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缝隙里的黑气还在往上冒,细得像针,却带着一股腥锈味。我攥着玉佩的手指一紧,碎裂的边缘扎进掌心,血混着玉屑往下滴。南宫璃站在我侧后半步,法杖没动,但精神力已经贴着地面铺了出去。
她忽然吸了口气。
我知道她察觉了——那股震动变了。
不再是地底深处的搏动,而是从泉眼正下方,一层层往上推。黑气不再散逸,反而在泉边汇聚,绕着石台打旋,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我抬脚往后撤,脚跟刚离地,泉面炸了。
水没溅起来,反倒是往中间塌陷,形成一个漩涡。黑气顺着漩涡边缘爬升,凝成实体。一头巨兽破水而出,通体漆黑如墨,皮毛上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双瞳赤金,盯人时像两簇烧到极致的火。
它没立刻扑。
只是落地,四爪踩在石台上,每一步都让地面震一下。尾巴拖在身后,扫过石面,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那是毒蚀留下的。
南宫璃低声道:“它在试探呼吸节奏。”
我没应声,闭眼,强行催动识海残存的精神力。玉佩彻底哑了,可我还有最后一次回溯的机会。血丝在眼前交织,视野里浮现出三道扭曲的轨迹——那是毒雾即将喷涌的方向。
我一把拽住她手腕,猛力往左甩:“贴壁,三丈内别停!”
话音落,妖兽仰头,喉间滚出一声闷吼。一口黑雾从口中喷出,不是散开,而是像箭矢一样分三股射向我们刚才站的位置。雾气撞上石面,嗤啦作响,青烟腾起,石头像是被活活啃掉了一层。
我们贴着洞壁躲过,背脊紧压岩层。我喘了口气,左臂伤口又裂了,血顺着肘部往下淌,滴在袖口布条上,湿了一片。
南宫璃靠在我肩侧,声音压得极低:“它右后腿落地时慢半拍,关节有旧伤。”
我点头。刚才那一扑虽快,但右后爪落地时明显受力不均。泉影里浮现的轮廓我没忘——肋下偏后的位置,有一道断续的暗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劈过。
“你还能撑多久?”我问。
“三轮。”她说,“再多,精神力会反噬脏腑。”
“两轮就够了。”
我拔出匕首,刀身已经卷刃,柄上的纹路被血浸得发滑。我没再看玉佩,把它塞进怀里。它已经没用了,可我还得动用最后一次回溯。
妖兽转过头,鼻孔张开,嗅了两下。它闻到了血味。
下一瞬,它动了。
不是直线冲来,而是贴着泉边掠行,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南宫璃精神力锁住它,声音几乎同步响起:“左转!三步后伏地!”
我立刻矮身,匕首横在胸前。妖兽利爪擦着头顶掠过,带起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它扑空后没停,尾巴横扫,直抽我面门。
我抬臂格挡,护腕被抽裂,皮肉火辣辣地疼。但就在这瞬间,我看到了——它转身时,右后腿关节微微一滞,旧伤牵动了全身平衡。
“就是现在!”我低吼。
南宫璃法杖点地,精神力如网撒出,不是攻击,而是猛地在它身侧制造一道灵力扰动。妖兽本能地偏头查看,动作迟了半息。
我抓住这半息,跃身而起,灵力全灌右臂,掌心拍向它肋下旧伤处。
掌力炸开时,我听见一声闷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动静。妖兽痛得仰头嘶吼,猛地甩尾,把我抽飞出去。我撞上洞壁,胸口一闷,喉头腥甜,但没吐出来。
它踉跄后退两步,前爪撑地,嘴里流出黑血,滴在石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可它没退。
反而低吼一声,尾巴猛地抽向泉面。
整池灵泉被掀动,水花没落下,反而在空中凝成数十道水刃,每一滴都裹着灵力,像箭一样朝我们射来。
南宫璃反应极快,法杖插入地面,双手压柄,精神力全开。一道淡蓝色屏障在我们面前撑起,水刃撞上屏障,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可每挡住一道,她脸色就白一分。
第三轮水刃过后,她喷出一口血,溅在法杖上,晶莹的血珠顺着冰晶纹路往下流。
“还能撑……”她咬牙。
“别撑了。”我站起身,抹了把嘴角,“换我。”
我走到她身侧,把匕首插在地上。灵力几乎耗尽,可还剩最后一股。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神志瞬间清醒。
妖兽盯着我们,赤金瞳孔缩成一条线。它知道我们快撑不住了,可它也受了伤,不敢再贸然近身。
我慢慢弯腰,拾起匕首。
刀身卷了,刃口崩了,可还能刺。
我往前走了一步。
它没动。
我又走一步。
它尾巴微微扬起,蓄势待发。
南宫璃突然开口:“它左眼闭合时间比右眼长。”
我记下了。
第三步踏出时,我猛地加速,直冲它面门。妖兽果然扑来,利爪撕向我胸口。我等的就是这一刻——在它扑出的瞬间,身体急转,借力往右后方滑步,匕首直刺它左眼。
它想躲,可旧伤拖慢了转身速度。
匕首刺入眼眶的刹那,我将剩余灵力全数灌入。刀身承受不住,咔地一声碎裂,可灵力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妖兽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猛地抽身后退,左眼血流如注。它踉跄几步,转身跃入泉中,黑气迅速被泉水吞没,水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南宫璃拄着法杖站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她没说话,只看了我一眼。
我靠着洞壁滑坐下去,左臂的血已经浸透整条袖子。匕首碎了,灵力枯竭,回溯用尽,玉佩报废。
可我们还活着。
她慢慢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法杖横在膝上。洞内安静下来,只有泉水偶尔泛起的微光,映在她眉心的朱砂上。
我低头看怀里的玉佩。
裂纹贯穿核心,像一张被撕碎的符。
它不会再响了。
南宫璃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腕:“你还记得第一次回溯是什么时候?”
“记得。”我说,“萧家祠堂,萧炎想烧了族谱嫁祸我。我用了一次,看见他袖子里藏着火折子。”
她轻轻点头:“那时候你还不懂怎么用。”
“现在也不懂。”我握紧玉佩,“只是知道,该用的时候,不能停。”
她没再说话。
洞内静得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
一滴。
两滴。
我忽然察觉不对。
泉面又起了波纹。
不是涟漪,是某种规律的震动,从底部传来,像是……心跳。
南宫璃也察觉了。她法杖微微一颤,精神力刚探出一缕,又猛地收回。
“不对。”她声音很轻,“刚才那头……不是守卫。”
我盯着泉面。
水很静。
可就在那一瞬,我看见水底深处,有一对更大的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