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第三响落定,祭坛边缘的守卫已尽数起身,长戟斜指苍穹,动作整齐如一。我未动,南宫璃也未动。她的指尖仍泛着金纹的微光,掌心朝内,像是在感受某种脉动。
我盯着她手背浮现的纹路,低声问:“还能压住吗?”
她没答话,只是将法杖轻轻点地,一圈淡蓝波纹自杖底扩散,掠过那些守卫的脚边。他们身形一顿,动作滞了半息。
“他们在等命令。”她声音很轻,“不是攻击我们,是等待‘门’开启。”
我心头一沉。此前回溯碑文时看到的画面、星图显现的九脉节点、符石背面刻下的“通界之门”——所有碎片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可真相太过沉重,不容半分错判。
我取出玉简,以灵力催动因果回溯。识海中血色丝线再度交织,这一次不再局限于单一画面,而是将过往所见尽数串联:初代圣女步入祭坛的身影、伏羲残影低语的片段、极北之地灵脉异动的轨迹……一条条线索如蛛网铺展,关键节点逐一亮起。
“容器归来,则守门人现。”我喃喃念出铭文残句,“不是封印,是唤醒。”
南宫璃闭目调息,眉心朱砂忽明忽暗。“地下有东西。”她忽然睁眼,“不止是符文阵基,还有引线,直通地底深处。”
我蹲下身,掌心贴上地面。灵力渗入岩层,触到一丝异常波动——九道细若游丝的灵流自祭坛中心辐射而出,分别指向大陆九大方位。其中一道通往极北的方向,灵流紊乱,似被外力强行牵引。
“有人在撬动节点。”我说,“而且已经开始了。”
她点头:“但只有这一处被激活。其余八脉尚稳。若九门齐震……封印就会彻底松动。”
我收回手,目光扫过那些静立不动的守卫。他们虽已苏醒,却无进攻之意,仿佛只是一道仪式的组成部分。真正的威胁,不在眼前,而在幕后。
“伏羲没有死。”我说,“他当年根本不是被逐出宗门,而是主动退隐,设下这套传承机制。历代圣女皆为‘钥匙’,唯有血脉纯净、自愿归位者,才能触发最终仪式。”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金纹仍在缓缓流转。“所以我的病弱,并非诅咒,而是封印松动的征兆?”
“正是。”我站起身,“你不是被迫承受,你是被选中归来。而‘归来’的意义,不只是接受力量,更是完成他百年前未竟之事。”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那初代圣女呢?她为何甘愿赴死?”
话音刚落,祭坛中央符文骤然亮起,幽蓝光芒再次升腾。虚空裂开一道缝隙,黑雾翻涌,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黑袍金纹,面容苍白,双瞳血红。
伏羲。
他的虚影悬浮于祭坛之上,目光落在南宫璃身上,嘴角扬起一丝近乎温柔的笑意:“吾之终焉之钥,你终于回来了。”
我立刻横身挡在她前方,玉佩震颤,因果回溯瞬间激活。血色丝线在眼前织成屏障,预判其下一步动作——精神侵蚀,目标直指南宫璃识海。
“别让他开口!”我对南宫璃低喝一声,同时掌心凝聚灵力,反手拍向她后颈,以自身灵力封锁其神识入口。
伏羲冷笑:“区区凡躯,也敢阻断天命?”
他抬手,黑雾化作锁链直扑而来。我早有准备,掷出一枚时空碎片,口中默念:“逆转三息。”
因果律武器生效。
那黑雾凝滞一瞬,如同逆流之水。我抓住这刹那空隙,短剑出鞘,剑尖划破掌心,以血为引,在地面疾书一道反制符阵。笔画未尽,伏羲已察觉意图,怒吼一声,虚影剧烈震荡。
“你以为能斩断因果?此局始于百年前,你们不过是我棋盘上的子!”
符阵最后一笔落下,血光冲天。地面符文爆闪,反向冲击其投影核心。伏羲闷哼一声,身形扭曲,黑雾崩散大半。
南宫璃趁机挣脱束缚,法杖重重顿地,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出,直击虚影残核。
“回答我!”她厉声质问,“初代圣女为何自愿赴死?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伏羲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几分癫狂:“她未能完成使命!她惧怕新世界的降临,临阵退缩,于是被时代抛弃!而你不同,你体内流淌着她的血,也继承了她的命运——你会亲手打开那扇门,迎接万灵新生!”
“胡言乱语。”我冷声道,“你说的新世界,不过是魔物肆虐的废土。你所谓的‘新生’,是毁灭。”
“愚昧!”他怒斥,“九霄大陆早已腐朽,灵气枯竭,宗门倾轧,人心不古。唯有打破界限,引入外界之力,才能重塑秩序!我非邪佞,我是先知!”
“那你为何要藏身百年,借他人之体苟延残喘?”我步步逼近,“不敢正面迎战,只能操控一个女子的命运来达成野心,这就是你的‘先知’之道?”
他的虚影剧烈晃动,似被戳中痛处。
“时机未至。”他声音阴冷,“需纯血圣女自愿归位,需九大灵脉同时震动,需天地规则为之改写……如今,一切条件即将齐备。”
南宫璃忽然抬头:“你说‘即将’,意思是还没完成?”
伏羲狂笑:“九门齐震,血钥归心,天地逆流,万灵俯首——此为开启之咒。如今仅一门被动,余者尚安。但只要再有三处节点失衡,通界之门便会自行开启,无人可挡!”
笑声未绝,他身影已开始溃散。黑雾如烟渗入地缝,最后留下一句低语:
“我在圣天宗深处等你。”
祭坛光芒骤灭,守卫们也随之僵立不动,仿佛从未苏醒过。风卷残灰,吹过断裂的石柱。
我收起短剑,掌心伤口仍在渗血。南宫璃站在原地,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清明。
“他说的‘血钥归心’,是指守门人主动接受传承。”她缓缓道,“不是被迫承受,而是心甘情愿与封印合一。”
我点头:“所以你必须做出选择。一旦真正觉醒,便再无法回头。”
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金纹,轻声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错误。现在才明白,我不是容器,也不是工具。我是最后一道防线。”
我望向远方山影。圣天宗的方向,云层低垂,隐约可见殿宇轮廓。
“他还活着。”我说,“那道投影不是残念,是有意识的延续。他在等你回去,等你完成仪式。”
“那我就去。”她抬起头,目光坚定,“但我不会开门,我会关门。”
我没有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枚时空碎片,嵌入脚边岩缝。温热的碎屑渗入大地,时光锚点再次成型。
“以防万一。”我说。
她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动,终究没说什么。
我们并肩走向祭坛边缘,脚下碎石发出轻微声响。风从北方吹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
就在我们即将迈步离开之际,南宫璃忽然停下。
她抬起手,指尖金纹猛然一亮,随即整条手臂都被光芒笼罩。她猛地按住心口,身体微微一晃。
“怎么了?”我扶住她肩膀。
她咬牙撑住,声音却异常清晰:“另一个节点……正在被触动。”
我瞳孔一缩。
极北之外,还有一处灵脉,正悄然震颤。
她抬头看我,眼中映着灰暗天光:“我们的时间,比想象中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