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隔二丈站定。贝支对阿墨鞠了个躬,认真说道:“墨哥,我会全力以赴的,得罪了。”
司仪驾轻就熟,将气氛拉至顶端,令旗一挥,沙漏倒置,比武开始!
贝支大叫一声,擎着盾,护着左边大半个身,右手倒提短锤,朝阿墨冲来。阿墨若不闪,或往右闪,贝支直冲过来或稍稍变线,就能把阿墨撞飞;若往左闪,显然要做好被贝支锤击的准备。
阿墨气定神闲,待贝支快要冲到离自己一矛左右的距离时,侧身抬手,左手提着矛尾送出,朝贝支右肩刺过去。
贝支一惊,手中锤短,此时还打不到阿墨,只能收住脚步,侧身躲过这一矛。阿墨顺势上前一步,右手抓住矛杆斜上往回一拉,矛刃直冲贝支脑袋划过来。贝支低头躲过,再抬头时,阿墨已然跳到他背后,依旧离他二丈远。
贝支定了定神,还是用同一招式,如奔腾的犀牛般,再朝阿墨撞过来。
阿墨微微一笑,也用老办法应对,利用长杆兵器的优势,不等贝支近前,刺他右肩。不料贝支变招,左手大盾往右一偏,连击带挡将阿墨长矛打开,整个人借势右转一圈,右手握着锤像鞭子一样冲阿墨脑袋甩来!
这次轮到阿墨大惊,下意识低头避过,起身时,只见贝支手中圆锤又打了下来。阿墨举矛格挡,“咣”的一声,双腕被震得发麻。
贝支没给阿墨喘息机会,擎盾冲撞,阿墨单脚起跳,一脚正蹬,踹到贝支盾上,本想蹬开贝支,只可惜贝支体壮身沉,隔着盾牌这一脚,连给贝支挠痒都算不上。不过,阿墨虽未蹬开贝支,却也借着这一脚,把自己向后弹了一丈多远,躲开了贝支这一串连招攻击。
众宾客直呼过瘾,华堂上掌声一片!
阿墨心道:“二弟今日果然是认真了。看着人肥体壮,没想到竟也这般灵活,看来真是下了不少苦功夫。若还想改口叫师父爸爸,我须得小心应对。”
阿墨打自连输了卓达大会最后两场比武后,车合烈颇费了一番心思,耐心地教导阿墨应对各种背景下的战斗技巧:两军对垒,为将者阵前一对一单挑该如何生死相搏;沙场上,短兵相接时乱军之中如何杀敌自保;斗场上,竞技比武如何点到为止,扬长避短的取胜……
在车合烈的指导下,阿墨心性大长,身怀远超他这年纪该有的沉着和老练。
贝支显然心急,又主动攻来。阿墨利用自己身法好、兵器长的优势,稳稳地控制距离,耐心与贝支周旋。
按照规矩,若比武打平,就比射箭。贝支自知打平,此生便与小夕无缘,越发急躁,强攻之下,破绽越来越多。
阿墨却正好相反,他清楚只要进了射箭环节,车合烈就是他板上钉钉的爹,时间完全在他这边,没有必要在比武环节搞得贝支难堪,所以愈发气定神闲;加上阿墨疼爱贝支,始终克制,即便偶尔佯攻破绽,也是被贝支攻得急了,吓阻一下而已,从不下重手。
随着漏沙一点一点地逝去,贝支面红耳赤,满头大汗;阿墨却游刃有余。正当众宾客都以为阿墨即将战倒贝支时,司仪一声啸叫打碎了众人的期待:“黄沙漏尽,比武暂停!两位王爷稍事休息,一箭定佳缘!”
众宾客正等着阿墨给贝支入魂一击,司仪这么叫停,就像细细咀嚼过的美食,正要咽下那分那秒,被凭空从嘴中抽出一般,浑身难受,当下哗然!阿墨和贝支在一阵哄乱声中退场,回到华堂西头的偏屋休息。
阿墨偷偷瞟了贝支一眼,只见他眼眶泛红,一脸失落,随时哭出来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本想安慰一番,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无言,各自默默坐着,卸去衣甲。偏屋内静得出奇,阿墨本就听觉敏锐,华堂上,离偏屋较近处,宾客们的纷纷议论竟声声入耳。
只听得宾客甲说道:“墨王爷感觉就差一口气,便要赢了,居然时间到了!”
宾客乙答:“那是你看不出来,其实中间贝王爷好几个破绽,墨王爷要抓住了,早赢了!”
宾客丙道:“你都看出来了,墨王爷能看不出来?我看啊,墨王爷八成不想赢。”
“那是为啥?莫非,墨王爷对槿夕公主全无兴趣?”是宾客甲的声音。
“你傻呀,打平手,不就比箭了吗?到了比箭的时候,墨王爷闭着眼射,都得把槿夕公主娶回去!”宾客丙道:“若是全无兴趣,那墨王爷就该故意输给贝王爷。”
“哦,那我明白了……墨王爷明知贝王爷手疾不能射箭,还故意拖到比箭定输赢,定是要羞辱贝王爷!”宾客乙补充道。
宾客甲说:“哎,都传言他俩打小亲近,真是人心隔肚皮啊……毕竟不是亲兄弟。”
不知是谁补了一句:“皇家内的事儿,哪有这么简单?少议论吧!”
言者无心,在听者处,却如晴空闷雷般,将阿墨浑身毛孔都炸开来:“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光想着不要打败二弟让他难堪,却没想过到了比箭的环节,众目睽睽之下,二弟拉弓都困难,该如何自处?这不就是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他吗?”
阿墨痛苦地埋下头去,暗暗自责道:“肖离墨啊肖离墨,你啥时候才能像柴哥那般,为人处世沉稳周全!”
正此时,贝支突然“扑通”一声跪到阿墨面前,泪流满面道:“墨哥,贝支今日不顾廉耻,求你一件事!”说完磕头便拜!
阿墨大惊,慌忙躬身去扶,但贝支沉重,阿墨一下子没拉起来,便跟着跪下道:“好弟弟,怎么了?咱俩是兄弟,什么事情需要这副模样?”
贝支哭告:“墨哥,贝支爱慕小夕,今生今世非她不娶;若娶她不得,活着与死了无异。贝支自知厚颜无耻,还是想求墨哥,射箭比试让一让我,我一定对小夕、对车叔叔一辈子好!”
“贝支,好弟弟,你先起来!”阿墨道:“你说的,哥哥都听明白了。只是……只是你连弓都拉不太开,这叫我,叫我如何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