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星连珠、乌鸦蔽日的异象过后,努尔哈赤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位统一女真、战无不胜的建州大汗,第一次在胜利的喜悦中尝到了不安的滋味。
是夜,努尔哈赤罕见地失眠了。他在中军大帐中来回踱步,布扬古临死前的诅咒如同鬼魅般在耳边回荡:“纵使我叶赫只剩一女,也必覆你爱新觉罗天下!”
“荒谬!”努尔哈赤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杯乱跳,“我凭实力统一女真,何惧将死之人的疯言疯语!”
然而帐外呼啸的狂风,仿佛在嘲笑着他的自信。那风中似乎夹杂着布扬古的狂笑,还有乌鸦的哀鸣。
“传天文官!”努尔哈赤突然朝帐外喝道。
片刻后,年迈的天文官颤巍巍地进来,跪倒在地:“大汗。”
努尔哈赤目光如刀:“今日天象,究竟主何吉凶?我要听实话!”
天文官浑身发抖,伏地不敢抬头:“回、回大汗,九星连珠乃百年罕见之凶兆,主...主王朝更迭,天下易主。乌鸦蔽日更是大凶之象,主...主兵戈不止,血光之灾。”
帐内烛火忽明忽暗,映得努尔哈赤的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可有禳解之法?”
天文官迟疑片刻:“若、若想化解,需行三事:一是大赦俘虏,以积阴德;二是祭祀天地,以安鬼神;三是...三是...”
“说!”努尔哈赤不耐地喝道。
天文官以头叩地:“三是避免杀戮过甚,尤其是...尤其是叶赫部民。”
努尔哈赤勃然大怒:“荒谬!我费尽心力才平定叶赫,难道还要养虎为患不成?滚出去!”
天文官连滚爬出帐外。努尔哈赤独自站在帐中,胸口剧烈起伏。突然,他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无形的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
“来人!”他朝帐外喊道,“带布扬古的尸身来见我!”
当布扬古的遗体被抬进帐中时,努尔哈赤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死者双目圆睁,嘴角竟带着诡异的笑容,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恐惧。
“合上他的眼睛!”努尔哈赤命令道。
士兵上前试图合上布扬古的眼睑,却惊讶地发现那眼睛如同磐石般僵硬,无论如何都无法闭合。
“大、大汗...合不上...”士兵颤声道。
努尔哈赤勃然大怒:“废物!”亲自上前,用手强行去合布扬古的眼睛。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布扬古冰冷皮肤的瞬间,帐中烛火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布扬古的声音,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努尔哈赤...我在下面等你...”
“点灯!快点灯!”努尔哈赤惊恐地大叫。
当烛火重新燃起时,帐中一切如常,只有布扬古的尸体依然睁着双眼,仿佛在凝视着虚无。
努尔哈赤背脊发凉,冷汗浸透了内衫。他强作镇定,对侍卫挥手:“抬下去,按贝勒礼葬了。”
这一夜,努尔哈赤彻夜未眠。
次日清晨,努尔哈赤召集心腹大臣议事。众人注意到,大汗眼窝深陷,显然一夜未睡。
“关于叶赫部,诸位有何建议?”努尔哈赤开门见山地问。
大臣们面面相觑,最后资历最老的额亦都开口:“大汗,叶赫虽平,但其部民众多,若处置不当,恐生后患。臣建议采取怀柔之策,善待降民,以安人心。”
努尔哈赤还未开口,猛将安费扬古就反驳道:“不可!叶赫人素来桀骜不驯,若不严加惩治,必为后患!臣建议将叶赫贵族尽数诛杀,其余部民分散各处,以免聚众作乱。”
两种意见在帐中激烈交锋。努尔哈赤沉默良久,突然问道:“昨日天象异常,诸位可知?”
帐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当然都目睹了那诡异的天象,但谁也不敢率先提起。
努尔哈赤环视众人,缓缓道:“布扬古临死前发下血咒,说纵使叶赫只剩一女,也要覆我爱新觉罗天下。”
帐中一片死寂。良久,五大臣之一的何和礼才小心翼翼地说:“将死之人胡言乱语,大汗不必放在心上。”
“胡言乱语?”努尔哈赤冷笑一声,“那九星连珠也是胡言乱语?乌鸦蔽日也是胡言乱语?”
无人敢接话。
努尔哈赤站起身,目光凌厉:“我不管这是不是胡言乱语,但既然有此一说,就不得不防。传我命令:第一,所有叶赫贵族,无论降否,一律处死;第二,叶赫部民分散迁往各地,不得聚居;第三,严禁叶赫人担任要职,尤其是军职;第四...”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冰冷,“爱新觉罗子孙,永不选叶赫那拉氏为后!”
命令传出,叶赫部顿时腥风血雨。数百贵族被处死,无数家庭被迫离散。哭喊声日夜不绝,整个叶赫故地如同人间地狱。
然而,诡异的事情接连发生:
先是行刑的刽子手接连暴毙,死状恐怖,仿佛被厉鬼索命;然后是记录叶赫贵族名册的文书官莫名发疯,夜夜哭喊“眼睛!好多眼睛在看着我!”;最后是参与镇压叶赫的几个将领相继遭遇不幸,有的坠马重伤,有的突发恶疾。
流言开始在军中蔓延,说这是叶赫的诅咒开始应验了。
努尔哈赤闻讯大怒,下令严查散播流言者,抓到一律处死。但就连执行命令的士兵也心生恐惧,许多人私下说在执行死刑时看到了诡异的现象——刀砍不进,箭射不中,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保护着某些叶赫人。
更令人不安的是,努尔哈赤开始做噩梦。每夜他都梦见布扬古七窍流血地站在他床前,重复着那句诅咒:“纵使我叶赫只剩一女,也必覆你爱新觉罗天下!”
有时梦境更加恐怖——他梦见一个面目模糊的叶赫女子,身着龙袍,坐在他的宝座上,脚下踩着爱新觉罗子孙的尸体。
这些梦境如此真实,以至于努尔哈赤常常深夜惊醒,浑身冷汗。
无奈之下,他秘密请来建州最德高望重的萨满,举行盛大的驱邪仪式。仪式上杀了九头黑牛、九匹白马、九只白鹿祭天,但效果甚微。
老萨满私下告诉努尔哈赤:“大汗,此非寻常诅咒,乃是以整个部族的气运和怨力发出的血誓,恐难化解。”
努尔哈赤面色阴沉:“难道就无可奈何?”
老萨满迟疑片刻:“唯有以更强的气运压制。大汗若能建立不世功业,开创千秋王朝,或可以国运对抗部运。”
这句话点醒了努尔哈赤。从此,他更加致力于统一女真、进军中原的伟业,仿佛想要用赫赫功勋来证明天命在自己一方。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那个诅咒始终如同阴影般笼罩着他。每当听到“叶赫”二字,他总会不自觉地皱眉;每当看到叶赫女子,他总会莫名地心悸。
他甚至下令修改史书,淡化叶赫部的重要性,抹去布扬古诅咒的记录,仿佛这样就能让诅咒消失。
但有些东西,越是压抑,就越是顽强。叶赫的诅咒如同潜流,在地下悄悄流淌,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许多年后,当努尔哈赤躺在宁远城下的病榻上,生命垂危之际,他仿佛又看到了布扬古的身影。那个身影在远处对他冷笑,仿佛在说:“看吧,诅咒开始了...”
而那时,一个叶赫那拉氏的女婴已经在辽东某处呱呱坠地。她将在未来成为大清的慈禧太后,一步一步实现着那个古老的诅咒。
但这一切,垂死的努尔哈赤已经无从知晓了。他只能在无尽的恐惧中闭上双眼,留下一个关于诅咒的传说,在爱新觉罗皇室中代代流传,成为他们心中永远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