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霜领着阿墨,在林子里转悠。
贺兰霜道:“玉门失陷后,听说你还活着,我已觉得万幸,没想到还能碰到你。”
“你还打听我消息呢……”阿墨颇为感动。
“嗐,玉门关这么大的事情,干我们这行的,总得探点情报嘛。”贺兰霜故作轻松,继续领着阿墨转悠。
“霜儿,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没心情兜圈子。”
“知道,快到了。”
贺兰霜将阿墨领到一个地方,站定,望着阿墨。
阿墨愣了一会儿,似乎知道了什么,开始四下扫视。
“你在这儿藏了东西……”阿墨指着身子左侧的土地——当年与贺兰霜作“雌雄大盗”的时候,阿墨曾教过贺兰霜埋藏银子,做标记,如今看来,贺兰霜学得还不错。
“唉,还真是被你看出来了。”贺兰霜道。
“骗过我是不可能的,骗一般人没问题了。藏了什么,能看么?”
“不能看,带你来这做什么?”
阿墨左手折了一截树枝,蹲在地上刨了起来。贺兰霜看他吃力,便蹲下来,用匕首帮阿墨挖土。不一会儿,两人起出一个油布包裹,看形状便知,里面包着一个盒子。
阿墨看了看贺兰霜,像是猜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双手微微颤抖着打开包裹,一块符牌滑落在地,阿墨只扫一眼,泪水便涌了出来。
“东方将军!”阿墨双手拾起东方卫的军籍符牌,轻轻地擦拭半晌,默默收入怀中。
盒子上贴着标签,上面车师文写着“汉玉门守将东方卫”。此外还有东方卫的几件遗物,诸如玉佩、拉弓的扳指等。
阿墨一一擦拭干净,又将血红的披风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物件摆上,仔仔细细重新包好,拜了三拜。待情绪稍缓,问贺兰霜:
“霜儿,东方将军的骨灰、遗物从何而来?”
“我偷的呗,难不成沙罗多差人送我?”
“偷?那……你有没有事!?”
“我是谁?就凭那几个……”贺兰霜正要炫耀一番,发现阿墨正上下检视自己。贺兰霜虽知阿墨是关心,但仍有些不自在,便道:“墨公子,你这样打量一个年轻姑娘,不太礼貌!”
“没事就好!”阿墨上前抱住贺兰霜道:“霜儿,谢谢你!”
阿墨激动难平,抱得很紧,贺兰霜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仍静静等待,直至阿墨自松了手。
“霜儿,你怎么会去帮我盗东方将军的遗物?”阿墨问。
“别美了,我可不是帮你。”贺兰霜又拿出嘴不饶人的架势,解释道:“前两日我发现贝王爷不在乌兰那勒了,稍稍打听,知道他带着人往务涂谷来,我便知道有事发生,便马不停蹄地追来了……”
“你‘发现贝王爷不在了’是什么意思?”阿墨打断道。
“我就是一直在偷偷地跟着贝王爷,盯着贝王爷,怎么了?”贺兰霜笑了笑,嘴角挂着一丝羞涩,也挂着些许凄楚。
阿墨有些心疼,但也只能还以微笑道:“没事,你继续说。”
“我一路追来,紧赶慢赶,就在昨夜,追到这片林子里,正好看到你们了,也听到你们说话了。”
“原来如此……”阿墨心道,“昨夜我定是心神崩溃,竟未察觉霜儿就在附近。”
贺兰霜继续道:“贝支和你分开后,我便悄悄跟他入了城。他找到自己带出来的那群死士,商量着明夜为你去伊合轩隔壁盗取东方卫的骨灰,若不成,便硬闯。”
“然后呢?”
“然后?本姑娘出手了呗。”贺兰霜傲娇道:“那几个缺心眼的守卫,估计还不知道少了东西呢!”
“霜儿,谢谢你!”阿墨再次致谢,不觉伸手又要拥抱。贺兰霜哭笑不得,抬手拦住道:
“不必,我为的是贝王爷,不是你。贝王爷那体型,偷是不可能偷的,除了硬抢没别的办法。若真去抢了,沙罗多岂能饶他?”
“那……这单‘生意’,你要收多少钱?”阿墨嗫嚅道。
“行了,我若开口,你掏得出钱来么?我反正不亏,里面那么多宝贝,我岂能只拿骨灰?”贺兰霜说着,竟喜不自胜。
“那便好。可你为什么多此一举,埋在地下?幸而有油布包着,要不然……”阿墨皱着眉头抱怨。
贺兰霜瞪眼道:“我不埋起来,难道拎着东方将军的骨灰满林子找你么?鬼知道你睡在哪里!”
阿墨低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贺兰霜又道:“行了,贝支应该还在城里,你回去告诉他,说东西偷出来了,叫他别再冒险。记住,别说是我干的!其他的,本姑娘不管了。”
阿墨看了看包好的遗物,吞吞吐吐道:“那……我再把它埋起来?总,总不能拎着东方将军的骨灰满城去找贝王爷吧?”
“随你!讨厌!”贺兰霜又瞪了阿墨一眼,隐入林中。
…………
这夜,贺兰霜再度光临沙罗多的私人宝库;
次日,阿墨、贝支分别踏上归途;
半个月后,因咆哮宫门,行为不尊等罪名,贝支被革除乌兰那勒县掌事一职。沙罗多将贝支押回务涂谷,赐一府宅居。自此,贝支无官无职,被软禁在都城内、皇宫外;
两旬之后,伊合轩隔壁府库物品遭窃一事才被发觉。除东方卫骨灰、遗物外,因其他大量珍宝同时失窃,茶尔泰上奏沙罗多,断为普通窃案;沙罗多担心私设府库一事暴露,不敢声张,低调处理,“骨灰换阿墨”一事不了了之;
一个月后某日清晨,敦煌西北,一处小小绿洲,阿墨一身尘土,双手捧着血红的包裹,出现在东方月面前……
东方月抱着爷爷的骨灰,嚎啕大哭,几近晕厥。阿墨陪着,殷勤照料,直至东方月渐好。
晚上,东方月一边给阿墨右臂上药,一边柔声道:“墨儿,谢谢,姐姐不知如何报答你。”
此前东方月每每自称“姐姐”,总有逗闹的意思,这一次却情真意切,凝视阿墨,双眸满含感激与柔情。
阿墨道:“月儿姐,说什么报答?若说报答,东方将军于我的恩情,我万死难报其一。”
“小夕呢?小夕救出来没有?”
阿墨低头道:“没有。唯一庆幸的是有一位武艺高强、忠实可靠的将军做了她贴身侍卫。”
东方月握住阿墨的手,宽慰道:“墨儿,姐姐不是安慰你,姐姐有预感,你终会守护她一生一世,履行对你师父的诺言。”
“月儿姐,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很深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