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门前,一排身着黄马褂、腰佩长刀的御前侍卫如同铜浇铁铸的雕像,神情肃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森严地横亘在眼前。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们立刻进入搏杀状态。
“站住!皇上有旨,养心殿封宫,任何人不得擅闯!”为首的侍卫统领看到华妃的仪仗,立刻横戟上前,厉声断喝,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试图喝止这胆大包天的闯入者。
候在门口的小夏子也赶忙走上前来劝阻华妃,“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去啊!皇上染了时疫,太医吩咐要静养隔离……”
“滚开!瞎了你们的狗眼!”华妃的声音又冷又硬,像冰珠子砸在玉盘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天然威压和此刻毫无掩饰的暴戾,“本宫看谁敢拦!皇上龙体有恙,本宫前来侍疾!让开!”
“娘娘息怒!”侍卫统领心头一凛,但职责所在,他硬着头皮,腰杆挺得笔直,半步不退,“皇命在身!封宫期间,任何人不得出内!违令者……”
他咬了咬牙,后面的话虽未出口,但那按在刀柄上的手和眼神里的决绝已经说明了一切。
“违令者如何?嗯?”华妃猛地一扬下巴,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极其残酷的弧度,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让人心底发寒,“你动本宫一个指头试试?”
“本宫今日偏要进去!看你们哪个活腻了的敢拦!”说着她就直愣愣地往门口走去,试图闯入殿中。
“娘娘不可!”小夏子骇然失色,厉声疾呼。
他身边的侍卫们也被这硬闯的举动惊得纷纷合拢过来,可又不敢动手拦住华妃,只好试图用人墙挡住华妃前进的道路。
华妃身边的颂芝连忙走上前来,对着小夏子使了个眼色,“皇上只说了这养心殿不许进出,咱们娘娘进去了不出来便是,这样不算是违反了皇上的旨意,小夏子公公,你觉得可能通融一二?”
小夏子的目光在华妃和颂芝之间来回巡视,看着华妃那坚定的神色,他终究还是弯下了腰背,“娘娘,您请!”
沉重的宫门被里面的太监合力拉开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所有侍卫整齐划一地侧身退后,让出通往宫门的通道,动作迅捷而沉默。
华妃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那些如释重负的侍卫,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弥漫着浓重药味和死亡气息的昏暗殿宇之中。
玫瑰紫的身影瞬间被门内的阴影吞噬,只留下宫门外一群侍卫面面相觑。
殿内昏暗的光线让华妃猛地眯了下眼,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药味混杂着病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呛得她喉头发紧。
她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就锁定了龙榻的方向,以及榻边那几个如同热锅上蚂蚁、满头大汗的太医。
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花盆底敲击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急促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瞬间打破了殿内原本死水般的压抑。
“皇上如何了?”华妃鬓发微乱,仓促间,脸上的珍珠粉未曾卸下,还带着几分掩饰的病容苍白,但那双眼,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担忧。
她身上那件标志性的玫瑰紫宫装,此刻成了这死气沉沉病室中最刺目的存在。
榻上的景象让她心头猛地一揪,明明早上才见过,可如今,皇帝的脸色已由潮红转为一种可怕的青灰,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沉闷的哮鸣音,仿佛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拉扯。
他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一层细密的冷汗不断从他额角、鬓边渗出,将明黄色的软枕濡湿了一小片。
华妃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纯粹的惊骇和心痛:“皇上——!”
她尖叫一声,几乎是扑到了龙床边,完全无视了跪了一地、试图阻拦的太医和宫人,也仿佛没闻到那浓重的病气。
“皇上!您……您怎么病成这样了?臣妾来迟了!臣妾该死!”华妃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皇帝滚烫的额头,却又怕惊扰了他,僵在半空。
她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火焰的凤眸死死盯住为首的院判章弥,里面的暴戾和威胁几乎要化为实质:“章太医!皇上到底怎么样了?!解时疫的方子研制出来没有?!!”
章弥被她看得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华妃娘娘息怒!臣等……不敢懈怠,只是这疫症凶险诡谲,古方效用有限,新方尚在……”
华妃的声音陡然拔高,指甲瞬间掐进了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强行压下了喉咙口的哽咽和眼底翻涌的酸涩。
“本宫不想听这些废话!本宫只问你们一句,方子呢?!治时疫的方子呢?!”
她猛地踏前一步,逼视着章弥,周身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让老院判几乎喘不过气,“食君之禄,忠君之忧!你们太医院拿着朝廷的俸禄,吃着皇粮,就该拿出自己的本事来!”
“如今皇上龙体有恙,谁都别想推脱责任!”
她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指着他们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本宫告诉你们!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太医院上下,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给本宫陪葬!听懂了吗?!”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章弥和一众太医吓得面无人色,扑通扑通跪倒一片,额头磕在金砖上砰砰作响,“臣等……臣等无能!但……但此疫症变化诡谲,凶险异常,方子……方子虽有几味主药定下,辅药配伍还在斟酌推演,尚需……尚需时日验证……”
“斟酌推演?时日验证?”华妃怒极反笑,那笑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森冷,“皇上的龙体等得起你们慢慢推演吗?!等你们推演好了,皇上要是……要是……”
她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化作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