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当属各个茶楼戏园,有钱的去高档些的,小老百姓就是路过的茶铺要碗大叶子茶也能喝半天聊尽兴。
司乡径直去了广和居,要了个大堂角落的位置,一壶茶一碟糕饼,听着外面的人吵得闹哄哄的。
这会儿说的是修铁路的事,没多久就变成了各地咨议局和中央沟通是否顺畅。
司乡边吃边听,心想果然天子脚下,大家言论都还挺大胆的。
听得正高兴呢,一个人冲着她位置过来,对她拱手作了个礼,“挤挤。”
来人一身普通学子装扮,灰色的长衫马甲,头上一顶瓜皮帽。
只是这人五官有些眼熟啊。
司乡对这个人相当的不陌生,“宋……宋公子,请坐吧。”
“多谢了,小司公子可以请我喝一杯茶吧。”男装的宋平浪一点不客气的坐下来,“这里实在没位置了,我来得有些晚。”
这里生意挺好的,大堂的位置坐满了已经,坐满的大堂其实有点吵,楼上倒是有雅间,可是司乡是为了听时事来的,去了楼上什么也听不到了。
“无妨,一起坐吧,宋公子几时到的京城,又为何这副打扮?”司乡也是有些好奇的,“我差点以为我看错了人。”
要不是对方半夜从窗户进去吓了她好几次还真不一定能印象深刻到一眼就认出来。
“小司公子又为何来此?”宋平浪避而不答,“我记得你不是回了上海了吗?”
司乡笑笑,抬手叫来伙计多上一盏茶,也不回答,“既然大家都不好说,那就都不说了吧。宋公子喝茶。”
司乡这一坐就是到了午后,那宋平浪也坐得住,也不出去吃饭也不出去上厕所什么的,硬是一起坐到午后。
眼看着其他喝茶的人都换了一波,司乡终于等来了谈夜声的身影,见他还带了个人来,连忙迎上去。
“小司,我给你介绍一下。”谈夜声说着自己带来的人,“江上萍江公子。”
司乡一把扯住他往外走,“小声些,先出去,我们得换个地方。”
等到带着两个人出来了好一段距离,司乡回头看宋平浪没有跟来才叫了车换了另一处茶馆。
“怎么了?”谈夜声生等着换了地方坐下来才开口,“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紧张?那边有人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司乡这次还是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给他们点了茶和点心才说起来。
“有个江湖中人坐我旁边,我怕她盯上你们。”司乡没有提及姓名,“我拿不准她的目的,还是离远些好些。”
谈夜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今天听了些什么?”
“他们在说铁路和咨议局,还有汉臣和满臣的争权。”司乡简单带过,“各执一词,闹哄哄的。”
谈夜声:“现在也就是说这些事了,你在来的路上看了不少报纸,应该对这些话题不陌生了。”
是不陌生。
“你今天办的事顺利吗?”司乡问他,“下午是在这边坐着还是回去?明天怎么安排?”
谈夜声:“在这里坐会儿吧,到了四点我们去把东西搬到靠内城一些的地方去住。”又和他说江上萍,“阿萍的哥哥和我父亲是旧相识,按理来说我们该叫他一声萍叔,不过我们说好了各论各的。他这几天会带我们走一走。”
“行,那就有劳阿萍兄。”司乡拱了拱手,看茶上来了给他们先拿,等伙计下去才重新说话,“我上午听得多些的是立宪的事。”
“怎么说?”
司乡:“说是闹得挺凶,那些学子多是持保守态度,不过也持观望态度。”
“那你觉得呢?”谈夜声问,“你自己怎么看?”
同坐的江上萍也把耳朵支了起来。
司乡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才说,还把声音压得极低,“今年不会成功,就算成功,那也只会是流于形式。”
立宪成功代表权力外移,哪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放权。
而现在的读书人还多少对皇权有着期待,也做不出强烈的手段来逼迫。
“你们觉得呢?”司乡也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江上萍一直在京城,也常听这些,对这事还是抱有希望,“现在大家都在闹,今年闹得尤其厉害,应该能顺利些吧。”
“我不太看好朝廷。”谈夜声也直言,“上面不会愿意放权的。”
哪个当老大当习惯的人愿意去当老二呢?也有可能是当老三。
有些事情一旦让了步,那就会一退再退。
“闹得那么厉害,应该要让步的。”江上萍还是坚持,“不过我哥哥好像也跟你们说得差不多。”
现在确实很多人在闹,但是根据司乡微薄的历史知识还是能看出来,这并不是今年就会成功的事情。
三个人里,只有江上萍一人意见不同。
“等着看看嘛,反正到下半年就知道了。”司乡并不争论,“不过我听说这边学堂要增设法律、师范这些学科,不知道真假。”
江上萍嗯了一声,“是在传,会不会加也还不知道。”
三人又断断续续说了些别的,直等到四点左右江上萍才走。
“我们也走。”谈夜声找人问了一下方向,没坐车,带着司乡走路前进,“小司,那个江湖中人,你是不是和我说详细一些?”
司乡没犹豫,“她是新加坡那边来的,据说当地的帮派跟早年的天地会有关系。”
关于宋平浪的身世,司乡把能说的都说了,当然连对方半夜翻窗进去和给她消息的事也说了。
“她身手极好。”司乡至今想起来都有后怕,“你知道么,我当时换了楼层换了房间,窗口用铁网兜住了,门口还有人守着,就这都防不住。”
天知道她半夜醒了发现屋子里多了个陌生人的感觉。
“这么危险,你怎么回来都不说?”谈夜声这才晓得他那趟远门出得并不容易,“你为着什么事惹她了?”
司乡苦笑,“我没惹她,我连打听欧先生的工厂都小心翼翼的,应该一开始他们想叫我在华人区开厂,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她来找我叫我跟着她干。”
至今司乡也没看出来自己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这事儿就跟前段时间陈胜玉绑我了一样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