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事没太后说的那么简单。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岂能不知?
可是……太后说的对,他又能怎么办呢?这后宫还是安安静静的才好。
他很清楚,眼下他才登基没多久,年羹尧这把锋利的刀还有用,华妃动不得。
而甄嬛……她那张脸……那双眼睛……每每对视,都让他恍惚间看见逝去的爱妻。
菀菀……
胤禛的指尖微微用力,杯中的茶水漾开细微的涟漪,久久没有言语。
良久,皇帝才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这后宫,简直比前朝那些勾心斗角的折子还让人头疼!
最终,他也只能再次含糊地应了一声,带着点无奈和疲惫:“此事朕已经知道了,处置得……还算妥当。”
“只是宫闱之中,竟闹出此等荒诞之事,实在不成体统!倒是让皇额娘受惊了。”
他没有说“信了”,只说“知道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只有他自己清楚。
乌雅见他如此也懂了,看来这是对这“真相”还算满意。
虽然这事你知我知,后宫皆知,但哀家说这是真相这就是,聪明人都该懂得什么叫看破不说破。
她摆摆手,一脸“哀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淡定:“哀家倒没什么,只是可怜了那些被惊扰的宫人。”
“皇帝你也别太忧心,哀家和皇后商量已经小惩大诫过了,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
“哦~不知是如何处置的?”胤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盏。
“前些日子皇后身体不适,华妃奉旨协理六宫,如今宫中出了这等装设弄会、毒害嫔妃的事,她总要担个管理不善的责,自然是要受罚的。”
“哀家和皇后商议着,小惩大诫,让她闭门思过半月,抄抄《女诫》,协理六宫的权柄也暂时收回来了,让她好好静静心。”
乌雅笑眯眯的,轻描淡写地把收回权力说成了“让华妃静静心”。
“丽嫔即已疯癫了,就找了个偏僻的宫室,让她好生养着去了。”
“至于莞贵人,”乌雅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哀家也很无奈”的意味,“奴才闯了祸,她这个主子管教不严,总得受点罚。”
“哀家罚她每日去宝华殿跪地祈福两个时辰,诚心忏悔,算是为惊扰亡灵赔罪,也为她自己压压惊。”
“如此也当是给受惊的宫嫔们一个交代,你看,这样处理,可还妥当?”
她一口气说完整个处理方案,然后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暗中观察大胖橘的反应。
丽嫔给华妃背锅,小允子给甄嬛顶雷,华妃轻罚,甄嬛小惩,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胤禛沉默了。
寿康宫内只闻更漏滴答。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的边沿。
太后这番说辞,滴水不漏,将所有可能的爆炸点都巧妙地包裹上了一层看似合理的外衣。
丽嫔疯了,是最好的替罪羊和封口者。
小允子“蠢笨忠心”,独自扛下了装神弄鬼的罪名。
华妃被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
甄嬛的惩罚更像是走个过场。
他深深地看了太后一眼,带着一丝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终于,胤禛收回了目光,缓缓站起身:“皇额娘辛苦了。儿臣……明白了。”
说罢,他发出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轻叹,又拿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后宫不宁,是朕之过。”
“既然皇额娘和皇后已有了处置,那便如此吧。”
“丽嫔……虽已疯癫,可毕竟是犯了大错,就挪去冷宫安置,别再出来生事了。”
“至于莞贵人的罚……”
他顿了顿,他抬眼,目光似乎穿透了殿宇的阻隔,落向碎玉轩的方向,“朕……自有考量。”
每日跪两个时辰?她那身子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住。
乌雅看在眼里,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
【来了来了!替身文学虽迟但到!纯元周边保护机制启动!】
但面上却是一派欣慰:“皇帝圣明,如此甚好。后宫安宁,皇帝才能安心处理前朝大事。”
完美收尾,深藏功与名。
皇帝沉默了几息,话题非常自然地一转,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
“皇额娘,儿子离宫多日,莞贵人她……身子一向弱,此番又受罚了多日,不知可还好?”
那关切之情,几乎要溢出眼眶。
【啧啧啧!这话题转得,比德芙还丝滑!】
【刚还讨论后宫问题呢,现在转头就关心起小老婆了?!纯元周边威力就这么大?!】
【大胖橘,不愧是你!】
虽说如此,乌雅面上依旧八风不动,甚至还带点“老年人记性不好”的恍然:“哦,莞贵人啊……”
“哀家倒是没见着,不过听说,宝华殿祈福,她倒是日日都去,风雨无阻,瞧着……是有些清减了。”
她故意把“清减”二字说得慢悠悠,带着点“你懂的”暗示。
皇帝的心立刻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
清减了?跪两个时辰?他几乎能想象出她跪在冰冷佛殿里,纤细单薄的身影,苍白隐忍的小脸……
那张酷似菀菀的脸上,若是露出脆弱的神色……
一股混合着怜惜与对亡妻思念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他。
他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皇额娘,儿子刚回宫,还有许多积压的政务要处理,就不多打扰皇额娘休息了。”
这借口找得,连苏培盛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神tm积压政务!你丫就是急着去碎玉轩验收‘周边’状态!装的跟谁不知道似的!】
【去吧去吧,哀家都懂!】
乌雅非常“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慈祥道:“皇帝勤政是好的,但一路辛苦,也要顾惜身子,就回养心殿好生歇着吧。”
“儿子告退。”
皇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那背影,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疲惫?
看着胤禛挺拔却带着一丝沉重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乌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靠垫里,终于走了。
“竹息!快!给哀家把那碟新做的核桃酥端来!”
“对了,顺便盯着点碎玉轩那边的消息,有什么就赶紧回来回禀哀家。”
她兴致勃勃地吩咐,同时双手往软垫下一捞,悠哉悠哉看起了话本子,顺便等着碎玉轩的最新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