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还在飘，陈三槐的手指从铁盘边沿收回，鞋底夹层里的金属片硌着脚心。他没动声色，转身时正好撞见杨石头提着夜壶往巷子深处缩，嘴里念叨：“我这月报销单还没交呢，炸了谁认？”
摊主们已经开始收摊。一个卖纸扎灯笼的把竹架一卷，拎起就走，头也不回。另一个做阴德记账代理的干脆连桌子都不要了，只抱着打印好的参保名单跑。
恐慌像潮水，比爆米花的香气传得还快。
张黑子还在分发第五把，腮帮子鼓着，见状愣了一下：“哎，不至于吧？不就是个报纸头条嘛。”
“你懂什么。”陈三槐走到他旁边，声音压低，“《华尔街阴报》从来不会空穴来风，它敢登，就说明有人想让它炸。”
张黑子咽下最后一口，舔了舔手指：“那……咱们是不是也该撤？”
“撤？”陈三槐冷笑，“现在撤，等于承认真有炸弹。以后谁还敢来参保？社保系统直接变扫墓系统。”
他抬头看了眼夜市中央的控制台，屏幕上的Yx-742编号仍在闪烁，数据包持续外传。他知道内鬼就在眼前，但不能动。
得先把人稳住。
他几步跃上爆米花机顶盖，掏出一枚铜钱，在掌心磕了三下。清脆声响划破喧闹，像是某种古老的指令。人群顿了一瞬。
“都别走！”他扬手一挥，防水冥钞在空中划出弧线，燃起一道金纹符令，“今天全场促销——买社保，送防爆符！限量一万份，先到先得！”
没人说话。
一个穿纸铠甲的游魂举手：“你说有就有？万一是你们自己埋的，拿我们当人肉盾牌？”
“那你别买。”陈三槐面无表情，“但你女儿刚参保，断缴的话，下辈子投胎只能当蚊子。”
那游魂立刻闭嘴，默默排进队伍。
又有人大喊：“防爆符能挡得住象牙炸弹？吹牛不上税啊！”
“这不是普通防爆符。”陈三槐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纸条，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阵法，“这是林守拙昨晚熬夜扎的‘阴阳隔离罩’，贴身上能屏蔽七层灵压波动。你要不信，现在就能试。”
他说完，随手把符纸贴在爆米花机侧面。机器嗡鸣一声，烟囱冒出的烟竟拐了个弯，绕开符纸飘走。
人群骚动减了几分。
汤映红不知何时出现在后台，端着一碗温热的汤液。她没说话，只是把碗递给陈三槐。
他低头看去，珍珠奶茶色的液体表面浮着几粒桂花，香气清淡，带着一丝甜意。
“加了双倍桂花香。”她说，“能让人忘了‘还没发生的危险’。”
陈三槐点头，接过碗，朝轮转王招手：“掺进糖浆里，全街喷一遍。”
轮转王正趴在香炉驾驶舱上记录数据，闻言抬头：“这算科研支出吗？”
“算你本月KpI。”陈三槐把碗递过去，“顺便把反恐模式打开，别光写着‘点击购买享八折’。”
轮转王嘟囔两句，按下按钮。香炉顶部展开一块投影幕布，画面闪烁后跳出“本机已升级反恐扫描系统”字样，随即释放一圈微弱红光，缓缓扫过地面。
大多数人以为又是营销噱头，继续排队买符。
只有陈三槐盯着光束轨迹。它扫到舞台东南角时，频率微微一滞。
他记下了坐标。
纸马群也开始低空盘旋。林守拙远程操控它们用月光啃食地面，实则探测灵压异常。三匹纸马飞过东南角后突然打了个转，其中一匹前蹄轻轻刨地。
有东西。
他不动声色，从裤兜摸出铜钱，在掌心转了两圈，又塞回去。
张黑子凑过来，笑嘻嘻地说：“三槐哥，这回真能搞定？”
“你巡逻队最近有没有人请病假？”陈三槐突然问。
“啊？”张黑子一愣，“没听说啊，大家都挺健康的。”
“那昨晚十一点四十五，谁在东南角值勤？”
“老李提前到岗了。”张黑子挠头，“怎么，你怀疑他？”
“我不怀疑人。”陈三槐盯着远处，“我只怀疑信号。”
他话音未落，控制台再次震动。Yx-742终端仍在传输，但这次附加了一段音频片段——极短的一声咳嗽，像是被强行掐断。
他眯起眼。
这声音不对劲。不像鬼差，倒像是……
念头未落，街口传来车轮碾过青石的声音。
张果老倒骑二维码车缓缓驶入，车筐里蟠桃味辣条洒了一地。他没下车，只是低头咳嗽两声，二维码微微闪烁。
陈三槐看着他。
张果老抬起眼，眼神清明了一瞬。
下一秒，车筐射出一道青光，直击舞台东南角地面。与此同时，轮转王的香炉红光骤然增强，两者共振，泥土微颤，隐约浮现一枚镶满阴符的象牙炸弹轮廓。
核心处，GpS纸钱频率正与某种信号同步脉动。
全场静了一秒。
“卧槽！”轮转王从驾驶舱探出头，“这玩意儿还能联网？”
人群炸了锅。
“我就说有问题！”
“快跑啊！”
“我的阴钱还没退！”
陈三槐站在高处，右手握紧铜钱，左手缓缓抬起，指向地下光斑。
“都站住。”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嘈杂，“现在跑，才是真会炸。”
众人停下脚步。
“那……那怎么办？”有人颤声问。
“等。”陈三槐盯着那道青光，“等它自己露出破绽。”
话音刚落，地下的脉动频率突变。原本平稳的节奏开始加速，像是被什么干扰。
张果老坐在车上，檀木葫芦轻晃，却没有再出手。他只是低头，从车筐里捡起一根辣条，慢慢咬了一口。
汤映红站在后台，袖口又一次湿了。她望着陈三槐的背影，指尖微微收紧。
轮转王喃喃自语：“反恐功能该算科研经费吧……”
张黑子站在原地，手悄悄伸进袖口，摸出黑色戒指，在掌心划了道符。他的终端屏幕一闪，Yx-742编号突然停止传输。
陈三槐察觉到了。
但他没动。
他知道真正的引爆点不在地上。
而在那个一直低头吃辣条的老汉身上。
张果老嚼完最后一口，抬起头，嘴角抽了抽，像是想笑，却又咳了一声。
二维码闪了三下。
地下的脉动戛然而止。
陈三槐的铜钱滑落到指尖，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