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焱狼血匪”们送来骆驼和补给,甚至还有两顶帐篷。有贡布护送,果然一路畅行无碍。
贡布没有食言,一直将阿柴三人送至大汉边境,玉门雄关在天地之交处隐约可见。
“前面就是玉门关了。”贡布指着天边说:“到得这里,便安全了。再嚣张的马匪,也没胆在此处放肆。小夕公主,柴将军,贡布告辞!”
阿柴致谢。小夕道:“贡布将军,你不想随我们去,看看墨王爷么?”
贡布遥望雄关,叹了口气道:“我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去见?是马匪头子要自投罗网么?小夕公主,请代贡布向墨王爷问好!”
阿柴笑,调侃道:“贡布兄,你若见墨王爷,他非劝你去投玉门关不可。”
“哈哈哈,那可更不能去了……关外天大地大,便是鬼门关,也比什么玉门关、金门关自在!”贡布爽朗大笑,调过马头辞别:“小夕公主,柴将军,后会有期,保重!”
阿柴三人别过贡布,缓缓前行。然而望山跑死马,不久,日头西斜,玉门雄关却仍然远在天边,绝非须臾可至。
阿柴望望日头,辨了辨路程距离,对两位女孩儿道:“咱们这么走下去,到得玉门关已是子夜时分,须得影响阿墨睡眠,麻烦守兵开门。不如扎营早歇早起,清晨动身,中午到达玉门关。热是热些,但已是最后一程,咬咬牙也就过了。”
“柴哥说的是,不急这一时了,不然须得打扰许多人。”小夕同意,三人便扎下帐篷,小夕、小丫一顶,阿柴自用一顶。吃过晚饭,各自休息。
连日的疲累,在这一夜尽情释放。头冲着玉门关的方向,小夕和小丫几乎在瞬间进入梦乡……
阿柴待女孩们的帐篷内没了动静,悄悄出来,咳嗽几声,仍无回应,知道两人已然睡熟,偷偷牵了自己的战马,向东南奔去,在玉门关往阳关去的路上,跑了约二十里地,“倏”地蹿出一个壮实人影,阿柴赶紧勒住马匹,马儿扬蹄长嘶,几乎撞到那人。
两人对视了片刻。
“柴将军,是你!?”
“萨哈兄弟!”
阿柴下马,两人拥抱。
“柴将军,你怎的才到?比约定的日子晚了这么多天,你再不来,我明儿便走了!”
“我为保稳妥,一路绕开大城,只走村野小道,所以晚了。兄弟,没想到你还在等着,苦了你了!”阿柴打量着萨哈,眼前这焉耆王爷满身沙尘,狼狈不堪,属实不易。
“那可不?这么多天,我穿着走商的衣服,在这路上来回游荡,又无换洗!初时像个富商,后来还不如落魄的乞丐……要不是带的银子够,总能跟过往商队买些吃食,我早饿死了!”萨哈嘟哝着,像个孩子般抱怨:“那些奸商,要价太黑!以后再替他们打马匪,我连狗都不是!”
“好了,不说这些,我不是赶到了嘛!”
“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
“那……一切按计划进行?”
“对。但是萨哈兄弟,我可再啰嗦一次,茶参军想出妙计,让我将车师汗王准皇后送走,为的是让我能和她的姐妹远走高飞,后面的计划,是我将计就计想出来的!你不许让茶参军知道!千万千万不能让茶参军知道!!”
“柴将军放心,我心里有数!”
“还有,你可是答应过我,事成之前,滴酒不沾!”
“我萨哈说到做到,这几日,我无聊落魄至此,都没有买酒,只买吃食,就怕饮醉,错过了柴将军!”
“好!萨哈兄弟,很好!”阿柴拍着萨哈的双臂道:“事成之后,咱俩就立了不世之功!就算在你王兄面前,你也足以抬头挺胸!”
萨哈咧嘴乐道:“好极好极!”
“此处沿这条路往南大约再走五里,在路西边那棵歪脖子树,你找到了吗?”阿柴又问。
“找到了……可是柴将军,你当真要把情报放那树洞里?这条路每日人来人往的……”
“对,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条道上商队来来往往,谁会想到我把情报藏得如此草率?”阿柴森然笑道:“你每五日,派人假扮商人走商,到树下休息,若有情报,掏走便是。内中若有信息需告知骨都侯,你便交由我的侍者代为告知,我都安排好了。”
“好,我都记住了。柴将军,咱们啥时候能行动?”
“这个现下说不准……我需将一关两寨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不管怎样,就在年内。你记得取情报就是,听我的安排行动。”
“那好,柴将军,多加小心!”
“嗯,你回去吧。”阿柴辞别萨哈,往回跑了几步,又调头追上交代:“切记切记,别让茶参军知道!”
天蒙蒙亮时,阿柴终于赶回,侧耳倾听,小丫、小夕帐篷内呼吸声沉重而均匀,显然仍在熟睡,帐篷周围也无异样脚印,心知女孩们一夜未醒,便放心钻入自己帐篷。本想待到天亮唤醒两人上路,无奈漠上寂静无声,正好入眠。阿柴不堪疲累,很快也倒下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柴猛的惊醒,帐篷周围都是纷乱的马蹄声!抽出兵刃钻出帐篷时,小夕、小丫也正探出头来,七八骑汉军全副武装,将他们包围了。
眼见阿柴手持刀斧,汉军们持枪按剑,面色肃然,但目无凶光。其中一人用手比划着,对阿柴喊话:
“尔等可是车师前部公主车槿夕一行?”
阿柴听不懂,求助似地望了望小夕,然而小夕也是一脸茫然。
还好小夕自幼在宫中受教广博,大汉文明灿烂,辞赋、文章也是必学功课之一。小夕尤喜大汉诗辞,汉语虽然听说不利,却熟知许多汉字。
小夕取下发簪,齐腰的长发倾泻而下,遮住了她瘦削的双肩。
她缓缓蹲下,发簪握在手上,用粗的那头,在沙地上写下了心上人的名字:
“肖离墨”。
众汉军见字,皆面露喜色,抱拳行礼。先前问话那人躬身道:“平西守将肖校尉派我等前来恭迎车槿夕公主!”随后招手请小夕等人随行。
“他们没有恶意!”阿柴道:“咱跟他们走!”
汉军下马,帮着三人收拾了行装,一齐向东而行。一阵炽浪吹过,吹起小夕的长发,在风中飘散,映着鲜红的朝霞恣意飞舞,百转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