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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昭的指甲抠进岩壁的裂缝里,借力撑起身子。楚绾靠在他左肩,呼吸压得很低,可那股灼热感还是顺着衣料传了过来。

空中那团血茧微微起伏,像有东西在里头翻身。柳寒声的脸已经看不清了,只有一道扭曲的轮廓贴在光膜内侧,嘴角咧到耳根,却不是他在笑。

“它要下来了。”齐昭说。

楚绾没应声,手指慢慢摸向剑柄。她知道现在拔剑等于找死——刚才那一击耗掉了最后的力气,星力在经脉里像碎玻璃碴子一样扎着疼。但她更清楚,等那玩意儿彻底落地,就再没机会。

血茧忽然一沉。

齐昭刚想抬手拦她,眼角余光瞥见侧壁阴影里动了一下。

一个青布药囊飞了出来,不偏不倚砸在血茧正上方。

“啪”一声,像是干枯的豆荚炸开。一团霜白雾气猛地扩散,带着刺骨的凉意,瞬间缠上那层红光。血茧剧烈震颤,表面泛起波纹,原本凝实的光芒开始发虚。

齐昭瞪大眼。

他看见了——那雾气里浮着一道半透明的身影,通体冰蓝,背负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匣子,每走一步,地上就结出一圈细小的霜花。

是千年冰晶的性灵。

这药他认得,老姜头藏了十几年,说是留着救命用。有回阿蛮发烧到抽筋,他都没舍得拿出来,只搓了点边角料泡水。

现在倒好,整包甩出来了。

“师父!”齐昭脱口喊了一声。

老姜头坐在三丈外的石堆上,左手按着膝盖,脸色发青。他冲这边摆了摆手,动作慢得像提线木偶。

那寒雾越缠越紧,血光被逼得节节后退。“贪”字光影一根根断裂,掉进雾里化成碎屑。柳寒声的身体在光中抽搐,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像是被困住的野兽。

“趁现在!”齐昭吼出这句话时嗓子撕了道口子,声音劈叉。

楚绾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的一瞬,她松开了对星力的压制。

不是调用,是放任。

记忆裂开一道缝——三千年前,她站在祭坛顶端,剑尖滴着同伴的血。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叫犹豫,一剑下去,天柱崩塌。

银白色的剑意从她指尖窜出,比之前冷了几分,也沉了几分。剑未出鞘,周围的碎石已经浮了起来,在空中绕成一个小漩涡。

她抬手,剑尖指向血茧心口位置。

一道光痕划过寒雾,正中那团最浓的红。

“咔。”

像冰面裂开的声音。

血茧炸出一道竖缝,红光泄了一地。柳寒声的身体往下坠了半尺,皮肤下的纹路忽明忽暗,嘴里发出两种声音:一个是嘶吼,一个是喘息。

占主导的那个在挣扎。

楚绾收剑落地,单膝跪下,手撑着剑脊才没倒。她抬头看向齐昭,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齐昭明白她的意思。

还没完。

果然,几息之后,寒雾开始变淡。那冰晶性灵的身影晃了晃,渐渐模糊。老姜头那边传来一声闷哼,像是忍到了极限。

血茧重新聚拢,虽然不如先前完整,但那股压迫感又回来了。柳寒声的手指缓缓抬起,朝着他们这个方向伸过来。

齐昭抹了把脸,掌心全是汗。

他低头看了眼空药箱,又看向老姜头。老头坐在那儿,药囊瘪在脚边,整个人像被抽了筋,可眼神还亮着。

“还有招?”他问。

老姜头没说话,右手慢慢探进怀里。

齐昭差点以为他又掏出个什么古董来,结果只看见一只皱巴巴的蜜饯纸包。他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今早偷偷塞给自己的那包山楂片,还没吃完。

老头抖着手,把纸包扔给他。

齐昭接住,一头雾水。

下一秒,老姜头从另一侧衣兜里摸出个小瓷瓶,拔掉塞子,仰头灌了一口。液体流过嘴角,在下巴上拉出一道黄褐色的痕迹。

齐昭鼻子一酸。

那是药铺后院自己晒的甘草茶,晾了整整七天,本来打算拿来配安神丸的。

老头这是把自己当药材使了。

“别愣着。”老姜头声音哑得不像话,“你不是能看见吗?它怕这个。”

齐昭猛地醒悟。

他打开纸包,捏起一片山楂片放进嘴里。酸味炸开的瞬间,明心眼自动开启。

眼前景象变了。

楚绾身上浮着一层极淡的银光,像是月光落在湖面上的那种波动;老姜头周身则缠着一圈暖黄色的气,断断续续,像快烧尽的炭火;而他自己——胸口有一点微弱的白光,一闪一闪,像夜里谁家窗缝漏出来的灯。

他再看那血茧。

里面盘踞的东西,通体漆黑,没有形状,只有无数细小的“贪”字在表面爬行。可就在刚才那一剑落下时,那些字突然停顿了一瞬,仿佛碰到了什么让它不适的东西。

怕的不是寒,不是剑。

是人心里的念。

齐昭嚼碎了嘴里的山楂片,咽下去。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又从药箱夹层里抠出点残留的药粉,混在一起攥在手心。

“楚绾!”他喊,“再来一次!”

楚绾抬头,眼里有血丝,但眼神清亮。

“我不一定能控住。”她说。

“不用控。”齐昭咧嘴笑了下,“你就当是给人开方子,我来煎药。”

他说完,把手里的混合物往地上一拍。

掌心发力,药粉和碎石碾成细末。他闭眼,想起昨儿傍晚的事——阿蛮蹲在门口啃桃子,汁水流到手腕,非要掰一半塞他嘴里;楚绾站在屋檐下数药包,发现少了一包宁心藤,皱眉的样子像在算账;老姜头坐在柜台后打盹,手里还捏着算盘珠子,鼾声一起一伏。

这些事都不大,也没谁觉得多要紧。

可它们都在。

他睁开眼,明心眼看到那团白光亮了些。

“来吧!”他朝楚绾伸手。

楚绾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很轻,但确实笑了。

她抬手,银光再度凝聚。

剑未出,风先至。

齐昭抓起地上药末,迎着那股气流扬手撒出。

粉末在空中散开,碰到银光的刹那,竟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就像一滴水落进池塘。

血茧猛地一颤。

柳寒声的身体剧烈扭曲,一只手抓向心口,另一只手却不受控制地伸向星核碎片,像是有两个念头在抢一副躯壳。

“快……”老姜头靠在石壁上,声音几乎听不见,“打断连接……”

齐昭往前跨一步,正要再喊,忽然看见楚绾的剑尖偏了半寸。

不是失误。

她是故意的。

剑光擦着柳寒声肩膀掠过,斩断了最后一根连向星核的血丝。

红光骤然黯淡。

整个洞窟安静了一瞬。

柳寒声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血茧缩成拳头大小,悬浮在半空,光芒微弱,像盏将灭的油灯。

楚绾拄剑站着,额头全是汗。

齐昭松了口气,转身想扶老姜头,却发现老头正盯着自己腰间。

他低头一看,玉佩不知什么时候滑了出来,贴在药囊口的位置,正泛着一点温润的光。

老姜头嘴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

齐昭没听清。

这时,地上柳寒声的手指突然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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