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炎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又一次被京城头号大反派给惦记上了。
他此刻正面临着一场严峻的挑战——他的“蚂蚁军团”,迷路了。
他用白糖画出的“行军路线”,在庭院的青石板上被太阳一晒,味道变淡了。
蚂蚁大军顿时陷入了混乱,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这可不行!
炎辰皱起了小小的眉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想要去做点什么。
那股盘踞在他体内的,名为“帝魂”的意志,似乎感受到了他这微不足道的“渴望”。
“龙气微调,因果律修正……指令:寻路。目标:高能量食物源。执行单位:京城全境,蚁科,黑棘蚁亚种。”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不光是养心殿庭院里的那群蚂蚁。
整个皇宫,从御花园到冷宫,从太和殿到御膳房……所有正在觅食、打架、发呆的黑棘蚁,在同一时间,全都停下了动作。
它们头上的触角,仿佛接收到了某种神秘的电波,齐刷刷地转向了同一个方向——城南。
然后,一支支,一队队,一股股黑色的细流,从皇宫的各个角落涌出。
它们汇入主干道,穿过宫门,沿着街道的缝隙,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浩浩荡荡的黑色洪流。
它们的目标明确,意志坚定,仿佛接到了神谕的十字军。
它们的“神”,此刻正蹲在地上,苦恼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糖碟子。
……
城南,运粮巷。
刀疤脸正得意洋洋地看着手下们完成最后的“工序”。
一袋袋掺满了沙土的“毒粮”被重新封口,装上马车。只要再过两条街,就能送到粥棚的后厨。
到那时,好戏就该开场了。
“都给老子手脚麻利点!耽误了丞相的大事,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刀疤脸踹了一个磨磨蹭蹭的小弟一脚,骂骂咧咧地说道。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奇怪的“沙沙”声。
声音很细微,却越来越密集,像是涨潮时的海浪,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什么声音?”
一个手下警惕地问道。
“管他娘的什么声音,赶紧干活!”
刀疤脸不耐烦地吼道。
话音刚落,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异样的黑色。
那黑色,正从巷口的地面,墙角,甚至是墙壁的缝隙里,潮水般地涌了进来!
“妈的,这是……”
刀疤脸定睛一看,瞬间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蚂蚁!
铺天盖地的蚂蚁!
黑压压的一片,所过之处,连青石板的颜色都看不见了!那不是几百只,几千只,那是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只!
它们形成了一道黑色的死亡之潮,目标明确地,朝着他们,以及他们身边的粮车,席卷而来!
“我操!哪来这么多蚂蚁!”
“快跑啊!要被吃啦!”
地痞流氓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就想跑。
“不准跑!”
刀疤脸又惊又怒,拔出刀来,
“谁敢跑,老子先砍了他!不就是几只蚂蚁吗?怕个球!把粮食给老子看好了!”
然而,他的威胁在生物本能的恐惧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蚂蚁大军已经涌到了车轮下,密密麻麻地顺着车辕往上爬。
它们无视了惊慌失措的人类,直接扑向了那些散发着谷物和……沙土气息的粮袋。
“滋啦——”
无数只蚂蚁用它们那微小却锋利的口器,疯狂地啃噬着麻布袋。
一个,两个,三个……
几乎是眨眼之间,十几只粮袋,就像被泼了浓硫酸一样,瞬间千疮百孔!
“哗啦啦啦——”
袋子里的东西,倾泻而出。
但流出来的,不光有米白色的面粉和黄澄澄的谷粒。
更多的,是灰黑色的沙土,和惨白色的石灰粉!
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在地上堆起了几个丑陋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小丘。
巷子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刀疤脸也傻了,他看着满地的狼藉,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全完了。
王敬忠正在粥棚前监督,不知为何总觉得眼皮直跳,心神不宁。
恰好一名衙役来报,说运粮队迟迟未到,他心中一紧,便亲自带人沿路寻来。
刚拐进这条近路小巷,一股粮食混合着尘土的怪味就让他皱起了眉头,随即,巷内传来的污言秽语,和地上的狼藉让他目眦欲裂,怒吼出声:
“你们这群畜生,在干什么!!”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御史大夫王敬忠,带着一群手持棍棒的衙役,正站在巷口。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堆掺着沙土的粮食,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
他身后,还跟着许多闻声而来看热闹的难民。
当他们看清地上的东西时,整个巷子,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滔天的怒火,在每一个人的眼中,轰然引爆!
“沙子!是沙子!”
“他们往我们的救命粮里掺沙子!”
“畜生!这群天杀的畜生啊!”
王敬忠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那群已经吓瘫了的地痞,又看了看那些,因为愤怒和绝望而扭曲的难民的脸,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过去。
他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克扣粮饷。
这是要掘大炎的根,要将这满城数十万百姓,活活逼上绝路啊!
好毒的心!好狠的计!
他猛地回头,看向丞相府的方向,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李!思!远!”
……
丞相府。
李思远正在悠然品茶。
他等待着,等待着南城那声引爆全城的巨响。
终于,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书房,正是去而复返的刀疤脸。
“丞相大人!不……不好了!”
李思远眉头一皱,放下了茶杯:
“什么事如此惊慌?是难民开始冲击府衙了?”
“不……不是……”
刀疤脸面如死灰,声音抖得像筛糠,
“我们……我们的粮……被……被蚂蚁吃了!”
“什么?”李思远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蚂蚁!铺天盖地的蚂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把我们的粮袋全都咬破了!那些……那些沙子……全……全都漏出来了!还被王敬忠那个老匹夫,抓了个正着!”
李思远呆住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皇宫的方向。
蚂蚁……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个痴傻的小皇帝,正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用一根小树枝,拨弄着一群……蚂蚁。
一股寒意,一股比三九寒冬的冰雪,比史前巨兽的凝视,更加深入骨髓的恐怖寒意,瞬间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算计人心,算计天下,算计到了每一个细节。
他唯独,没有算到。
他的降维打击,会撞上对方的……升维蚂蚁。
“噗——”
李思远再也支撑不住,又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他扶着窗框,身体剧烈地颤抖,起初是低沉的闷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最后变成了状若疯魔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竟一直在同一个孩童的沙盘上,妄图建立我的万丈高楼……哈哈哈哈!蚂蚁……他用蚂蚁破了我的绝户计!我算计人心,他……他却在调兵遣将……哈哈哈哈!”
笑声里满是血泪,充满了自我毁灭的荒诞与悲凉。
这一次,他输给的,不再是一盘点心,一个喷嚏。
而是一整个,他从未理解过的,荒诞离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