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槐的右眼又开始流泪了。
这次不是因为账本上的老祖宗骂得凶,也不是被功德沙漏里的灰呛到,而是他正站在一个由光编织成的地板上,脚下是无数个宇宙叠加出的倒影。每个倒影里都有一个自己——有的在烧纸、有的在算账、还有的正在用功德砖垒一座写着“阴阳两界金融教父”的牌坊。
林守拙蹲在地上,手指头蘸着不知道从哪儿抠来的墨汁,在活字印刷机上敲出一串奇怪的符号。
“这玩意儿真能当病毒使?”陈三槐一边问,一边把一张皱巴巴的纸贴在他后脑勺上,那上面画着他太爷爷跳广场舞的样子。
“理论上可以。”林守拙说,“只要找到他们的数据入口。”
“问题是我们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陈三槐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面前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外星考官。
它长得像是一块会说话的香皂,通体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手里拿着一份烫金合同,标题写着《异星功德征收协议》。
“低维文明必须缴纳管理费。”香皂状外星人语气平稳,“按你们的阴债系统计算,总额为三百亿功德值。”
“你不如直接抢。”陈三槐翻了个白眼,“我们这边刚改完规则,你们就来收税?”
“宇宙不等人。”外星考官说,“尤其是当你们的信用评级跌至负无穷时。”
林守拙的活字印刷机突然冒出一股黑烟,纸张自燃起来。
“糟了!”他说,“协议自带逻辑病毒,它在吃我们的意识!”
“那就让它尝尝别的味道。”陈三槐转头朝汤映红喊,“还有没有剩点佛跳墙味的孟婆汤?”
汤映红拎着锅走过来,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香味飘得有点邪门。
“最后半碗。”她舀起一勺,“你要泼哪?”
“先泼我。”陈三槐伸手接住汤水,“我得保持清醒,好把信用评级编码进去。”
汤映红没多问,直接把汤往他头上一浇。
陈三槐浑身一激灵,胸口的徽章亮得像是要炸开。
“来了。”他低声说,“准备植入。”
林守拙迅速将一段代码刻进纸扎童男体内,然后让它们排成一行,朝着外星考官走去。
“缴税吧!功德越多,越快轮回!”纸扎童男们齐声喊道,声音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卡顿感。
“不对劲。”外星考官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些信息……有异常。”
“当然有。”陈三槐咧嘴一笑,“我可没打算交税,我要你们破产。”
就在病毒即将植入的一瞬间,外星考官身上浮现出一道金色的光环,整个空间开始震动。
“全维共振锁链启动。”它的声音变得冰冷,“所有宇宙将统一纳入管理。”
林守拙的印刷机疯狂自动生成错误账目,纸张飞舞如雪。
“时间线乱了!”林守拙大喊,“程序失效了!”
“那就切断多余的链接。”陈三槐咬牙,“给我排唯一性身份代码!”
林守拙双手飞速翻动,一个个活字排列成一串复杂的数字,最终定格在:0618。
“就是它。”陈三槐闭上左眼,只靠右眼锁定自己的身份标识,“重启病毒。”
话音刚落,外星考官身上的光环猛地收缩,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警告……检测到非法入侵……系统崩溃风险……”
就在这时,杨石头的铜牌突然从陈三槐腰间掉出来,砸在光地板上,弹了几下,然后开始震动。
一圈圈波纹从它表面扩散开来,像是某种加密信号。
“这是……”林守拙瞪大眼睛,“河外星系的频率?”
“是我太爷爷。”陈三槐冷笑一声,“他早就把这玩意儿改装成了跨星系通讯器。”
铜牌上浮现出一行小字:
【广播已连接:陈太公·广场舞指挥中心】
下一秒,整片空间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外星考官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像是被什么干扰了信号。
“这……这是什么噪音?”
“不是噪音。”陈三槐嘴角翘起,“这是我太爷爷的支援。”
广播继续播放:“广场舞进行曲第三套——功德版!”
伴随着音乐响起,整个空间的引力场开始扭曲,外星考官的身影逐渐模糊。
“你们……不会赢的……”
“谁说的?”陈三槐抬起手,病毒终于完成植入,对方的数据中枢开始崩解。
“记住这个教训。”他说,“别随便对一个穷道士收管理费。”
外星考官彻底消失了。
空间开始塌陷,陈三槐一把抓住林守拙的衣领,另一只手捞起还在放歌的铜牌。
“走!”他喊。
下一秒,天旋地转。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城隍庙门口的石阶上,头顶是满天星光。
林守拙瘫在一旁,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成功了吗?”他问。
“至少今天不用交税了。”陈三槐坐起来,摸了摸胸口,徽章已经暗淡无光。
远处传来夜巡鬼差的脚步声。
“喂。”林守拙忽然指着他的右眼,“你的眼泪……”
陈三槐低头一看,地上有一滴泪水凝结成的晶体,里面封存着某个画面——
是他小时候,在师父咽气前,接过那枚槐木符的瞬间。
但为什么……画面里的自己,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晶体便碎裂开来,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算了。”他耸耸肩,“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鬼了。”
林守拙把活字印刷机合上,拍了拍尘土。
“接下来呢?”他问。
陈三槐站起身,望向远方。
“接下来?”他笑了笑,“当然是找个地方,把剩下的功德赚回来。”
远处,城隍庙的钟声悠悠响起。
而他脚边的铜牌,还在轻轻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