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梅丽笑着捶了袁新康一拳，“有这个想法了，我们就再认真地合计合计。还有一个事，”方梅丽犹豫了一下，“我和梅好商量着给我娘家买个电视机，我们，梅好，大苗，我爸他们一起每人出一点。”
袁新康皱了下眉，语气里带着迟疑，“钱不都在你手里管着吗？”
“是在我这里，但这是我们家的钱，要支出我要先跟你商量，没跟你说好之前，你看刚才我爸在，冬强都说了，我也没接话。”
袁新康似乎是得到了尊重，眉毛舒展了些，方梅丽又继续跟进，“的确，我们自己家电视都还没买呢？本来也可以买一台，我们先决定好去不去县城，去县城的话先把钱留着开店，等店开下来，钱卖点回来就去百货大楼，分分钟抱回一个电视，给我娘家买呢，每人分摊我们大概出个百来块，到时说钱是你主动要出的，我们村里哪个人不说梅丽老公好啊！”
“得了得了！”袁新康挥挥手，“你当家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放心，我当家归当家，家里的钱有支出都要跟你汇报，你同意了我才敢动，”方梅丽想想又说，“不但是我们家，大苗家的钱都还是我给他管着呢，电视机现在也不买，到时，等他回来，要他也拿钱出来再买。”
“你大管家！还管到娘家去了。”
“我管到娘家，不会去占娘家便宜的，还要尽我能力帮，不过呢，这个还是因为我有个好老公，大方的老公，什么都依着我，不然……”
“好了，好了，电视你去买吧，现在就去买我也没意见。先去看婷婷有没有在娘那里。”袁新康拍拍方梅丽的肩膀。
“哎！”方梅丽哼唱着小调，脚步欢快地迈向后门。
一趟县城之行让方冬强有了更多跟小伙伴聊的话题，“小阿姨带我去吃了狮子头，不是真的狮子的头啊，圆圆的，看着像，很好吃的。”方冬强说着还咂了下嘴巴，咽了口水。
“哇，冬强吃狮子的头了，冬强变成了狮子啦，快跑！”小孩们成群地追着闹着，在去学校的田埂上来回跑。
跑到风也渐渐地变冷了，田埂变得光秃秃的，早上地里是雪白的霜，孩子们早上缩着脖子去学校，棉袄袖口磨得发亮，在期待着下比霜还要白的雪。
快放寒假时，白天越来越短，下午放学的路上，已经能看见村里的炊烟，脚步也比秋天轻快，因为再走几天，就不用早起赶路上学了。
家里有在外地的人，此时都在翘首以盼地看着村口的路，盼着能看到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的家人。
方大苗回来后，第二天就到方梅丽店里来，方梅丽拿出存折给他看，“你每次寄过来的钱都存在这里，一共是600元。”
方大苗拿着存折，反复盯着那串数字看，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我居然有这么多钱了！”
“我给你存的死期，还有利息。”
“我闭着眼睛睡觉，也会钱生钱。”方大苗闭上眼睛，一脸满足地晃了晃头。
“唉，这点钱的利息，可不够你不干活就有的吃的。”方梅丽马上提醒道。
“知道！知道！”方大苗摸了摸后脑勺。
“你要是前几年就这样汇过来加上今年的，这里有多少了？4年，2400元，就算前几年工资低一点，凑个2000总能凑起来，就可以开始造房子，你有新房子住了。”方梅丽拍着存折。
“第一年，第二年……”方大苗张了张嘴，回答不上来。
“过去，就不提了，明年工资涨了，你就多汇点过来，都给你存起来。”
“好！好！”方大苗连连点头，指了指存折，“那这存折……”
“我给娘爸，他们保管着，你不会是不放心吧？”
“放心，放心，自己家里人。”
“还有一个事，你最后一个月的工资没有汇的。”方梅丽开始讲正事了。
“我要留点过年买过年货，大家要吃的。”
“年货不用你买了，我和梅好会买，我们想一起买个电视机，460元，爸，新康，梅好和你一人出120元。”
“120？”方大苗有点犹豫着，“买了我就要没钱了。”
“家里烧好你来吃就行，还要留什么钱？舍不得吗？”
“舍得舍得，电视买来也是给冬强看的多，你和梅好又不在家，还是我们占便宜了！”
“还算拎得清，还有我大姐，一天都坐在家里，让她的日子也丰富点。”
“对喔！对喔！还是你们两个小妹想着姐。那什么时候去买？”
“你钱拿来买上去买。”
方大苗从两边口袋里都掏出钱，“这买了我就真的只剩几元买车票的钱了。”
“家里有的吃，不会饿着你的。”方梅丽一把拿过钱。
黑白电视机买回来了，就像块“磁石”，把附近的孩子都吸了过来。
“妈，我去冬强家看电视。”
“方瑜，看会儿就回来，在别人家不要吵闹。”俞继红叮嘱着。
“知道了。”方瑜的两根辫子随着脚步一颠一颠的，很快就没了影。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攒够买电视的钱啊！”俞继红感叹道，这一台方方正正，能看到外面世界的东西，谁不喜欢？
方树根背着蛇皮袋也回来了。他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屋门“吱呀”一声推开，正在昏黄的灯光下吃饭的方树根妈，花妹抬起头。
方树根妈快步走过来，拉着方树根的胳膊上下打量，“瘦了点，路上冷不冷？”
方树根笑着点头，看了一眼花妹，花妹赶紧低下头，分开这么久，也显得有些拘谨。
“花妹，我回来了。”
花妹连忙起身，去拿碗给方树根盛饭。
“花花，还认得爸不？”花花怯生生地点点头，声音像蚊子一样，“爸！”
“景明都这么大啦？”方树根抱起儿子，方景明有点陌生地盯着他，眼睛睁得圆圆的。
“这是爸爸，爸回来了！”方树根妈拍着方景明的肩膀，“树根，先吃饭，这一路过来都饿了吧？”
“我带了吃的。”方树根起身去打开蛇皮袋的口。
听到有吃的，花花和方景明都凑到蛇皮袋的旁边。
“先吃饭，有好吃的，饭都不吃了。”方树根妈喊道。
“对，吃了饭再吃。”方树根吃饭时，时不时看一眼花妹，她正小口抿着吃，察觉到他的目光，轻轻抬了抬头，嘴角弯了弯，又很快低下去。
吃完饭，花妹洗了碗，就给方树根烧洗澡水。
“娘，花妹这一年还好吗？”方树根问他妈。
“好，好的很，你看，她都好好的，能吃能睡的。”
方树根妈把花花也带到她房间，“花，晚上你和弟弟一起睡，爸回来了，房间太挤。”
“哦！”花花乖乖地应着跟她奶奶去。
屋里就剩方树根和花妹了，方树根栓上门，花妹坐在床沿边，低着头。
方树根也坐下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被方树根一碰，花妹猛地颤了一下，抬头看他时，眼睛里满是慌乱。
“花妹，”方树根声音放得很柔，“我们是夫妻，别这么生分，这么久没见，害羞了？”
花妹咬着唇，没说话，却也没挣开他的手。
方树根一件件地脱下她外面的衣服和裤子，花妹任由他脱，脱到里面衣服，方树根把她抱到被子里，借着灯光看了遍她的身体，确定没有伤，“娘对你好吗？”
花妹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
方树根把她搂进怀里，花妹的身子起初还绷着，后来慢慢软下来，也抱住了方树根。
后半夜，方树根醒了一次，感觉花妹正轻轻地摸着他的手，见他醒了，她赶紧缩回手，却被方树根反手握住。
正月出门时，方景明还是抱在手上的，现在会走路了。会走路后，他就像影子一样，白天都跟着方花花。
“爸，我带小弟去冬强家看电视。”方花花领着方景明说。
“娘，我带回来的钱也够买一台电视机了，我们也去买一台吧！”
“先留着造房子，这厨房东边的墙，都漏风了。”
“花花，小弟还小，不懂事，你去别人家里要吵着他们，不要去了。”方树根对花花说道。
“让她去，这么多小孩在他家看，还差他们两个。”
“娘，你不是跟他们家……”方树根纳闷了。
“哎呀，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提那事。”
方树根也因为他妈的释怀而松了口气。
“他们家这个冬强听说在学校考试都是百分百的，以后该不会也跟梅好一样读大学，吃国家饭吧？跟他们家不要结怨的好。”说完，她又看看方花花，“花花，去看吧，看好弟弟。”
花花拉着方景明，嫌他走的慢，把他搂在身前，下巴抵着他的头顶，方景明小手紧紧攥住方花花的衣服。
方花花脚步迈得小而碎，还得时不时调整姿势，怕方景明滑下去。
方梅香家坐了半屋子的小孩，叽叽喳喳地吵闹，但是，只要方冬强说一声不要吵了，大家都会静下来。
“看到了吗？儿子在班级里是班长，全班同学都像现在这样听他的话。”方大苗扬着头得意地对方梅香说，他自己晃悠晃悠地去小店凑热闹了。
“大苗，家里有电视机了，不在家看电视啊？”有人问他。
“家里都是他们小孩在看，叽里呱啦吵，我趁着在家出来和大家聊聊天。过了十五又要出门了。”方大苗叹了口气，语气里确是满足。
“大苗厉害，现在电视机都买来了。”
“我梅香都坐在家里，有个电视给她看看，日子好过点。”
“啧啧啧，还我梅香？真是疼老婆的好男人。”
“老婆总要疼，老丈人丈母娘两个阿姨把我儿子带的这么好。”
“听说你儿子考试都是百分百？”
“现在才一年级，以后高年级就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成绩了。”方大苗故作谦虚，眼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大苗，你就等着享福吧，儿子读书这么好。”
“嘿嘿嘿！”
电视只有那么几个台，小孩们看着会动的画面都觉得新奇，广告都看得入迷。
方瑜回到家里问俞继红，“妈，他们都有弟弟妹妹，我怎么没有？”
“呃，”俞继红被方瑜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愣住了，她看看方三弟没有在家，把方瑜拉到一边，“方瑜，你这么漂亮，又听话，爸爸妈妈有你一个就好了。”
想想俞继红又轻声说，“方瑜，妈跟你说，你记住啊，爸爸在的时候，你这个问题不可以问。”
“哦，那别人问呢？”
“谁问你？”俞继红一下子紧张起来，又是哪个人在挑事，对孩子说什么了？
“是花花。她看电视坐在我旁边，她老是带着她弟弟的，今天她问我怎么没有弟弟，不用带弟弟。”说着，方瑜自己一想，似乎恍然大悟，想明白了，“哦，我知道了，她不漂亮，不好，所以她妈妈要再生一个弟弟，她都是短头发，没人给她梳辫子，衣服穿的也不好看。”
“不能说她不好，”俞继红赶紧打断她，“不是花花不好，花花，她，”俞继红也不知道怎么圆自己刚才说的话，“花花很好啊，她家里有弟弟，太忙了，没时间给她梳辫子，方瑜，你记着，不能说别人不好的，花花不能像你一样，想玩就玩，她自己都是小孩，却还要带着弟弟，她很听话的，你不能说她不好知道吗？而且，你要对她好一点。”
“那我帮着她一起看弟弟。”
“我们家的方瑜不但人长的漂亮，还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你怎么这么好呢，妈喜欢你。”俞继红抱着方瑜亲了她一下。
“妈，你跟别人的妈妈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了？”
“别人像我这么大，他妈不会亲她的。”
俞继红笑笑，“我喜欢我女儿，亲亲自己的女儿怎么了，干嘛要和别人一样。”
方梅好到大年三十了，才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回来。有木耳香菇这些干货，有酱鸭火腿这些腌腊小件，还有一些零食。
“她爸，你看，这国家单位就是体面啊！”方梅香妈看着桌上的东西。
方梅香爸看着这些年货，她看到的是女儿现在出息了的荣誉和欣慰。
方大苗凑过来，“冬强，好好读书，你看，小阿姨有班上，过年单位给这么多好东西。”
“好好读书，初中去县城读。”方冬强只知道自己最近的目标。
“好好，县城学校好。”方大苗连忙附和，笑得一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