诵经之声,神色说不出的疲惫。
“看来他们已经功成。”
明台大师抬眸远眺,望向苍翠宁静的后山,心中稍定。
就在众僧以为一切了结之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嗖!嗖!嗖!
寺门外,凌厉的破空声划破长空,在广场上回荡不绝。
下一刻,几道身影如惊鸿而至,卷起一阵劲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待尘埃落定,来者形貌方显——身着黛蓝缎衣,腰束金线革带,悬佩铜镜令牌。有男有女,个个神光充盈、顾盼生辉。
为首一名高大中年男子,面若重枣,目似寒星,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尽显大权在握之势。
明台大师目光微动,上前合十行礼:“原来是墨指挥使亲临,老衲有礼了。”
为首男子略一颔首,淡然应道:“大师不必多礼,明镜司奉命前来,处置此次魔气灾祸。”
明镜司直属于乾元大帝,掌监察百官之权。此外,若遇护城军无法平定的灾祸,也由他们接管处置,可谓权势滔天。
而在正副司主之下,设三大指挥使,皆修为高深、智谋超凡,官居正三品仙职。
即便如大雷音寺这等顶级宗门,也得郑重相待。
人群之中,沈武德一眼瞥见方诗韫——正是在北荒科考时跟随沈云的神秘女子。
他不由得心中赞叹:“连明镜司里都有人,真不愧是大哥。”
......
...
几句寒暄过后。墨指挥使直入正题,声如金铁交击:“本座此番奉副司主之命,特来彻查魔气源头,还请大雷音寺配合。”
明台大师闻言,缓缓道:“白鹿书院的道友先来一步,如今事态已平,就不劳烦诸位施主了。”
话音刚落。一位年轻明镜使迈步而出,长方脸蛋傲气十足:“大师还是带路吧。我等奉命前来,必须亲临现场勘查,以免留下什么祸患。”
这番话虽合乎职责,语气却颇为生硬,隐隐透出质疑大雷音寺之意,令几位定力稍浅的僧人不由蹙眉。
“怎可如此对大师说话?李中鹤,还不退下!”
墨指挥使抬手虚按,斥退下属,转而向明台大师含笑致意:“年轻人难免有些心高气傲,还望大师海涵。不过——”
他话锋微转,声调依旧温和,却透出不容置疑:“贵寺毕竟不是首次爆发魔患,容我等探查一番,也好向朝廷复命。”
比起桀骜的李中鹤,墨指挥使虽然客气,却有种笑里藏刀的味道。
这其中恩怨由来已久,明镜司监察百官,号令所至,无所不及。
然而天下各大宗门,历来对其阳奉阴违。遇到如此好的发难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李中鹤双手环胸,朝明台大师随意一揖,像是为先前失礼致歉。
只不过长方脸蛋上的桀骜未减分毫,显然未将大雷音寺放在眼里。
这种明恭暗倨的态度,令不少僧人心生不快。只是碍于佛门戒律,将这些情绪压在心底。
明台大师神色从容,定力十足:“诸位好意,大雷音寺心领。不过那位修为深不可测,真要遇上,只怕会有性命之危。”
话音未落,墨指挥使随口回道:“大师放心,此番副司主亲赐‘镇魔古符’.....任他修为再高,也难逃被封印下场。”
众人随声望去,只见墨指挥使拿着一块黑色石符,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不知是什么材质而成。
其上的符文玄妙无比,只是看一眼就令人头晕目眩,仿佛灵魂都要吸入其中,散发着强横的法则气息。
几名明镜司人员昂首挺胸,对这件法宝似乎极有信心。神态流露出几分倨傲,根本没将明台大师的话放在心上。
方诗韫静立他们身后,柳眉微蹙,数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垂眸不语。
明台大师心底暗叹,语气凝滞道:“既如此....诸位施主,随老衲一起吧。”
话音刚落,他便带着明镜司一行人,径自朝后山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