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的左臂像被火燎过一样,那道黑线顺着皮肉往上爬,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子阴冷劲儿。他刚想抬手去压,耳边风声一炸。
阿蛮动了。
她原本蹲在石台边缘,银耳贴着肩膀,忽然猛地抬头,双瞳缩成一条细缝。下一瞬,整个人腾空而起,衣裳崩裂,银灰色长毛瞬间覆满全身。巨狼跃出时带起一阵尘浪,直扑站在黑气人影旁的黑袍首领。
那人还举着手,黑气正缓缓伸向心核,根本没料到这突袭来得这么快。阿蛮前爪横扫,月牙形的利刃划过空气,狠狠撕在他脸上。
“嗤——”
三道血痕从额头斜拉到下颌,黑袍首领踉跄后退,手掌本能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周围黑袍人全愣住了。
有人张嘴要喊,却被阿蛮落地后的低吼堵了回去。她四爪扣地,尾巴高高扬起,喉咙里滚着沉闷的咆哮,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还在冒黑气的人影。
齐昭趁机翻身坐起,左手撑地,右手摸向药囊。他喘了口气,盯着那条还在往肩头爬的黑线,咬牙道:“别急着走啊,再往前一步,我可就得拿你当药材处理了。”
话音未落,黑袍首领已经暴起。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眼神发狠,掌中刀光暴涨,裹着一团暗红雾气,直劈阿蛮后腿。
齐昭来不及多想,一个侧滚扑过去,用肩膀撞开阿蛮半截身子。刀罡擦着狼毛掠过,地面炸出一道裂口。
他顺势伸手,一把扣住首领手腕内侧。明心眼在此刻亮起——对方脉门处浮着一团扭曲黑影,像是无数细小人形在挣扎哭嚎,正是引星蛊残留的怨念聚合体。
“你的心,早被黑暗腐蚀了。”齐昭盯着他眼睛,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扎进去。
首领动作一顿。
那一瞬,他瞳孔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刺中。刀势偏了半寸,余波扫过石柱,碎石飞溅。
楚绾就在这时出手。
她剑尖轻颤,一道冷蓝丝线无声掠出,精准挑开两侧包抄的黑袍人兵器。两人手腕一麻,兵刃脱手,跌退数步。
老姜头靠在后方石柱边,喘得厉害,但还是抬起手,冲齐昭比了个“三”的手势。齐昭明白意思:还有三包药粉,省着点用。
阿蛮落地后没变回人形,反而更低伏了身子,银毛根根竖立,对着首领连声咆哮。那声音不像野兽,倒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震得空气都在抖。
黑袍首领站稳脚跟,脸色铁青。他抬手抹掉脸上血迹,冷笑:“一只畜生也敢……”
话没说完,阿蛮又扑了一次。
这次是虚晃,前爪拍地,激起一片尘土。等对方抬刀防御时,她猛然转向,一口咬住那团正在靠近心核的黑气。
“呜——!”
一声闷响,黑气剧烈翻滚,像是活物在挣扎。阿蛮死不松口,牙齿深深嵌进那团雾里,整条背脊都绷成了弓形。
齐昭抓住机会,背靠石柱,右手掐住左臂上那条黑线最前端,虎口用力一夹。
“断!”
皮肉裂开,黑线从中崩断,一股黑血喷了出来。他立刻抓起药箱边上剩下的灰绿色药粉,撒在伤口上。
“以情入药,镇!”
药粉落下的瞬间,明心眼中浮现出几个小药童虚影,穿着旧式短褂,手里拿着金针和布条,迅速围住伤口开始封穴。黑线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齐昭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手臂。血还在流,但颜色正常了,没有那种诡异的暗紫。
他抬头看向阿蛮:“干得漂亮。”
阿蛮甩了甩头,把嘴里那团黑气吐在地上。那东西像烂泥一样蠕动了几下,慢慢散开,露出里面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片。
老姜头眯眼看了会儿,低声说:“那是记忆残片,他们把人魂炼成引子了。”
楚绾走过来,剑尖点地,目光落在晶片上。她没说话,但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计算什么。
黑袍首领见状,突然抬手,冲剩下的人做了个手势。几人立刻后撤,重新站成半圆,将他们围在中间。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他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新的黑牌,“星核不会沉默太久。”
齐昭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咧嘴一笑:“你说得对,它确实不会沉默——但它听的是谁的话,还不一定呢。”
阿蛮低吼一声,往前踏了一步。她现在还是狼形,体型比刚才更大了些,银毛泛着微光,像是沾了露水。
黑袍首领脸色变了变,握紧了手中刀。
就在这时,地底传来一阵震动。
不是很大,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脚下的石头轻轻跳了一下,心核的光芒也随之闪了闪。
楚绾突然转身,剑尖指向心核下方的一道裂缝。那里原本只是条细纹,现在却缓缓张开,像一张嘴。
齐昭皱眉,凑近看。明心眼开启的刹那,他看见裂缝深处有一团光在跳动——不是金色,也不是蓝色,而是无数细小的白点聚在一起,像夏夜里的萤火。
“这是……”他喃喃道。
老姜头咳了一声:“是那些被抽走记忆的人,他们的念头还没散。”
话音刚落,那团光猛地一震。
紧接着,所有倒在地上的黑袍人尸体胸口,同时浮现出一点微弱的白光。有的在左胸,有的在右肋,位置各不相同,但都在缓慢跳动,像心跳。
黑袍首领瞪大眼睛,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手下。
其中一个离得最近的黑袍人忽然抬起头,眼神清明了一瞬,嘴唇微动,说了两个字:
“娘……”
然后脑袋一歪,彻底不动了。
白光从他胸口飘出,缓缓升空,朝着心核飞去。
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光点从尸体中升起,汇聚成一条流动的光河,绕着心核缓缓旋转。
黑袍首领怒吼一声,挥刀就要斩断光流。可刀还没落下,阿蛮已经扑了上去,一爪拍在他的手腕上。
刀当啷落地。
齐昭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你说星核不会沉默,可它现在好像……挺愿意听这些声音的。”
楚绾站在心核前,剑尖垂下。她望着那条光河,眼神难得柔和了一瞬。
老姜头靠着石柱,喘着气说:“人心要是真能被抽干净,那天底下早就没人会做梦了。”
黑袍首领站在原地,脸上血迹未干,双手微微发抖。他盯着那团越来越亮的光,忽然开口:“你们根本不懂……星核选中的是我!”
齐昭拍拍阿蛮的脖子,站起身:“你搞错了一件事。”
他往前走了两步,直视对方眼睛。
“它选没选你我不知道,但你现在这副样子,连只萤火虫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