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加州黄昏的余烬,粘稠而滞重地涂抹在落地窗外,像一块渐渐冷却、失去温度的烙铁。李鹤东陷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玻璃杯冰冷的杯壁,琥珀色的威士忌晃动着,映出窗外那片过于庞大、过于空旷的天空。一种近乎麻木的空虚感,沉甸甸地压着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小的、难以察觉的痛楚。

三年了。距离那个戒指被摘下,被她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哒”一声,仿佛某种精致心锁被彻底扣死的声音,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李鹤东闭上眼,那画面依旧清晰得灼人——慕千汐垂着头,晨光熹微,勾勒着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侧脸轮廓。她纤细的手指在那枚铂金素圈上停顿了几秒,指腹反复摩挲着内圈他曾亲手刻下的、微小到只有彼此能感知的“东”字刻痕。然后,她像是下了某种不可动摇的决心,指尖一挑,戒指脱离了她无名指上那道浅浅的、温热的凹痕,被遗弃在冰冷的木纹上,反射着冷寂的光。

“李鹤东,”她当时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决绝的钝感,砸在他心上,“我们……分开吧。”没有解释,没有争吵,甚至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她只是异常平静地收拾了极少的行李,拉开门,背影融入走廊尽头刺眼的光晕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像一滴水珠蒸腾在加利福尼亚永不疲倦的阳光下,再未回头。

他以为的“一辈子”,他精心构筑的、嵌满未来所有细节的堡垒,在那个清晨骤然崩塌,只剩下他一人,徒劳地在废墟里翻找着“为什么”的碎片。

就在这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毫无征兆地炸响,屏幕上跳动着一串冗长、毫无规律可言的国际区号数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骤然投入这潭死水。李鹤东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一种近乎荒谬的、却又无法遏制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屏着呼吸,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划开了接听键。

“喂?”他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

电话那头,是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声滋滋作响。就在李鹤东几乎要以为那是一个恶作剧或者拨错的号码时,一个极其沙哑、虚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声音,艰难地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破碎的喘息。

“鹤东……是我。”

是慕千汐!李鹤东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那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沙砾摩擦过生锈铁片般的粗粝,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枯竭感。他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听着。

“对……不起。”那沙哑的声音喘息着,每一个音节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绝望?“我……想过很多次……想亲自……结束我们的……关系。”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沉重的呼吸声,“但……很抱歉……我做不到……我……无法正视你……说出那些话……” 她的声音哽咽了,被一种巨大的、无形的痛苦扼住,“我很抱歉……鹤东……这么些年……让你……独自承受……一切……”

没有解释“一切”是什么,只有无尽的、重复的“抱歉”,像钝刀子,一下下切割着李鹤东的神经。她不断地道歉,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吃力,仿佛仅仅说出这些词语,就已经耗尽了生命最后的烛火。

李鹤东僵硬地举着电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所有的疑问、愤怒、不解,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都被一种更汹涌、更原始的渴望淹没了——他只想听她说一句“回来”,一句“还爱”,一句“重新开始”。只要她开口,只要她还有一丝留恋,他就可以立刻原谅所有的不告而别,所有的沉默伤害。他愿意抛下这里的一切,立刻飞到地球的另一端。他像个虔诚的信徒,在电话这端无声地祈祷着,等待着那个能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的词句。

然而,没有。自始至终,只有那一声声沉重如石的“抱歉”,在寂静中不断坠落,砸得他遍体鳞伤。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寸寸漫过他的头顶。最后一丝强撑的冷静终于崩断。

“慕千汐,”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冰冷、陌生,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尖锐嘲讽,“你够嘴硬。”

话音落下的瞬间,电话那头骤然陷入一片死寂。那是一种绝对的、真空般的寂静,仿佛连呼吸声都彻底消失了。李鹤东屏住呼吸,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一秒,两秒……然后,“嘟——嘟——嘟——” 冰冷、单调、毫无感情的忙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冷酷地宣告着连接的彻底断绝。

她挂断了。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也被她亲手斩断。李鹤东维持着接听的姿势,僵硬地站在那里,听着那催命符般的忙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像是对他痴心妄想最无情的嘲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他一张惨白、茫然、彻底被遗弃的脸。

希望,连同那忙音一起,彻底熄灭了。加州那永不熄灭的夕阳余晖,此刻终于彻底沉入了冰冷的地平线之下,只留下无边无际的、浓稠的黑暗。

三年时光,足以冲刷掉许多痕迹。愤怒、不解、撕心裂肺的痛楚,似乎都被日常生活的尘埃一层层覆盖,沉淀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李鹤东依旧工作、生活,甚至能与人谈笑,只是那笑意很少能真正抵达眼底。他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至少,是努力地不去想起。

直到收到那份婚礼请柬。新娘是林薇,慕千汐大学时代最亲密的闺蜜,一个同样名字里有“千”字的爽利女子。地点选在本市一间颇有格调的临湖花园餐厅。李鹤东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在请柬的回执上勾选了“出席”。

婚礼现场布置得温馨浪漫,空气里飘浮着香槟气泡和甜蜜花香。李鹤东坐在角落的位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当仪式结束,新人开始逐桌敬酒时,他还是无可避免地被认了出来。

“诶?那不是……李鹤东吗?”邻桌一个微醺的、依稀是大学同窗的男声响起,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听见,“我记得……他是跟慕千汐在一起了吧?毕业那会儿……”

“是啊,千汐呢?怎么没看到她人?”另一个女声带着好奇加入,“薇薇的婚礼,她应该来的呀!”

“听说千汐出国了?你们之后都没联系了吗?”问题像细小的飞虫,嗡嗡地围拢过来。

李鹤东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冰凉的杯壁刺着掌心。他垂下眼,看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别人的故事:“联系了。三年前。还见了一面。”他刻意省略了那通电话的细节。

“那怎么她没来?我还记得她不是和李鹤东在一起了吗?”最初的提问者显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锲而不舍地追问。

“不是很清楚……”李鹤东淡淡地回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带来短暂的麻痹感。周围的议论声低低地起伏着,那些关于“毕业”、“出国”、“分手”的只言片语,像细小的针,扎在他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上。

大家对慕千汐的记忆,似乎都凝固在了三年前那个阳光刺眼的毕业季,无人知晓,也无人关心这三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影子,只在提及他时,才被短暂地想起。

婚礼接近尾声,宾客们陆续带着祝福和伴手礼离开。李鹤东也准备起身告辞。新人特意走了过来,新郎拍了拍他的肩膀,新娘林薇则将一个包装精美的伴手礼盒递到他手中,她的眼圈有些红,笑容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和强撑的灿烂。

“鹤东,谢谢你能来。”林薇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李鹤东点点头:“新婚快乐。”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林薇的名字。他疑惑地回头,发现林薇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手里也拿着手机,对他做了个“接听”的手势。

李鹤东接通电话,放在耳边。

“李鹤东,”林薇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比当面说话时更加直接,甚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焦灼和……命令?“今天……是千汐的生日。”她顿了顿,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去看看她吧。”

李鹤东的脚步顿在原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瞬间失去了跳动的规律。去看她?去哪里看?一个消失了三年、连一通电话都吝于多说、最后只留下冰冷忙音的人?一股荒谬的怒意混杂着更深的刺痛涌了上来。他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尽管电话那头根本看不见。

“林薇,”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冷淡,“我和她……早就结束了。”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结束”两个字,“我现在……连她在哪都不知道。”这句话出口,连他自己都感到一种苍白的无力感。他确实不知道,这三年,她像人间蒸发,没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线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尖锐和愤怒,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狠狠地砸进李鹤东的耳膜:

“你放得下个屁!李鹤东!你和慕千汐都tm一样嘴硬!!”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恨铁不成钢,“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非要对你隐瞒病情!明明这种时候更需要另一半不是吗?!明明都还爱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就算不能在一起很久,至少在最后的日子里也能彼此陪伴吧?!她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为什么要瞒着你?!为什么要让你恨她?!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你好好见……”

林薇语无伦次地控诉着,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为什么”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鹤东的耳膜上,然后顺着神经直贯心脏,最终狠狠砸在那片名为“慕千汐”的深渊里。

病情?隐瞒?最后的日子?

李鹤东像被一道无声的巨雷劈中,整个人瞬间僵直在原地。周围宾客的谈笑声、杯盘碰撞声、轻柔的背景音乐……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被抽离。世界变成一片可怕的、失重的真空。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又感觉到它们瞬间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冷,从指尖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冷僵硬,几乎失去了知觉。

“她……”李鹤东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纸狠狠磨过,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她……怎么了?你说清楚……”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电话那头,林薇的啜泣声清晰地传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近乎虚脱的、死寂般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宣判:

“她走了……慕千汐。三年前……就在那通电话结束后不久……她就……没挺过去。”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李鹤东的耳朵里,钉入他的大脑,“那天……她的电话……是我后来挂断的……她当时……已经……”

后面的话,李鹤东已经听不清了。耳边只剩下尖锐的、持续的蜂鸣。眼前的一切——璀璨的水晶吊灯、衣香鬓影的宾客、色彩缤纷的花束——都在剧烈地摇晃、旋转、褪色,最终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斑。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他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椅背,指尖死死抠进冰冷的金属椅背纹路里,试图抓住一点真实,支撑住这具即将坍塌的躯壳。

三年前……电话结束后……没挺过去……

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疯狂地碰撞、炸裂。那个黄昏,她沙哑的、不断道歉的声音,那戛然而止的寂静,那冰冷的忙音……原来那根本不是决绝的告别,而是生命烛火熄灭前最后的、徒劳的挣扎。她甚至没有力气自己挂断电话。她在那头听着他冰冷的嘲讽——“你够嘴硬”——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的日记……”林薇的声音再次传来,遥远而模糊,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放在……给你的那份伴手礼里了……李鹤东……”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恸和一种近乎怜悯的沉重,“慕千汐……真的很爱你……你无法想象……她对你的爱有多深……但愿……日记里的每一章记录……都能让你……感知到这份爱吧……”

电话被挂断了。李鹤东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扶着椅背,像一尊瞬间被风化的石雕。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时间的概念彻底消失。过了许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他才机械地、缓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另一只手中紧握着的、那份包装精美的伴手礼盒上。

粉色的缎带,此刻看起来像一道刺眼的、带着嘲讽意味的伤口。他手指颤抖着,近乎粗暴地撕开了包装纸,打开盒子。里面除了喜糖和精致的香薰蜡烛,果然躺着一个本子。一个非常普通的硬壳笔记本,浅蓝色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泛白,边角微微卷起,显露出主人无数次翻阅的痕迹。

李鹤东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封面,冰凉的触感让他猛地瑟缩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本日记拿了出来。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时光抚摸过的痕迹。他翻开扉页,一行娟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撞入眼帘,日期是三年前,她离开的那个春天:

【4月12日,晴,风很大】

今天去复查了。结果像预料中最坏的那个剧本。医生的话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白:时间,不会太多了。走出医院,阳光刺得眼睛生疼。风吹在脸上,像刀子。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车水马龙,突然觉得好孤独。第一个念头,是想打给鹤东,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告诉他我好害怕。

可是不行。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最终还是移开了。我不能。我不能让他看着我一点点枯萎、腐烂、变成一具没有尊严的骷髅。不能让他为我耗尽所有,然后余生都活在失去的阴影里。他那么好,他值得阳光明媚、健康长久的未来,而不是被拖进我这片绝望的泥沼。

爱是什么?李鹤东总说爱是拥有,是相守。可我觉得,爱或许是……在他未来漫长的人生里,我的影子能轻一点,再轻一点。爱或许是……让他恨我,然后遗忘我。

戒指……终究还是摘下来了。指尖空落落的,心也空了一大块。它曾那么温暖地圈住我的手指,圈住我以为牢不可破的幸福。现在,它只躺在抽屉里,像一个冰冷的句号。鹤东,对不起。这句抱歉,大概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你才能听到了。或者,永远也听不到。也好。

李鹤东的视线瞬间模糊,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大滴大滴地砸落在泛黄的纸页上,迅速晕开那行清秀的字迹,像落在心口滚烫的烙印。他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湿。他猛地合上日记本,像被烫到一样,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哽咽,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他环顾四周,这衣香鬓影、欢声笑语的婚礼现场,此刻成了最荒谬的布景板。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餐厅大门,仿佛逃离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他紧紧攥着那本日记,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在湖畔一个无人的长椅上颓然坐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浑然不觉,只是再次颤抖着,翻开了那本承载着慕千汐所有痛苦、挣扎和不为人知的深情的日记。

【7月3日,阴,化疗第一天】

头发开始掉了,一抓就是一大把。看着水池里纠缠的发丝,像一团团枯萎的水草。以前总嫌头发多难打理,现在只觉得恐惧。护士安慰说会长出来的,可我知道,我等不到它重新茂盛的那天了。

镜子里的脸苍白浮肿,眼窝深陷,像个陌生的怪物。鹤东最爱的就是我的长发……幸好,他看不到我现在的样子。幸好。 身体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反胃的感觉挥之不去。吐到只剩酸水。好想他。想他温热的掌心覆在我冰凉的胃部,笨拙地学着熬一碗小米粥。想他哄我吃药时,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我最爱的橘子糖。想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说:“汐汐乖,吃了药就不疼了。”

现在只能自己吞下这些苦药片,苦得舌根发麻。连一颗糖,都成了奢侈的妄想。鹤东,你在加州还好吗?那里的阳光,是不是还像我们初见时那样,能把人的心都晒得暖洋洋的?

【9月18日,晴转多云,疼痛加剧】

止痛药的效果越来越差了。夜里常常被生生疼醒,蜷缩成一团,冷汗浸透睡衣。咬着被子不敢出声,怕吵醒隔壁的林薇。黑暗里,睁着眼睛熬到天亮,脑子里全是鹤东。想他温暖的怀抱,想他沉稳的心跳声,那是世界上最好的镇痛剂。有一次疼得实在受不了,迷迷糊糊拨了他的号码,响了一声就惊醒,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挂断。心脏狂跳,比疼痛更让人窒息。

林薇红着眼睛骂我傻,问我到底在坚持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害怕看到他眼里的痛吧。那比癌细胞啃噬我的骨头,还要疼上千百倍。我宁愿他恨我的无情,也不要他为我心碎。

爱是什么呢?大概就是在最疼的时候,连他的名字都不敢喊出口。

【11月5日,雨,越来越虚弱】

今天试着下床,走到窗边短短几步路,像翻越了千山万水。扶着窗台喘了很久,才看清外面灰蒙蒙的天和冰冷的雨丝。加州……应该很少下雨吧?鹤东他,会不会在某个黄昏,也偶尔想起我?想起的,是那个任性离开的慕千汐,还是……很久以前,图书馆阳光里,那个对着他傻笑的姑娘?

力气一点点被抽走,连握笔都变得困难。字也写得歪歪扭扭了。大概……快到时候了。还有好多话想写下来,留给鹤东。告诉他阳台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要记得浇水,告诉他冬天衣柜最上面那层有他喜欢的厚围巾,告诉他……我其实,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他。爱他。从未停止。

可是写不动了。身体沉得像灌满了铅。

鹤东,对不起。我知道我自私又残忍。可是……请你,一定要好好的。连着我那份,好好活下去。替我去看看我们约定要去的挪威峡湾,替我尝尝街角那家新开的甜品店……替我……感受这世界所有的阳光和美好。

爱是什么呢?李鹤东。如果非要一个答案……我想,爱是你。是那个让我在生命尽头,依旧想用尽全力去祝福的人。

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已经潦草虚弱得几乎难以辨认,日期停留在三年前那个深秋。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像她戛然而止的生命。

雨水早已淋湿了日记本的边缘,墨迹在泪水和雨水的双重浸染下,氤氲成一片模糊的深蓝。李鹤东坐在冰冷的湖边长椅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他死死地抱着那本日记,像抱着慕千汐最后残存的温度,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野兽濒死般的呜咽。那些被误解的三年时光,那些独自吞咽的锥心之痛,那些强撑的恨意和所谓的“放下”,在这一刻被日记里字字泣血的真相彻底击得粉碎。

原来她不是不爱,是爱得太深,深到宁愿背负所有误解和怨恨,也要把他推开,推到阳光之下,推到没有她的、长久的未来里去。原来那通电话里沙哑的“抱歉”,是她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为这场无法陪伴的漫长告别,所做的唯一也是最后的解释。

冰冷的雨丝不断落下,冲刷着他脸上的泪痕,却冲不散心口那片血肉模糊的创痛。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空旷的雨夜里,抱着唯一的光源,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城西的墓园,在深秋的薄暮里静默着。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落叶和雨水混合的潮湿气息。高大的松柏投下深沉的阴影,一排排青灰色的石碑整齐地肃立,无声地诉说着永恒的沉寂。

李鹤东独自一人,沿着被雨水打湿的石阶向上走。他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踏在泥泞的心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他拒绝了林薇的陪同,只想独自完成这场迟到三年的、无人见证的仪式。

终于,他停在了一方墓碑前。墓碑很新,与周围那些被时光侵蚀的石碑相比,显得格外沉默而干净。碑上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里的慕千汐,笑容清澈明媚,眼睛弯弯的,像盛满了细碎的阳光,定格在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碑文简单:“爱女慕千汐,安息。” 生卒年月清晰地刻着,宣告着那个冰冷的、他缺席的终点。

李鹤东静静地站在那里,长久地凝视着照片上那个鲜活的笑容。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他却浑然不觉。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屈下膝盖,单膝跪在了冰冷的、被雨水濡湿的草地上。泥泞瞬间浸透了他的裤管,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打开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枚戒指。一枚,是当年那枚被慕千汐摘下的铂金素圈,内圈那个小小的“东”字刻痕,历经岁月,依旧清晰。另一枚,是崭新的,造型简约,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内敛而温润的光泽。

李鹤东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先取出了那枚旧戒指。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人。冰凉的铂金圈,触碰到同样冰凉的石碑表面。他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在了墓碑顶端一个小小的、象征性的石雕花饰上。金属与石头摩擦,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墓园里,格外刺耳。

接着,他拿起那枚崭新的戒指。他没有给自己戴上,而是将它紧紧地攥在手心,仿佛要汲取那一点微薄的暖意。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照片上慕千汐的笑脸上,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慕千汐……”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粗粝的木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你够嘴硬……” 这句话,和三年前电话里那句冰冷的嘲讽一模一样,此刻说出来,却只剩下无尽的苦涩、悔恨和深入骨髓的疼,“一个人……扛了那么多苦……到死……都不肯让我知道……”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缓了缓,攥着戒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声音却带上了一种近乎温柔的执拗:

“戒指……我重新给你戴上了。”他凝视着墓碑上冰冷的石刻,仿佛能穿透石料,看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下辈子……换我先找到你。”

他俯下身,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冰凉的唇,带着雨水和泪水的咸涩,无比轻柔地、珍重地印在了照片中慕千汐微笑的唇畔。石头的坚硬和冰冷透过唇瓣直抵心脏,与记忆中那个温软鲜活的触感形成残酷而鲜明的对比。这个吻,迟到了三年,跨越了生与死的鸿沟。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他低语,誓言般的话语消散在萧瑟的秋风里。他维持着那个亲吻的姿势,额头轻轻抵着冰冷的石碑,仿佛在与沉睡的爱人做最后的耳语。单膝跪地的身影,在暮色四合、细雨霏霏的墓园里,凝固成一尊写满无尽哀思与未竟誓言的雕像。

爱是什么?

是慕千汐。是那个宁愿被恨也要将他推离深渊的傻瓜。是那本浸透泪水与病痛、字字皆是不言的日记。是墓碑前这一枚套在冰凉石头上的旧戒,和一枚紧握在滚烫掌心、指向渺茫来生的新戒。是跨越生死界限,一个迟到而冰冷的吻,诉说着永不放弃的找寻。

暮色如墨,细雨如诉,轻轻覆盖了墓碑,覆盖了跪着的身影,覆盖了这无声的答案。

侠客书屋推荐阅读:我来自黄泉掀饭桌!小疯批夺回气运后不忍了一吻定情,总裁甜蜜囚爱开局逃婚,疯批太子穷追不舍穿成霸总娇妻失败后,在恋综选夫穿越四合院之我有系统我怕谁杂货铺通古今,我养的将军醋翻了快穿神君大人的糖去哪了逼她给白月光顶罪?渣父子我不要了师尊怎么那么撩你崽崽让哪里逃灵异界大佬:全家跪求我带飞江澄重生后开局出生在魔域盗墓,被偷听心声后我暴露了荒村血祭人在奥特:从海帕杰顿幼虫开始快穿阎罗王:这个女配不太毒惊!陆爷的心尖宠竟是马甲大佬HP万人迷在圣芒戈诱反派!勾疯批!顶级尤物撩疯了千方百计与千方百计快穿:殿下她是个万人迷重生80,从在大兴安岭打猎开始少年白马:把自己炼成药人霍格沃兹:魔法世界第一个资本家谁懂啊?我粉的主播成影后了!陈情令:如果长安牛马实录穿成反派大佬的漂亮毒妻七零:穿成了早逝炮灰她逆天改命书穿圣母女主:老娘双刀定人生娇美知青与糙汉酱酱漾漾的生活炮灰前妻觉醒后决定拿钱走剧情帝妃掌妖异血瞳乱天下在老师面前乱舞的麻瓜从mc开始的万界之旅逐星传说原神:我是天理,不是你们老婆!Re:艾蜜莉雅很想让我当王妃!特摄盘点:铠甲假面?统统碗里来炮灰太娇软,掐腰就会哭绑定神豪系统,我有亿点点钱侯府丑女,她又美又辣从合租开始恋爱穿越兽世,我家夫君超粘人钟小艾前男友,亮平公报私仇查我温助,听说你想结婚中间地带风雨凄凄花落尽大院娇妻美又飒,冷面硬汉要破戒
侠客书屋搜藏榜:王爷别虐了,你的暗卫娇妻早跑了影视遇上对的人互绿!你舔白月光,我撩隔壁残王【变形金刚】俘虏求生记重生后,阿姨卷起来弃女觉醒退婚后,清冷权臣他以身相许精灵:从当大木博士助手开始误撩顶级豪门大佬后被天天放肆宠快让开!那个女孩是我的人生如意全靠演技这个女主竟然是食死徒明日方舟:迷途的旅人重生为博士奴隶修仙传繁花错位似流年王妃状态易崩坏公主殿下请理智,亡国敌君是绿茶开局就遭百鬼缠身要相信阳光总在久别重逢,傅先生总说我始乱终弃双面恋人我在斗罗开酒馆,醉倒朱竹清暗相思,无处说,夜来惆怅烟月用尽我的一切奔向你南街小子新书徒儿下山找师姐吧快穿:漂亮老婆又被抱走了八零二嫁小甜妻火影:斑爷等等我们不是兄弟情吗野小子与野百合太一神主之斗罗大陆梨子圆了小知青从末世来穿越后只想好好活着火影直播从剧场版开始变强从喰种开始我家当铺当鬼神我的二次元之旅,启程了闪婚大叔后,挺孕肚离家出走我才不是配角火影:人在宇智波,我能提取词条小道姑直播太准!日赚一亿成首富我们的岁月长河虎啸乾坤:万物传奇诡异修仙世界:我能豁免代价双世青佩十七时五十八分的落日快穿:炮灰剧本?抱歉我才是女主同谋合污【刑侦】杨然修仙传让你进宫当刺客:你居然偷了女帝的心
侠客书屋最新小说:医妃重生:空间灵泉揽君心青娘的商业智慧带着仓库穿年代,作精媳妇被娇宠一不留神就穿越都市生活苦,修仙成道祖穿越大明:老朱拿我当刀使灵气复苏:我以傩面杀穿一切诸神之礼战魂噬命穿书七零隐藏大佬竟暗恋她你们真的是民兵?剑吞混沌鼎我靠剧情角色开发万界副本灵异短篇故事集系统激活,我有一座全能三甲食仙之骨末世回溯:时间边缘的守望者清纯圣女很可爱,心思却坏坏开局军功被顶替,小学生扛枪出征凡人打渔我修仙,太平洋是我渔场葬天碑主外卖骑手陈默的末世日志魂越千年:沙丘遗帝再定华夏谢邀,人在天庭,刚成昊天!青霄孤鸿录一路躺平,只愿当咸鱼末眼保洁混元证道:从科研狗到天道拆解者绝区零:穿越大魔法师旱魃:陇塬骸骨三百万双女王:豪门盛宠先天之体是体,先天废体不是体?四合院到港综打开系统的正确姿势惊悚灵异考不进长安?那就打进长安!时腐龙,亿万次回溯只为渎神综漫:悲剧粉碎拳!儒林外史大白话逆天改命:我的美女上司仙子啊她被炸飞啦活佛济公第四部我只练三剑,剑出即无敌盗墓:开局吓跑阿宁和胖子穿越三国之扶持汉献帝一统天下农民工在三国虐爆名将能臣乾坤轮锁幽镜原神,我才不是什么神明代言人腹黑青梅秒变温柔女友?!!仙门的摆烂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