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还未落定,我已将南宫璃拽离原地。
她脚步微晃,法杖在焦土上划出一道浅痕。方才那一道精神波纹耗力极深,她指尖仍在颤抖,却仍强撑着将灵力探向四周。我知道她在查——有没有人顺着那股波动追来。
我没有回头。
血色丝线在识海边缘微微震颤,像是绷到极限的弓弦。三次回溯,一次引爆震荡符,我的神魂已被撕扯得近乎溃散。眼前景象忽明忽暗,仿佛隔着一层水雾看世界。但我不能停。
荒原尽头,地势渐高,碎石坡连着一道断裂的山脊。再往前,便是通往圣天宗的古道入口。云雾缭绕中,殿宇飞檐若隐若现,如同悬于天际。
可就在这交接之地,灵气扭曲得厉害。草木不是枯死,而是被某种力量从根部烧尽,只留下漆黑的残茎。这不是天灾,是人为清场。
“有人来过。”南宫璃低声说,“不止一批。”
我点头,掌心贴住玉佩。裂纹又多了两道,触之微烫。碎片只剩三枚,其中一枚已因过度使用开始泛灰,随时可能失效。
我们靠断崖阴影缓步前行,尽量避开空旷地带。然而才走出不到百丈,地面忽然传来细微震动。
不是地脉,是脚步。
数十道气息自林间掩近,步伐错落却节奏一致,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他们没有穿行林中,而是沿着焦土边缘低伏推进,刀刃未出鞘,杀意却已弥漫。
我按住南宫璃肩头,示意她蹲下。
她会意,将法杖横置膝前,呼吸放轻。左臂金纹仍在跳动,每一次脉动都让她眉头微蹙。这痛楚无法忽视,但她咬牙忍住,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林中黑影缓缓收拢,呈半月形包抄而来。为首之人手中长刀斜指地面,刀身刻有暗红符文——那是萧炎旧部惯用的噬灵纹,专破护体灵罩。
他们认准了我们。
我闭眼,舌尖抵住上颚,强行压下眩晕。体内灵力滞涩如淤泥,但还够支撑一次短促爆发。我将最后一枚可用于因果律武器的碎片握入掌心,另一手扣紧腰间匕首。
只要能拖住他们几息,南宫璃就能冲出去。
可就在我准备起身时,南宫璃忽然伸手按住我手腕。
她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东南方向。
我也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灵流正自远处逼近,与这些杀手的气息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冰冷、沉钝的压迫感,像是铁器浸在寒潭中散发的寒气。
这些人……不只是冲我们来的。
他们也在等什么。
我重新伏低身体,目光扫过林间。那些杀手并未急于合围,反而在等待命令。为首者右手轻抬,示意全员静止。
片刻后,一道灰袍身影从林深处走出。
他不持兵器,双手藏于袖中,走路无声。每踏一步,地面焦草便自行卷曲化为灰烬,仿佛被无形之力碾碎。他走到包围圈中央,抬头望向我们藏身之处,嘴角微扬。
“二位,何必躲?”
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耳中,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平缓。
南宫璃瞳孔一缩。
“他是‘蚀心匠’。”她几乎是以气音说出这个名字,“专替大宗门清理叛徒,能以音律扰人心神,使人自毁经脉。”
我没听过此人,但从他行走的姿态和周围杀手对他的恭敬来看,地位极高。这些人并非临时拼凑,而是受命于某股势力,专程在此设伏。
我缓缓调动残存灵力,在掌心凝出一丝火光。这点火不足以伤敌,但足以引燃埋在岩缝中的震荡符。只要炸起烟尘,就有机会突围。
灰袍人忽然笑了。
“萧家弃子,竟能走到这里。”他缓缓抬起右手,“可惜,你的系统再强,也救不了一个将死之人。”
话音未落,他五指轻拨,空中竟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琴音。
我猛地捂住耳朵,太阳穴如遭重锤击打。识海中血色丝线瞬间紊乱,像是被利刃割断。因果回溯被迫中断,视野一片模糊。
南宫璃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法杖脱手。她双手抱头,额角渗出血丝——她的精神力远比我强,但也正因如此,受创更重。
灰袍人步步逼近:“交出玉佩,留你全尸。”
我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疼痛让我清醒了一瞬。趁着他尚未靠近,我猛然掷出匕首,直取其面门。
他轻轻偏头,匕首擦颊而过,钉入身后树干。
“垂死挣扎。”他冷笑,再次抬手。
我又听到了那声音——比刚才更清晰,像是有人在脑内敲钟。
这一次,我没能站稳,单膝跪地。
玉佩在怀中剧烈震颤,裂纹扩散的速度肉眼可见。它在警告我:系统即将失控。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南宫璃忽然抬头。
她眼中泪光未散,却透出一股决绝。她不顾经脉剧痛,强行催动精神力,将法杖抓回手中,重重顿地。
一圈淡蓝涟漪自她脚下扩散,与灰袍人释放的音波正面相撞。
空气嗡鸣作响,两人之间形成短暂僵持。
我抓住这一瞬空隙,翻身跃起,将手中那枚灰化的时空碎片狠狠拍入地面。
锚点成立。
与此同时,我最后一次激活因果回溯。
血色丝线再度浮现,虽断续不连,但仍勾勒出接下来三秒内的画面——灰袍人将挥袖射出七枚音针,分别袭向我和南宫璃的要害;两名杀手会从侧翼突进,封死退路。
我看清了。
我扑向南宫璃,将她整个人拽倒,同时翻滚避开第一波攻击。七枚细针擦背而过,钉入岩壁,发出刺耳刮响。
两名杀手疾冲而来,刀锋直取咽喉。
我反手抽出背后短剑,借翻滚之势横斩,剑刃劈开一人膝盖韧带,使其惨叫倒地。另一人收势不及,被我顺势绊倒,头颅撞上石棱,当场昏死。
灰袍人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我在如此状态下还能反击。
他再次抬手,准备发动更强音律。
可就在这时,南宫璃猛然站起,法杖高举,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激发一道精神冲击。
灰袍人身形一滞,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我毫不犹豫,抓起南宫璃的手臂,朝着东侧石缝狂奔。
身后怒吼声起,剩余杀手纷纷追来。
我们拼尽全力,在乱石间跳跃穿行。我能感觉到南宫璃的脚步越来越沉,几次踉跄险些跌倒,都被我强行拉住。
终于,我们在一块巨岩后停下喘息。
追兵被甩开数十丈,暂时无法逼近。
我低头查看玉佩,裂纹已延伸至核心边缘,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网。它撑不了多久了。
南宫璃靠在岩壁上,呼吸急促,左臂金纹颜色更深,几乎蔓延至肩颈。她抬眼看向我,嘴唇微动,似想说什么。
我摇头,将她扶起。
“别说话,走。”
我们继续前行,速度缓慢,却未曾停下。山脊越来越近,古道入口已在前方百步之外。
风从高处吹下,带着山门特有的冷香。
快到了。
可就在我迈出下一步时,脚下土地忽然微微下陷。
我心头一凛。
低头看去——
岩缝间,一根极细的银线正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