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毕,他退后一步,仔细端详,像是欣赏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随即又因这大胆的注视而红了脸,低下头去。
秦熙对镜自照,左右看了看,满意极了。她转过身,直接问道:
“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我竟不知你还会这个。”
赵文启搓了搓手指,老实交代:“和、和你定亲后,我就去学了。”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却又带着认真:“我想着,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
“每日晨起,梳妆挽发这些琐事,最是耗费时间和心神。我若会了,你便能多歇息片刻。”
他说得平常,秦熙心中却是一震。
赵文启从未说过什么豪言壮语,却默默地将她的志向放在心上,并用这种最实际的方式,想要为她分担。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继续如数家珍:“我还还偷偷去求了姨母,学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和甜汤。姨母教得可仔细了也夸我做得好。”
“还有娘那里,我也去学了怎么缝补衣裳,虽然手艺糙,但钉个扣子、补个刮破的口子,应当还行……”
他越说声音越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的这些事,在旁人看来或许不是男人该做的,甚至显得婆妈。
秦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他微垂着眼,脸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神情却有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这一刻,秦熙心头涌上一股极其踏实的暖流,冲刷着昨晚那一点点未能尽善的遗憾。
她忽然觉得,秦玥说得对,她确实娶了个贤夫良父。
“很好。”
她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语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赞许和温柔。
她转过身,拉开梳妆台上的一个小抽屉,里面是些寻常首饰:“来,帮我挑支簪子。”
赵文启眼睛一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从里面拿起了玉竹簪,将玉簪斜斜插入秦熙的发髻。
青丝玉竹,果然相得益彰,衬得她脖颈修长,面容愈发清丽。
赵文启在一旁看着,镜中的人妇打扮的秦熙,与他梦中想象过无数次的模样重叠在一起,甚至更加美好。
这种幸福感忽然让他觉得不真实,他喃喃低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确认:
“我们真的成婚了?”
秦熙从镜中看到他呆愣愣的样子,不禁莞尔。
赵文启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秦熙转过身微微踮起脚尖,温软的唇在他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赵文启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下意识地抚上被亲的地方,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秦熙。
随即,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让他低下头,也在秦熙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
吻罢,两人都有些脸热。
赵文启刚刚升腾起的些许勇气,又被昨夜失败的记忆压了下去,嘴角不自觉地垮下几分,带上了一点垂头丧气的神色。
秦熙正沉浸在方才那片刻的温情里,没留意到他这细微的变化,只自然地拉起他的手:
“走吧,娘和姨母她们该等我们吃早饭了。”
早饭是在秦玥家吃的。
因秦熙新婚,隋安儿特意让酒楼伙计送了几样精致的菜过来。
刘昌正围着秦玥献殷勤,递筷子递勺子的。
秦玥脸上带着笑,偶尔嗔他一句,眼神却是柔和的。
席间,赵文启虽也吃着,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不如往日专注。
他偷偷瞄了几眼屠老三,又飞快地低下头。
好不容易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他瞅准机会,悄悄蹭到屠老三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
屠老三正为得了这么个实在女婿美着呢,见赵文启鬼鬼祟祟的,笑着压低声音:
“咋了,小子?有啥好事要跟爹说?”
赵文启脸上红白交错,凑到屠老三耳朵边,用气音飞快地讲了几句话。
屠老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猛地瞪大,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霹雳。
他嗓门本就洪亮,这一惊之下,更是控制不住,脱口而出:“啥!你不行?!”
这一声如同旱地惊雷,炸得院子里树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了。
正在收拾碗筷的苏春意和隋安儿手一顿,疑惑地望过来。
刘昌正喝着水,差点呛到,赶紧背过身去,肩膀可疑地耸动着。
赵文启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手忙脚乱地上去捂屠老三的嘴,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爹!您小点声!小点声啊!”
屠老三被他捂着嘴,一双虎目圆睁,上上下下打量着赵文启,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忧虑。
这小伙子看着身板挺直,吃饭也虎虎生风,怎么看也不像不行啊!
可这话是他亲口说的,为了女儿秦熙以后的幸福,这事儿可不能马虎。
他一把拉下赵文启的手,脸色凝重,压低声音道:“走走走,跟爹走一趟!”
说着,也不容赵文启分辩,扯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对院子里的其他人欲盖弥彰地喊:
“那啥,我带文启出去转转,买点东西。”
屠老三拉着赵文启,脚下生风,直奔石城最有名的看男人不行的医馆而去。
一路上,他越想越愁,忍不住数落赵文启:“你说你,看着挺精神个小伙,怎么关键时候……唉!”
他叹了口气,又像是下定决心般,对赵文启道:
“我这丑话可说在前头啊,要是真不行,爹也得为熙儿着想,到时别怪我给她娶一房小的。”
他这话说得自己也别扭,但为了女儿,这恶人他得做。
赵文启听得欲哭无泪,只觉得天昏地暗,人生无望。
到了医馆,今日坐诊的正是男科圣手王老大夫。
屠老三把王老大夫拉到靠药柜的僻静角落,指着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的赵文启,嘀嘀咕咕了半天。
王老大夫一边听,一边捋着胡须,目光在赵文启身上扫了扫,然后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回到诊桌前,对赵文启和气地说:“小伙子,来,伸手,老夫给你瞧瞧。”
赵文启羞愤欲死,闭着眼,颤抖着把手伸出去。
老大夫三根手指搭上他的腕脉,凝神细品。
片刻,他眉头一挑,眼中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