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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关的营区里,刚抵达的漕运船还在卸运物资,一箱箱泡面、压缩饼干和金疮药堆得像小山,兵士们忙碌的身影间,一道月白身影缓步走来——沈砚一袭素袍,腰间挂着靖安漕运的令牌,身后跟着两名抬着木箱的侍从,神色从容,仿佛不是置身战火纷飞的军营,而是来赴一场寻常宴会。

“沈世子?”守营的士兵认出他,连忙放行,消息飞快传到主营帐。

萧焕正对着内城防御图皱眉,听闻沈砚亲自到访,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沉声道:“让他进来。”

帐门被推开,沈砚带着淡淡的茶香走进来,目光先扫过案上的舆图,再落在萧焕布满血丝的双眼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萧王爷,听闻先锋营折损过半,特来送份‘大礼’。”

他抬手示意,侍从打开木箱,里面并非物资,而是一卷画得密密麻麻的图纸,还有一小罐黑色粉末。“这是苍梧关内城的详细布防图,标注了秦家暗堡的位置、瓮城的机关,还有三道暗沟的走向。”沈砚拿起图纸递过去,“罐子里是改良后的炸药,威力比之前送你的强三倍,足以炸开内城的瓮城门。”

萧焕接过图纸,对比自己手中的草图,发现沈砚的图纸连城墙上滚石机的数量、弓弩营的部署都标注得一清二楚,瞳孔骤缩:“你怎么会有如此详细的布防图?”

“靖安郡的眼线,可比萧王爷想象中多。”沈砚语气轻描淡写,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内城东门,“秦岳的部署看似无懈可击,实则有个致命弱点——秦家四世同堂守关,每个子弟都守在关键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秦峰重伤守瓮城,秦铮昏迷在守将府,这两人一个是他长孙,一个是他心尖上的曾孙,都是他的软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明日攻城,先用炸药炸开外城与内城之间的巷道,派轻骑营在巷道里放烟雾弹,干扰秦屿的暗堡;再让敢死队填了暗沟,用改良炸药轰开东门瓮城的侧门,避开正面的滚石和弓弩;最后,集中火力猛攻瓮城,秦岳顾惜秦峰的性命,必定会从其他城门分兵救援,内城防线一乱,破城就易如反掌。”

萧焕盯着图纸,又看了看那罐炸药,不得不承认沈砚的计策精准狠辣,恰好戳中了秦家的软肋。一旁的萧策刚走进帐,听闻沈砚的话,顿时怒目而视:“你倒是把秦家摸得一清二楚,安的什么心?”

“自然是帮萧王爷尽快破城。”沈砚转头看向萧策,眼神平静无波,“萧统帅,你十万先锋营折损过半,难道要让剩下的弟兄再用命去堆?我的计策,能让你少死三万将士,这比什么都重要。”

萧策语塞,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却无法反驳——苍梧关的血战已经让他见识到秦家的难缠,沈砚的计策,或许真的是破城的唯一捷径。

萧焕沉默片刻,抬头看向沈砚:“沈世子的大礼,本王收下了。说吧,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沈砚嘴角的笑意加深,语气却变得郑重:“我的第三个条件——破城之后,保苍梧关秦家所有人的性命,包括秦岳、他的四个儿子、五个孙子,还有重伤的秦峰、昏迷的秦铮、年少的秦骁,一个都不能少。”

“什么?”萧焕和萧策同时惊呼出声。萧焕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秦家是我的死敌,十万先锋营的弟兄半数折在他们手里,你让我保他们?”

“正是。”沈砚点头,语气从容不迫,“秦岳是三朝元老,在大衍军民心中威望极高,杀了他,只会激起中原百姓的反抗,对萧王爷日后问鼎天下不利。”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要保的,是他们的性命,不是他们的兵权。破城后,解除秦家所有人的武装,将他们送往靖安郡安置,由我看管,绝不会再让他们参与战事,更不会成为萧王爷的后患。”

萧焕盯着沈砚,试图从他眼中看出破绽,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权衡利弊——杀了秦家,能解心头之恨,却会背负滥杀功臣的骂名;保下秦家,既能卖沈砚一个人情,又能安抚中原民心,更何况沈砚承诺会看管他们,不会留下隐患。

“好。”萧焕最终咬牙点头,“本王答应你!只要能破城,秦家所有人的性命,我保了!”

沈砚满意地笑了,抬手将那罐炸药推到萧焕面前:“明日午时,我在营外观战。祝萧王爷,一举攻破苍梧内城。”说罢,他转身离去,月白的身影在帐外的晨光中渐行渐远。

萧策看着沈砚的背影,怒声道:“爹!您怎么能答应他?那可是秦家!咱们牺牲的弟兄……”

“我知道。”萧焕打断他,拿起沈砚的布防图,眼神沉凝,“但成大事者,必须学会取舍。沈砚的计策能让我们少流血,保下秦家,也能稳住民心。这笔买卖,我们不亏。”他顿了顿,看向萧策,“传我命令,按沈砚的计策部署,明日午时,全力攻打苍梧内城!”

午时的阳光刺破云层,洒在苍梧关的内城墙上,秦家的“秦”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秦岳拄着长枪站在城头,银甲染血,身后是四万秦家军——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兵,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决绝,没有一丝惧色。

城下,30万岭南军主力列成密密麻麻的方阵,先锋营的残兵也重整旗鼓,萧策一身染血的银甲立在阵前,身后是黑压压的铁骑、步兵和攻城部队。随着萧焕一声令下,三枚烟雾弹腾空而起,在内外城之间的巷道里炸开,灰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遮住了秦屿暗堡的视线。

“敢死队,填暗沟!”萧策怒吼一声,数千名敢死队员扛着沙袋,冒着城墙上稀疏的箭雨冲向暗沟。秦屿在暗堡里嘶吼着指挥射击,箭矢穿透烟雾,不断有敢死队员倒地,沙袋滚落,鲜血顺着沟沿流淌,可剩下的人依旧前仆后继,用尸体和沙袋一点点填埋着尖刺密布的暗沟。半个时辰后,三道暗沟被填平,可敢死队也折损了近三千人。

“炸药准备,轰开瓮城侧门!”随着一声令下,三架改良后的轰天雷被推到东门侧门处,导火索点燃,“轰”的一声巨响,砖石飞溅,侧门被炸开一道丈宽的缺口。岭南军士兵蜂拥而上,可刚冲到缺口处,就遭遇了秦峰率领的瓮城守军——秦峰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单手举着虎头盾,身后的士兵列着盾阵,刀斧手藏在盾后,见岭南军冲来,齐声怒吼着劈砍。

“杀!”秦峰嘶吼着,盾牌挡住迎面而来的长枪,右手长刀劈落,将一名岭南军士兵砍成两半。他的身边,秦骁握着短枪,虽年少却眼神凶狠,一枪刺穿一名士兵的喉咙,溅了满脸血也浑然不觉。瓮城的狭窄地形让岭南军无法展开阵型,只能一个个往里冲,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数条人命的代价,尸体很快堆到了缺口处。

城头上,秦岳亲自操控着滚石机,巨大的石块砸向城下的岭南军方阵,砸出一片血雾。秦恒守在南门,听闻东门告急,立刻派预备队支援,可刚冲出城门,就遭遇了岭南军的轻骑营,双方在巷道里展开白刃战,秦恒的长枪刺穿一名骑兵的胸膛,自己的肩头也被砍中,鲜血喷涌而出,却依旧指挥士兵抵抗。

秦越的预备队藏在瓮城两侧,见岭南军冲进大半,立刻下令“关门打狗”,箭矢和滚石倾泻而下,岭南军被困在瓮城中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萧焕见状,下令调来更多兵力,用盾牌组成防护墙,硬生生在瓮城中间撕开一道口子。秦越挥舞着御赐佩刀,嘶吼着冲上前,刀刃砍得卷了边,接连劈倒数名士兵,可岭南军士兵源源不断地涌来,数把长枪同时刺穿他的双腿,一把长刀砍中他的后背,秦越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依旧死死攥着佩刀,怒目圆睁地盯着敌人,直到被两名岭南军士兵死死按住,才不甘地骂出声:“狗贼!有种杀了老子!”

秦嵩的弓弩营箭支耗尽,他下令士兵放下弓弩,拿起刀斧冲下城头,和岭南军近战。他的断弦弩被当作武器,砸向一名士兵的脑袋,自己的腹部却被长刀划开,肠子流出,他咬着牙将肠子塞回腹中,用布条缠住,继续挥斧砍杀,直到力竭倒地,被士兵拖回后方救治。

战斗从午时打到深夜,内城的每一条巷道、每一座房屋都成了战场。秦家军士兵宁死不退,有的抱着岭南军士兵跳下城墙,有的点燃炸药和敌人同归于尽,秦家的子弟更是个个血战到底——秦峰的左臂被砍断,依旧用右手持刀,直到昏迷倒地;秦骁的左腿被射穿,趴在地上用短枪刺杀敌人;秦渊为了保护秦岳,替他挡了一箭,胸口血流不止,仍拄着长剑站立;秦屿的暗堡被炸药炸毁,他带着残兵冲出,浑身是火地扑向岭南军,烧伤大半仍不肯投降。

岭南军虽然兵力占优,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铁骑营损失过半,步兵营折损七万,攻城部队伤亡近五万,30万主力军加上先锋营残兵,总共损失了十二万余人,比沈砚预估的多了三倍。萧策在乱战中被秦峰砍中肩膀,鲜血浸透了甲胄,却依旧嘶吼着指挥士兵冲锋;萧焕站在阵后,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眉头紧锁,这场胜利,远比他想象中更惨烈。

午夜时分,内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岭南军冲进了守将府。秦岳抱着昏迷的秦峰,身边围着仅剩的几十名秦家子弟和士兵,他的银甲早已被鲜血染透,浑身是伤,却依旧挺直了脊梁。“苍梧关……失守了。”他低声说着,浑浊的双眼流下泪水,却没有投降,而是举起长枪,指向冲来的岭南军,“秦家儿郎,死战不降!”

“杀!”几十人齐声怒吼,冲向岭南军,最终全部力竭被俘。秦岳被两名士兵架着,回头看了一眼残破的苍梧关,眼中满是不甘与悲凉;被按在地上的秦越挣扎着,双腿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仍在怒骂不止;重伤的秦渊、秦嵩,昏迷的秦峰、秦铮,年少的秦骁,还有秦家的女眷和老弱,都被岭南军士兵控制住,没有一人屈膝求饶。

沈砚不知何时出现在府门口,月白的衣袍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他看着被士兵围住的秦家众人和满地的尸体,淡淡开口:“萧王爷,别忘了你的承诺。”

萧焕深吸一口气,挥手道:“将秦家所有人带走,好生救治伤员,不得伤他们分毫;秦家军的降兵,分开看管,不得虐待。”士兵们领命上前,将重伤的秦峰、秦渊等人抬上担架,押着秦家众人向外走去。

内城的火光映红了夜空,岭南军的欢呼声中,夹杂着士兵们的哀嚎和哭泣——这场胜利,来得太过惨烈。

深夜的营寨被浓重的夜色笼罩,篝火燃至尾声,火星偶尔噼啪作响,映着值守士兵疲惫的身影。关押秦家众人的帐篷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昏暗的油灯下,重伤的秦家人横七竖八地躺着,呻吟声断断续续。

秦岳靠在帐篷角落,浑身伤口火辣辣地疼,却强撑着睁着眼,目光扫过昏迷的秦峰、断腿的秦越、胸口渗血的秦渊,还有蜷缩在一旁、腿伤难忍的秦骁,浑浊的眼中满是心疼与警惕。秦越被铁链锁在木桩上,双腿的包扎布条早已浸透鲜血,他咬着牙,时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却依旧警惕地盯着帐篷门。

就在这时,帐篷门被轻轻掀开一道缝,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来人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劲装,身形挺拔,面容年轻俊朗,眼神清亮,正是沈砚——他没有遮面,就那样大大方方地站在帐篷门口,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值守士兵似乎毫无察觉——沈砚早已用空间里的迷烟弹让帐篷外的两名士兵陷入短暂昏睡。他避开地上的伤员,脚步轻得像猫,径直走到帐篷中央,放下背包,拉开拉链,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药品和器械:止血凝胶、抗生素胶囊、止痛针剂、骨折固定夹板、碘伏消毒棉片、医用缝合针……甚至还有一台小型便携式输液器。

这些都是他之前返回公寓后,用手机在购物软件上紧急下单,提前存放在随身空间里的——针对秦越的贯通伤和骨折,备了骨肽片和专用固定夹板;针对秦峰的断臂伤口,带了抗菌敷料和止痛喷雾;针对秦渊的箭伤,准备了破伤风疫苗和止血粉;针对秦岳的多处外伤和旧伤,是活血化瘀的药膏和口服止痛药;还有给昏迷秦铮的营养剂,给秦骁的消肿喷雾,每一样都精准对应着秦家众人的伤势。

沈砚没有说话,戴上从包里拿出的无菌手套,先走到秦越面前。秦越猛地抬头,看清他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正要怒骂,沈砚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尖轻轻点在他的伤口处,动作快而准。秦越只觉得一阵刺痛,随即一股清凉感蔓延开来,原本剧烈的疼痛竟缓解了大半。

他愣了愣,警惕地打量着沈砚——这张脸陌生得很,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气质却沉稳得不像年轻人,既不是岭南军那些凶神恶煞的将领(秦家与岭南军血战数日,将领们大多认得),也不是苍梧关的旧部,更不可能是朝廷援军(苍梧关已破,援军早无音讯)。秦越虽依旧戒备,却没有再挣扎。沈砚熟练地解开他腿上渗血的布条,伤口狰狞可怖,长枪刺穿的孔洞还在流着血。他先用碘伏棉片仔细消毒,动作轻柔却利落,然后喷上止血凝胶,待血止住后,铺上抗菌敷料,再用特制的轻便夹板固定住骨折的双腿,最后用绷带缠紧。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秦越虽依旧疼痛,却能清晰感觉到伤口被妥善处理后的安稳。

接着,沈砚走到秦峰身边。秦峰昏迷不醒,断臂处的包扎早已松动,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沈砚小心翼翼地清理掉旧的敷料,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然后缝合裂开的皮肉,涂上消炎药膏,再用无菌纱布层层包裹,最后注射了一支止痛针。秦峰的眉头微微舒展,痛苦的呻吟弱了下去。

秦渊靠在秦岳身边,胸口的箭伤虽已被简单处理,却依旧血流不止。沈砚拿出镊子,在油灯下仔细消毒,然后精准地夹出箭头残留的碎片,再用止血粉按压伤口,贴上止血贴,最后喂他服下一粒抗生素胶囊。秦渊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眉头紧锁,心中满是不解:这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岭南军里怎么会有这样医术高明的年轻人?

沈砚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继续逐一处理伤势:给秦岳的旧伤和新伤涂抹活血化瘀的药膏,喂他吃下止痛药;给昏迷的秦铮接上输液器,输入营养剂;给秦骁的腿伤喷上消肿喷雾,重新包扎;甚至给轻伤的秦家人分发了口服消炎药和止痛片。

他的动作熟练而专业,每一个步骤都精准无误,仿佛是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帐篷里只有轻微的器械碰撞声和伤员压抑的呼吸声,秦家人都沉默地看着他,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这年轻人来路不明,既无恶意,医术又高得离谱,他到底是敌是友?为何要在深夜潜入营寨,救治一群沦为俘虏的败军之将?

秦岳看着沈砚年轻却沉稳的侧脸,心中疑窦丛生,却没有开口询问。他能感受到对方没有恶意,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细心,尤其是给秦铮调试输液器时,那专注的模样,不像是敌人。

半个时辰后,沈砚处理完所有伤员的伤势,收拾好背包里的器械和药盒,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最后看了一眼帐篷里的秦家人,目光在秦岳身上短暂停留,没有说话,转身依旧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帐篷。

帐篷外,士兵已经苏醒,却对刚才的一切毫无记忆,只是打着哈欠,继续值守。沈砚绕开巡逻的士兵,径直走出营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帐篷内,秦岳看着身边伤势缓解、呼吸平稳的子孙们,低声对秦渊说:“这年轻人绝非寻常之人,医术、身手都不简单。他不遮不掩,却又来去无踪,显然不怕我们认出,也不怕岭南军发现。往后多加留意,先养好伤,看看他后续还有什么动作。”秦渊点头,目光望向帐篷门的方向,心中的疑惑更浓了——这年轻人的目的,实在让人猜不透。

天刚蒙蒙亮,晨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营寨里已经有了动静,士兵换岗的脚步声、远处传来的炊火声,打破了深夜的沉寂。关押秦家众人的帐篷里,伤员们大多从昏睡中醒来,经过昨晚的治疗,伤口的剧痛缓解了不少,只是依旧浑身乏力。

秦岳正靠在角落闭目养神,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猛地睁开眼,看向帐篷门——沈砚提着两个保温食盒,正迈步走进来,依旧是一身深色劲装,面容清爽,神色从容,仿佛只是来赴一场寻常的早约。

帐篷外的值守士兵似乎对他视而不见,显然沈砚又用了手段避开了耳目。秦越昨晚被处理好的腿伤虽还疼,却比之前好受太多,见沈砚进来,他皱了皱眉,没有像昨晚那样怒骂,只是警惕地盯着他手中的食盒。

沈砚没说话,径直走到帐篷中央,将保温食盒放在地上打开。第一个食盒里,是分装整齐的粥品和小菜:软糯的小米粥冒着热气,旁边是切碎的瘦肉末粥、清淡的蔬菜粥,还有几碟爽口的腌黄瓜、酱萝卜;第二个食盒里则是针对性的营养餐——给昏迷的秦铮准备的流质营养糊,给秦越、秦峰准备的高蛋白肉羹,给秦岳准备的补气血的药膳汤,给秦骁准备的软烂的鸡汤面,每一份都用密封的餐盒装好,还带着温热。

“这些是今早刚订的营养餐,适合你们的伤势。”沈砚终于开口,声音清淡,没有多余的情绪,“秦铮昏迷,先喂他喝营养糊;秦越、秦峰伤势重,先吃肉羹补充体力;其他人随意。”

秦渊愣了愣,看向秦岳,见祖父微微点头,才起身走到食盒边,拿起一份药膳汤递给秦岳,又拿起营养糊,小心翼翼地走到秦铮身边,用勺子慢慢喂他。秦骁的腿伤好多了,能勉强坐起身,看着面前的鸡汤面,咽了咽口水,却没敢动手,直到秦岳看了他一眼,才拿起筷子小口吃了起来。

沈砚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进食,没有多言,只是偶尔上前,提醒秦渊喂秦铮时慢一点,又告诉秦越肉羹里加了助于伤口愈合的食材,让他尽量多吃。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沉稳,秦家众人虽依旧疑惑,却不再有抵触,默默地吃着热气腾腾的餐食。

帐篷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取代了昨晚浓重的血腥味,气氛难得缓和了几分。秦岳喝着药膳汤,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浑身的疲惫似乎减轻了不少,他抬眼打量着沈砚,心中的疑惑更甚:这年轻人不仅医术高明,行事更是古怪,深夜送药,清晨送营养餐,既不透露身份,也不索要回报,他到底想做什么?

沈砚见他们吃得差不多了,走上前收拾空了的餐盒,动作依旧利落。“后续的药我会让人按时送来,营养餐也会每天早上送过来。”他收拾好食盒,抬头看向秦岳,“安心养伤,很快会有人来接你们离开这里。”

秦岳眼神一动,正要开口询问,沈砚已经提着食盒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帐篷,依旧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帐篷外的士兵依旧各司其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帐篷内,秦岳放下碗,对秦渊沉声道:“他说会有人来接我们离开,难道是萧焕要履行承诺,将我们送去别处?可这年轻人,到底和萧焕是什么关系?”

秦渊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解:“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萧焕的下属,倒更像是……能做主的人。而且他带来的药和餐食,都不是军营里能弄到的,太过精致,也太过对症了。”

秦越啃着一块软烂的牛肉,哼了一声:“管他是什么人,只要能让我们活下去,养好伤,总有机会弄清楚他的底细!”

秦岳没说话,只是看向帐篷门的方向,晨光正好照在那里,仿佛能映出沈砚离去的身影。他隐隐觉得,这个年轻人,或许会改变秦家的命运。

沈砚刚走出营寨,迎面就撞上了巡查的萧策。

萧策一身银甲还沾着昨日的血污,肩头的伤口刚包扎好,脸色本就阴沉,看到沈砚提着空食盒从关押秦家的营寨方向走来,瞳孔骤然一缩,脚步猛地顿住,周身的戾气瞬间翻涌。

“沈世子倒是清闲,大清早的,不去清点你的物资,反倒来这俘虏营‘送温暖’?”萧策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沈砚手中的食盒,“里面装的是什么?给我那些死去弟兄的祭品吗?还是给秦家那群刽子手的营养餐?”

沈砚神色未变,淡淡瞥了他一眼:“萧统帅,萧王爷已经答应我的条件,保秦家上下性命。我不过是履行约定,让他们安心养伤,免得有人忍不住动了杀心,坏了萧王爷的信誉。”

“信誉?”萧策猛地向前一步,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我十万先锋营折损过半,昨天攻城又死了十二万弟兄!他们的尸体还堆在苍梧关的城墙下,血都没干!秦家的人亲手杀了我的士兵,现在却能安安稳稳地吃着你送的饭、用着你给的药,这就是你说的信誉?!”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的嘶吼,眼眶泛红:“我多少次想冲进去,把秦家的人一个个砍了,给弟兄们报仇!是我爹用死命令压着我,说不能违背对你的承诺!可你呢?你不仅不让杀,还亲自跑来照料他们,你是不是忘了,那些死去的士兵,都是因秦家而死!”

沈砚看着他暴怒的模样,语气依旧平静:“萧统帅,杀了秦家,能让你的弟兄活过来吗?不能。但留着他们,能让你更快攻破黔南关,能让岭南军少流更多血,这比一时的报仇更有意义。”

“少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萧策怒吼着,抬手就要去推沈砚,却被沈砚侧身避开。“你根本不懂,看着仇人活得好好的,而我的弟兄们却连全尸都没有,这种滋味有多难受!”

营寨里的士兵听到动静,纷纷看过来,却没人敢上前——一边是先锋营统帅,一边是王爷都要忌惮三分的靖安郡世子,谁也不敢掺和。

沈砚收起淡笑,眼神沉了沉:“我懂。但成大事者,必先忍常人所不能忍。萧王爷能想明白的道理,萧统帅也该想明白。”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警告,“秦家的命,我保下了。萧统帅若是真忍不住,不妨先问问萧王爷,是否愿意为了一时之快,放弃后续的物资和黔南关的情报。”

说完,沈砚不再理会萧策,提着食盒,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身影很快消失在营寨的巷道里。

萧策看着他的背影,怒火攻心,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木屑飞溅,手背上瞬间擦出一道血痕。他死死盯着秦家所在的帐篷,眼中满是不甘与恨意,却终究没敢冲过去——父亲的命令如同天条,他不能违背,更不能让岭南军失去沈砚的支持。

“秦岳、秦越……你们给我等着!”萧策咬着牙,声音嘶哑,“今日我不杀你们,不是不敢,是不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为我死去的弟兄,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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