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梧桐叶的碎响刮过宪兵队大楼的铁栏杆，昏黄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艾颐蹲在阴影里，指尖捏着枚磨得发亮的细铁丝，指腹能摸到铁丝上凹凸的纹路——这是许应麟特意给她磨的，说“比市面上的工具趁手”。
耳边传来傅千澜压低的声音，他背着个鼓囊囊的工具包，发梢沾了点汗，贴在鬓角：“颐姐，后门那两个值班的，已经被老周用‘漏水’的由头引去西巷了，最多还有一刻钟。”
艾颐点头，视线越过栏杆，落在宪兵队大楼的正门。楼里的灯稀稀拉拉亮着几盏，三楼档案室的窗户黑沉沉的，像只闭着的眼。昨天夜里，线人小谢跑来找她，说R军要在三天后“清理文件”——说白了，就是要把这些年在沪上犯下的暴行档案全烧了，免得日后成为审判他们的证据。
“行动。”艾颐起身时，衣角扫过草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穿了身深色短打，领口扣得严实，头发用布带束在脑后，露出的脖颈线条利落。许应麟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两个空木箱，木箱的边角用布包着，免得搬运时发出声响：“档案室的钥匙我摹了个模子，刚才试了，能开。就是里面的文件多，得快点搬。”
一行人贴着墙根往大楼侧门走，除了艾颐、许应麟，还有和动作利索的傅千澜，于易初的手巧，能快速整理文件，最年轻的阮汀筠，眼神毒得很，负责望风和观察。
“汀筠，你跟在最后，盯着身后的动静，有情况就吹这个。”艾颐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巧的竹哨，递给阮汀筠。那竹哨是用老竹做的，吹出来的声音像夜鸟叫，不引人注意。
阮汀筠接过来，攥在手心，用力点头：“放心颐颐！我以前在片场早就练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保证漏不了动静！”她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月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鼻尖上的小汗珠。
侧门的锁是老式的铜锁，艾颐把铁丝探进去，指尖轻轻转了转，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她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油墨的味道扑面而来——现在闻着，只觉得心口发紧。
大楼里静得可怕，只有几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轻轻回荡，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蝉鸣。许应麟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光圈调得极小，只够照亮脚下的路。档案室在三楼的走廊尽头，门上贴着张泛黄的“档案重地”纸条，边角都卷了起来。
“就是这儿。”许应麟掏出摹好的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门开了。一股更浓的灰尘味涌出来，艾颐忍不住捂了捂鼻子。档案室里摆着十几排铁皮柜，柜子上贴着标签，“治安记录”“物资清单”“人员档案”……最里面的几排柜子上，还贴着个红色的“待销毁”标记——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快，先搬贴红标的。”艾颐打开手电筒，光圈扫过铁皮柜，“易初你负责把文件归类，别弄乱了；应麟，你跟我一起搬箱子；千澜，你在门口望风，注意楼下的动静。”
几人立刻行动起来。铁皮柜的抽屉很重，艾颐和许应麟合力拉开一个，里面塞满了文件，纸页泛黄，上面印着R军的印章，还有些手写的记录，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全是“逮捕”、“处决”、“征用”的字眼。艾颐随手拿起一份，上面写着“民国三十年，沪西工厂工人罢工，逮捕为首者五人，处决三人”，她的指尖攥得发白，把文件塞进木箱时，动作重了些。
“嘘！颐颐，动作轻点。”许应麟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文件，声音放得极轻，“这些文件都是证据，不能弄坏，也不能让人发现。”
艾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点头：“知道了。”她看着许应麟认真整理文件的侧脸，月光从窗户缝里照进来，落在他的睫毛上，竟让她想起多年前，他们第一次在见面时的情景。
箱子很快就装满了。傅千澜在门口低声说：“颐姐，还有五分钟，老周那边该撑不住了。”
“好，再搬最后一箱。”艾颐擦了擦额角的汗，刚要弯腰，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那是中田青一的办公室。中田是宪兵队的情报课课长，手里攥着不少秘密。迎香说这个人极其阴毒，彻头彻尾的笑面虎一个。她说自己每次见他，都觉得后背发凉。
“等一下。”艾颐停下动作，“去中田的办公室看看。”
许应麟愣了一下：“现在？时间不够了。”
“就看一眼。”艾颐的语气很坚定，“中田的办公室里说不定有更重要的东西。我们不能白来一趟。”
许应麟看着她眼里的光，知道她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他点了点头：“好，汀筠，你跟千澜一起在门口望风，我们进去看看，两分钟就出来。”
阮汀筠和傅千澜应了声，守在档案室门口。艾颐和许应麟轻手轻脚地走到中田的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留了条缝。艾颐推开门，手电筒的光圈扫过去——办公室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红木办公桌，一个书架，墙角放着个武士刀架，刀鞘是黑色的，上面刻着花纹。
“快点找。”许应麟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里面塞满了日常文件，还有些照片——大多是中田和其他R军军官的合影，笑得一脸得意。艾颐蹲下身，手指摸着办公桌的下方，她记得以前听人说，有些人为了藏秘密，会在桌子底下做暗格。
“咔哒”随着一声轻响，好像什么东西被打开了。艾颐的指尖突然触到一块粗糙的布料，不是木头的触感。她心里一动，用指甲抠了抠，发现那是个封在抽屉板内侧的文件袋，藏得极其隐蔽，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她小心地把文件袋扯下来，袋子是深绿色的，上面用红笔写着一个“密”字，边角还盖着个小小的印章——是中田的私人印章。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