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远,你何苦呢?”东方月叹了口气。
阿墨没有回答,却呆呆地看着东方月。眼前的月儿姐,目光忧郁,似乎少了记忆中恬淡如兰的清雅风华,不禁问:“月儿姐,你怎么如此憔悴?”
“我?哪有,我挺好。”
“你长出头发来了。”阿墨喃喃道。自从做了法事,离开阿墨,东方月已经蓄发大半年,如今也是青丝短截,比贺兰霜的头发还略短。阿墨从未见过东方月的短发模样。
东方月低头,拘谨,又有些羞涩,轻声道:“见笑了。”
“挺好看的,我从未见过月儿姐这么英姿飒爽的样子。”阿墨痴痴地说:“真的挺好看!”
东方月苦涩地笑了笑,正要说什么,一队卫兵朝他俩走来。原来关了城门后,便到了卫兵们整队巡夜的时间。
东方月目光闪烁起来,匆匆问道:“墨儿,你关山迢递过来找我?可是有事?”
“我有东西要给你,那是……”
“着急吗?”东方月打断阿墨。
“急?急倒不急,只是那东西……”
等不得阿墨把话说完,东方月又说:“墨儿,时候不早,我该回了。既然不急,那你十五日,不,二十日后午时来此等我罢。”
说完,不等阿墨回话,东方月扭头就走。阿墨赶上几步,连唤两声“月儿姐”,东方月只当没听到似的,赶在卫兵来近之前急匆匆走远了。
阿墨知道东方月必有难处,不再追赶,待得卫兵列队走过,使出潜行的本事,悄悄跟着东方月。东方月哪能觉晓阿墨一路跟随?就这么径直走回了城北的“聚春园”。
阿墨心焦,顾不得什么道德礼数,又攀上西边的大树,往园里张望。
他看到东方月走过弯弯曲曲的廊桥,穿过园子,进了正屋。然而很快,东方月推门出来,脚步比之前番更急。
随后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带着酒气飘出:“娘子,别走啊?走什么!”
东方月并未停下脚步。那声音忽而转怒,变成一声刺耳的尖叫:“贱人,给我站住!”
这一次,东方月停了下来。阿墨看到东方月胸口剧烈的起伏,似乎满含不甘与委屈。
正屋的门又开了,只见一男人走出,三十出头模样,身着华贵衣袍,却发丝散乱,两眼朦胧,双面潮红,手中还擎着杯盏;腰间挎着宝剑,却身形微驼,羸弱不堪;最可气的是,他手中还搂着一个衣衫不整、酥胸半露的婢女。
男人步履蹒跚,朝东方月走去,仅仅几步之遥,杯中之物和夜夜笙歌的放纵已经让他气喘吁吁。那婢女扶着男人,娇滴滴劝着:“老爷,老爷,慢着点儿!”对身为家主的东方月,却全无一丝惧意。
男人走到东方月身边,尖酸刻薄地训斥道:“娘子,你数年前不辞而别,好不容易回来了,没跟为夫说过一句好听话,又顶着一脑袋寸毛三天两头往外跑,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你是一样不要啊!嗯?”
东方月傲立不语。
男人盯着东方月转了一圈,似是喜怒无常,突然又换了一副色迷迷的笑脸道:“话说回来,娘子,你如今这发式,倒是稀罕!别有一番风味儿!你若今夜好好尽一次为妻之道,把你家官人我伺候舒服了,我可以考虑既往不咎,哈哈哈哈……”
说罢,一手推开女婢,一手扔掉酒盏,张开双臂便要去搂东方月。东方月侧身闪过,醉醺醺的男人一下摔在雪地上。
“老爷!”那女婢扭着腰肢跑上前去,扶起男人,嗔怪地瞪了东方月一眼。男人爬起时,尖刻的脸因为愤怒扭曲起来。
“贱货!”男人指着东方月,用尖利的声音骂道:“你我大婚不足一年,你便跑了,说什么西域学佛?我看你是天高皇帝远,跟哪个野男人跑路快活去了吧?怎么?现在被人玩腻了,知道回来了?”
东方月没有还嘴,男人却仍滔滔不绝地骂着:“贱货!回来也就罢了,还三天两头往外跑,我苟家书香门第,清流世家,名声全让你这贱妇败坏了!你既然有脸回来,我今夜便要行使丈夫的权利,看你从也不从!”
说罢,男人扑来,又要扯东方月胸口衣襟。
东方月甩开,怒目斥道:“清流世家?你也说得出口?你自说说,成婚之后,我可有任何逾矩之举?你呢?不到一月,便流连青楼,夜不归宿!还有,府中女婢,不管愿不愿意,谁曾逃过你魔爪?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清流世家?你配么!”
听东方月这么一说,男人竟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毫无廉耻地回道:“怪我流连青楼?你也不问问自己,在床上有个女人样子么?像条死鱼似的!我便是睡根木头,都比睡你快活!夫人,不然下回我叫个勾栏小姬回来,让你学学怎么伺候男人!”
东方月目含清泪,似是受了极大侮辱。男人却火上浇油,一把搂过婢女“吧”地亲了一口,继续讥讽东方月:“哦,也不必,只你这贴身女婢小莲,就够你学一阵子了。你也不必怪我,你自跑了,小莲无人伺候,便只能来伺候我了!”
跟着又是一阵浪笑。
东方月抹了眼泪,冷冷道:“我既如此不堪,你也别再纠缠,你签了和离书,咱俩好聚好散。”
阿墨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次,男人反过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和离?”男人瞪眼大骂:“你想和离?贱货,整个江南谁不知道我堂堂苟家长房长子的正妻跟野男人私奔了?你丢尽我颜面,如今还想和离?”
“住嘴!”东方月终于愤怒,指着男人道:“我行得直,坐得端,没有外遇,没有私奔,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哟!骂起夫君来了?哈哈哈!你们东方家果然世代行伍,威风得很,连婆姨都如此嚣张!”男人恼羞成怒道:“可惜啊可惜,若东方卫老儿尚在,我还忌惮几分,如今老儿做了冤鬼,你再不守妇道,就别怪我苟家家法狠毒了!”
“不许你这么说我爷爷!”东方月失声道。男人却不为所动,大喊:“家法伺候!”
一家丁猥猥琐琐,碎步低头赶来,递上一根鞭子。那婢女在一旁扶着男人,一脸幸灾乐祸。
“跪下!”男人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