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片刻停留,阿墨向南赶去,日夜兼程,第三日暮色之中赶到会稽。
此时朗月初升,商贩收摊夜归,街上并不冷清。
阿墨在梁溪询问东方府邸所在时,人皆支吾闪避,故而作足了心理准备,今日即便受尽白眼,也要问出个结果。
岂料只问第一人,那人便给阿墨指了路,只是不知何故,言语之间颇为愤愤。
阿墨顾不得这些,月上中天时赶到地方,原是会稽北郊一处园林式府邸,独门独院,左近一二里范围内都是清幽树林,没有其他人家。府门上有一汉白玉匾,写着鎏金隶字“聚春园”。院子西边有一株大树,阿墨升起好奇心,便爬到树上往园里张望。
这园子虽不算很大,却精致非常,实乃人间仙境。府内有院,院中有园,园中有池,池上有廊,廊边有树,树上见天,天上有月……白墙黛瓦,飞檐翘角,建园之人显然花了不少心思?。
“月儿姐貌若天仙,住这雅致园子倒也相宜!”阿墨幻想着东方月身着青衣罗裙,在园中徐徐而行,在廊间凭栏眺望的样子,嘴角不禁咧开了来。
于是阿墨跳下树,到府前叩门。
“谁啊谁啊!”门后传来粗鲁的声音,听起来极不满。
门开了,两个家丁打扮的人一前一后探出脑袋。
“找谁!”两人看到阿墨只一人站在门外,便推门出来,一个手握朴刀,另一人拿着着齐眉短棍。两人看着也不是很壮实,却都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两位大哥,我是东方月小姐的朋友,有事前来拜会,请通报一声。”阿墨恭恭敬敬鞠了个躬。
“找夫人?”家丁甲上下打量了阿墨一番,喝道:“哪里来的野男人?再不走,把你打残了!”
无端被人称“野男人”,阿墨心火“腾”地燎起,但还是耐心道:“两位哥,我不是什么‘野男人’,真真是夫人的朋友。你们这么说可是折辱了你家夫人了!”
“滚蛋!”家丁乙将短棍提起,在阿墨肩上狠狠戳了一下:“劝你识相点!再不走,等我家老爷回来了,有你好看!”
若在平时,阿墨哪受得了这气?但这毕竟是东方月家门口,阿墨不能造次,草草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俩家丁骂骂咧咧地关上园门。阿墨返身折回,趴在门口偷听。
那俩家丁显然是慢慢走远了,但阿墨耳目之聪远非常人,隔着府门,两人之间的谈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居然真有男人找上门来了!老爷一直说夫人在外面有野男人,难不成是真的?”
“夫人三天两头往外跑,换做是你老婆,你怎么想?”
“诶,你不说我还忘了,夫人这次又出去两三天了,若是去私会,怎么还有男人找上门来?”
“说不定夫人在外面有好几个野男人,自己都记混了,约了这个,却会了那个,这个不干了,便找上门来了……”
随后是一阵哈哈大笑声。
阿墨将拳头捏得嘎嘎响,强压怒火,继续听着。
那两人又道:
“话说回来,夫人如此不堪,老爷为何不休了她?”
“你以为老爷不想?老爷现在是想休不敢休,也不能休!”
“此话怎讲?”
“你傻啊!夫人是名将东方卫的独孙女儿,东方卫刚刚为国捐躯不久,朝廷重赏厚恤,老爷这时候下休书,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哦哦哦……”
“再说了,东方家族世代为将,在朝廷武官里威望极高,老爷攥着东方卫孙女儿做老婆,不管对自己,还是对老爷世家,在朝廷里都是极有好处的!”
“你说老爷啥时候回来?”
“嗐,他们夫妻俩一个样,谁也别说谁。老爷哪次出去不是浪个三四五天?不回来不是正好么?乐得自在!走,咱哥俩喝酒去。”
两人进屋,掩了门。
阿墨气得发抖,但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得在会稽城里胡乱游逛。深夜,来到城南,有座小山,想入山过夜,却发现山上有一座破败道观,看似废弃多年。
“不错,比睡树上强!就在这里凑活一晚。”
阿墨进到庙里,本还生着气,后来想想,至少月儿姐的确住在会稽,只是外出了而已。“再怎么说,这次守个两三日,总能见到月儿姐了。”
想到这,阿墨心下稍慰,慢慢地睡着了。
次日一早醒来,阿墨饥肠辘辘,可是掏出钱袋子一看,不剩几个子儿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先下山找个活计赚点钱再说,否则撑不到月儿姐回来了……”阿墨思忖。想起自己总是在吃闭门羹,阿墨又想:“是不是我背着武器拿着弓太招摇了?此番是去求人赏饭,还是别带了。”
于是阿墨将墨云剑、覆月戟、裂风弓一并藏好,下山,准备到街上临时找个活儿干一干。找人打听,得知会稽城西门有个大集,阿墨便往西门赶。
西门果然车水马龙,人庭若市。城门边上贴着好些告示,大多画着大头人像,一望便知是缉拿江洋大盗的,并不出奇,独独有一张黄榜,下面围了好多人。
阿墨跟了车合烈多年,生性机警,不由走上前去,远远一瞧,竟是张招募令,上面写着会稽城外有一恶虎,频频伤人,现招募勇夫猎户,前去打虎,什么赏银十两,事迹永载县志等云云。
再听身边百姓议论,这恶虎果然已经害了多条人命,前夜里刚刚又咬死一名农夫,是以今日榜下聚了许多百姓,说是看榜,实则打听灭虎进展。
“唉,怎么还没打虎的英雄现世么?前夜又死了一人啊!”
“是啊,我邻居家的娃娃,才四岁,就被那恶虎叼走了……一家人到现在还是哭天抢地的。”
“可不是嘛!我都一个多月不敢出城了,这生意还怎么做……”
“是啊是啊,眼瞅着不多时就开春了,到时候谁敢出去种地呀?”
周围百姓苦不堪言,阿墨心道:“真是天助我也!既能为民除害,又能挣上十两银子,何乐不为?”
于是阿墨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步上前,就要揭榜。刚伸出手去,城门角钻出几名士兵,一把将阿墨推开。
“滚开滚开,别妨碍爷爷公务!”走在前面的士兵推推搡搡,后面跟着两名士兵,也把看榜的群众隔开。
紧接着又一名军官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刷满浆糊的告示,“啪”一声贴在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