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学长,马文才、祝英台、梁山伯等人受山长委派,在门前协助迎新,指引安排。
马文才一袭月白锦袍,外罩淡青色纱氅,身姿挺拔如松,立于人群之中格外显眼。
他面容沉静,指挥若定,寥寥数语便将纷乱的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引得新生与家长纷纷侧目,暗自赞叹这位学长气度非凡。
祝英台则与梁山伯在一旁负责登记名册,分发号牌。
经过近一年的相处,尤其是在马文才有意无意的“调和”下,三人表面关系颇为融洽。
祝英台虽仍与梁山伯更为亲近,但对马文才的排斥已消减大半,偶尔还能会对着他露出几分女儿娇憨神态。
春风和煦,吹动着祝英台额前的碎发,她专注地低头书写,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丽。
梁山伯在一旁帮忙研磨,不时低声与她确认信息,气氛和谐。
马文才目光偶尔掠过,见她并未与梁山伯有过分亲密之举,心下稍安,但那份深植于心的占有欲与警惕,从未真正放松。
就在迎新事宜渐近尾声时,一名新生的到来,却像一颗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在马文才心中炸开!
那是一个穿着半新不旧青布长衫的年轻书生,面容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清秀,却眼神闪烁,眉宇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油滑与算计。
他提着简单的行李,正点头哈腰地与负责引路的杂役套着近乎,言语间颇懂逢迎。
——秦京生!
马文才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张脸!这张在前世,与黄良玉的悲剧、与诸多麻烦紧密纠缠的脸!
他怎么还会在这里?
按照前世轨迹,他此时应该正与那位被拐带的祝英齐的未婚妻黄良玉在一起才对!难道……难道自己之前推断错了?
祝英齐寻找的那个与“秦姓书生”私奔的女子,并非黄良玉?
还是说……其中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变故?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马文才心头,让他素来冷静的面容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
他下意识地看向祝英台,她正低头忙碌,并未注意到这边。
他又迅速瞥了一眼梁山伯,见他亦是毫无所觉。
马文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目光落在名册上秦京生刚刚登记的名字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秦京生?”
秦京生闻声,立刻转过身,脸上堆起殷勤甚至略带谄媚的笑容,对着衣着气度明显不凡的马文才躬身行礼:
“正是学生。敢问学长尊姓大名?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他那套见人下菜碟、攀附权贵的本事,似乎与生俱来。
马文才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矜贵疏离的模样:“马文才。既是来求学,便当以学业为重,谨守书院规矩。”
他语带深意地敲打了一句。
“是是是!马学长教训的是!学生定当谨记,刻苦攻读,绝不辜负学长期望!”秦京生连连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
马文才不再多言,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秦京生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之前的某些判断。
黄良玉究竟在哪里?那个与“秦姓书生”私奔的女子又是谁?
祝英齐在杭州是否找到了线索?
这一切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或误会?
迎新结束后,学子们散去。祝英台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对梁山伯笑道:“总算忙完了。山伯兄,我们……”
她话未说完,马文才已缓步走了过来,神色如常地对二人道:“今日辛苦二位了。方才山长吩咐,迎新所用的一应器物需清点入库,英台弟心细,可否劳烦你去偏厅协助谢先生核对一下簿册?”
他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自然而然地将祝英台支开。
祝英台不疑有他,点头应下:“好,我这就去。”
梁山伯忙道:“英台弟,那我帮你……”
“山伯兄,”马文才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方才我见王蓝田几人似在寻你讨论明日射御课的组队事宜,似乎颇为急切。核对簿册之事,有谢先生在,英台弟一人足矣。”
梁山伯闻言,想起确实与王蓝田有约,且射御课事关集体,不便推辞,只好对祝英台道:“那英台弟,我先过去一趟。”
祝英台笑笑:“山伯兄快去忙吧。”
看着梁山伯离去,马文才才对祝英台微微颔首,目送她走向偏厅。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廊角,他脸上那层温和的面具才缓缓褪去,眼底覆上一层冰冷的警惕与深思。
秦京生如同一个不该出现的幽灵,重新闯入了他的棋局。
这意味着什么?是前世的命运惯性强大到无法扭转,还是说,有另一只他未曾察觉的黑手,在暗中拨弄着一切?
他抬头望向远处,秦京生正混在一群新生中,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引得几人发笑。
那副嘴脸,与前世一般无二,令人作呕。
马文才缓缓握紧了袖中的手指。
无论原因如何,既然你出现了,那么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兴风作浪,更不会让你……有机会接近任何不该接近的人。
山风拂过,带来春日花草的清香,却吹不散马文才眉宇间骤然凝聚的凛冽寒意。
平静了许久的尼山书院,似乎又将因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迎来新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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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尼山书院的桃花灼灼盛开,如烟似霞,染红了山坡溪畔。
午后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祝英台临窗而坐,手中虽握着书卷,目光却有些飘忽,并未真正落在字句之上。
近一年的书院生活,平静中亦藏着波澜。
兄长祝英齐自年前前往杭州寻找与人私奔的未婚妻黄良玉后,便音信渐稀,只零星传来些“略有眉目”、“波折重重”的消息。
这让她在庆幸无人严管的同时,也不免为兄长,更为她那自幼一同长大、却为情所困毅然逃婚的闺中密友良玉姐姐担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