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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石壁紧贴着后背,林惊澜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柳如絮温软的身体紧贴着他,两人盘膝对坐,掌心相抵。她纤长冰冷的手指如同玉雕,紧紧贴合着他左臂那暗金隐现、遍布新生疤痕的皮肤。一股精纯柔和、却蕴含着浩渺寒意的玄阴真气,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自她掌心涌入他干涸的经脉。 玄冰融春。 这是《两仪参同契》中最为精妙、也最为凶险的疗伤法门。需心意相通,阴阳互济,以一方精纯本源真气为引,滋养另一方枯竭或受损的根基。此刻,柳如絮正是将自己所剩无几的本源玄阴真气,毫无保留地渡入林惊澜体内。 地火淬炼虽铸就了林惊澜金身初成的根基,但强行融合朽木死气与腐骨剧毒,又经历连番恶战,早已伤及本源。丹田深处,那新生的《易筋经》佛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柳如絮的玄阴真气,便是这摇曳烛火旁护持的寒玉,以其至阴至柔之力,抚平他经脉中因佛力过于刚猛霸道而留下的细微裂痕,滋养着枯竭的气海。 幽暗的密室,唯有角落里一盏兽形铜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晕,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拉得很长。空气里弥漫着硫磺水汽与淡淡血腥混合的奇异气息。林惊澜能清晰地感受到柳如絮指尖的微颤,那是她真气透支、强自支撑的迹象。她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唯有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专注地凝视着他,仿佛要将自身最后一丝力量都渡过去。 “够了,如絮…”林惊澜艰难开口,声音嘶哑。他试图撤回手掌,却被她冰冷的手指紧紧地握住。 “闭嘴,凝神!”柳如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虚弱与坚持,“佛力刚生,如初生幼虎,需寒玉调伏其燥烈。引我玄阴气,顺督脉而上,入泥丸宫温养…”她声音渐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耳语的轻柔,“…《两仪参同契》,本就是…阴阳相生…” 林惊澜心神剧震。不再言语,闭目沉心,全力运转《易筋经》心法。柳如絮那精纯的玄阴之气,如同冰泉汇入干涸的河床,非但没有让他感到丝毫寒意,反而与体内新生的纯阳佛力水乳交融,彼此牵引,循环往复。他那原本因根基不稳而略显躁动虚浮的佛力,在这至阴之气的调和滋养下,竟奇迹般地变得沉凝厚重起来,如同被反复捶打的精铁,杂质渐去,锋芒内敛,在丹田中缓缓凝聚,散发出温润而坚韧的金光。 他左臂那暗金的色泽,也在这种阴阳交融的滋养下,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深入骨髓的酸胀与刺痛,如同冰雪消融般悄然散去,只余下一种沉甸甸、充满力量的坚韧感。伤口处的疤痕亦泛着淡淡的生机红光。 密室中,水汽氤氲,光影摇曳。两人气息交融,一寒一暖,在这幽闭的空间里形成了奇异的和谐与循环。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哐当!”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瓷器落地的脆响,打破了这近乎凝固的静谧。 密室的暗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一颗圆滚滚、带着猥琐笑容的胖脑袋探了进来。朱大常那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先是扫过角落兽灯,然后猛地定格在石壁边相拥而坐的两人身上! “无量他个…咳咳咳!”朱大常一口气没喘匀,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胖脸憋得通红。他手忙脚乱地从饕餮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瓶身贴着一张歪歪扭扭写着“百变神仙膏”的红纸,“道…道爷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那老毒物剩下的边角料,加了点东海珍珠粉、天山雪蛤油…刚熬好的顶级易容膏!保证让林小哥你这张俊脸…呃…”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前这“柳三娘”依偎在“病痨鬼”怀里的景象,与他认知中刻薄寡妇与病弱丈夫的形象产生了剧烈的冲突!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病痨鬼”裸露的左臂上,暗金光泽流转,哪还有半分病态?而“柳三娘”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冰冷疏离,此刻竟被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虚弱的柔和取代! “你…你们…”朱大常胖手指着两人,结结巴巴,世界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柳如絮缓缓收回抵在林惊澜掌心的双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她苍白的脸上迅速恢复了那副刻薄妇人的冷淡,只是眼底深处掠过的一丝疲惫难以掩饰。她冷冷瞥了朱大常一眼:“鬼叫什么?膏药拿来。” 林惊澜也睁开眼,眸中精光内蕴,疲惫仍在,但那股源自《易筋经》金身初成的沉凝气度已迥然不同。他活动了一下左臂,筋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充满力量。他对朱大常点点头:“有劳道长了。” 朱大常这才如梦初醒,拍着胸口顺气:“吓死道爷了…我还以为走火入魔,看见神仙眷侣了呢…”他嘟囔着,将白玉瓶抛给林惊澜,小眼睛在林惊澜左臂上扫来扫去,啧啧称奇,“乖乖…这地火池子真这么神?林小哥你这胳膊,看着比道爷我珍藏的酱肘子还结实!” 就在这时!

“砰!”

密室厚重的石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岑冲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铁塔般出现在门口,冰冷的铁甲摩擦声在狭小空间内格外刺耳。他鹰隼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扫过室内。 朱大常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怀里的饕餮袋扔出去。 岑冲的目光在林惊澜那暗金隐现、活动自如的左臂上停留了一瞬,疤痕下的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转向朱大常,声音低沉:“朱道长倒是消息灵通。” “嘿嘿…岑都尉说笑了…”朱大常干笑着,额头冒汗,“道爷我…就是担心林小哥伤势…” “哼。”岑冲不再看他,目光最终落在柳如絮身上,带着审视,“柳姑娘真气损耗过巨,此地阴寒,不宜久留。”他侧身让开通道,“跟我来,换一处地方。” 他语气不容置疑,转身便走。林惊澜与柳如絮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岑冲的态度,依旧如同笼罩在迷雾之中。 三人跟随岑冲,穿过一条更加幽深、石壁冰冷湿滑的狭窄甬道。空气愈发沉闷,只有几人沉重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回响。 甬道尽头,是一个比之前淬火池小得多、却同样燥热的石室。石壁依旧是暗红色,中央有一个仅容一人浸泡的小池,池水翻滚着粘稠的气泡,颜色却是诡异的墨绿色,散发着浓烈刺鼻的硫磺混合着某种草木腐败的气息。 鲁陵川正赤裸着上身,浸泡在这墨绿色的池水中,只露出肩膀和头颅。他紧咬着牙关,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大颗的汗珠滚落,融入池水。池水仿佛有生命般,不断冲刷着他精悍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身体,尤其是胸口一道狰狞的爪痕,在墨绿池水的浸泡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口结痂。 “虎贲营的‘百草锻骨汤’。”岑冲站在池边,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听不出情绪,“取九十九种剧毒虫豸草根,以地火熬煮九九八十一天而成。毒性霸道,熬过去,筋骨如铁,寻常刀剑难伤。熬不过去…”他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鲁陵川猛地睁开眼,那双沉淀着痛苦与恨意的眸子死死盯着岑冲,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这点毒…比起家破人亡…算个屁!” “好!”岑冲眼中厉芒一闪,“是鲁老哥的种!”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厚重的绣春刀,刀锋在墨绿池水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幽光。“伤好了,就让老子看看,你爹的虎咆枪术,你学了几分火候!”话音未落,刀锋已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血色匹练,毫无花哨地当头劈向池中的鲁陵川!刀势沉猛,带着战场破阵的惨烈杀伐之气! 《血战十式·破阵》! 鲁陵川瞳孔骤缩!生死关头,十年逃亡磨砺出的本能瞬间爆发!他竟不顾池水剧毒,身体猛地从池中弹射而起!带起一片墨绿色的水花!手中没有长枪,他并指如戟,指尖凝聚着全身的恨意与力量,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点向岑冲持刀手腕内侧的“神门穴”!同时身体拧转,险之又险地避开刀锋最盛处! 指风如枪·毒龙钻心! “铛!”

一声脆响!指尖与厚重的刀脊侧面狠狠碰撞! 鲁陵川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顺着手臂轰入体内,如同被狂奔的烈马撞中,气血翻腾,指骨剧痛欲裂!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石壁上!喉头一甜,鲜血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 而岑冲的刀势也被这精准狠辣的一指阻得一滞!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更浓的厉色!绣春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由劈变撩,自下而上,带着撕裂皮肉的锐啸,斩向鲁陵川倒地的腰腹! 《血战十式·断流》! 刀锋未至,凌厉的刀罡已在地面犁出深沟! 鲁陵川眼中狠色更浓!他竟不闪避,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地面弹起,以肩为锤,狠狠撞向岑冲握刀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并指如刀,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直插岑冲肋下旧伤所在! 《虎咆枪术》·贴山靠!破甲锥! “疯子!”岑冲低骂一声,刀势回转不及,空闲的左手猛地探出,五指成爪,带着撕裂金铁的鹰爪劲风,抓向鲁陵川插向他肋下的手腕! 眼看两败俱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阵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掠过整个石室! 这波动并非来自岑冲或鲁陵川,而是来自石室顶部一处极其隐蔽的通风口!紧接着,一点微弱的、闪烁着幽绿色磷火光芒的物事,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正落在岑冲脚边! 是一枚折叠得极其精巧、如同枯叶般的纸笺!纸笺表面,跳跃着一点微弱的碧磷鬼火! “掌灯人的磷火传书!”朱大常失声低呼! 激斗中的岑冲和鲁陵川同时身形一滞!岑冲眼中厉色瞬间被凝重取代,抓向鲁陵川的手爪硬生生顿住。鲁陵川也猛地收势,踉跄落地,剧烈喘息,警惕地盯着那枚诡异的纸笺。 岑冲俯身,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将那磷火纸笺挑起。幽绿的磷火在他刀尖跳跃,映着他疤痕纵横的脸,阴晴不定。他指尖运劲,轻轻一抖,纸笺展开。 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用同样幽绿磷火勾勒的、极其简单的图案: 一朵盛开的炭疽花(一种真实存在的剧毒植物,花形诡异,常作密信暗记),花蕊处,点着九点幽暗的星辰! “九曜…归位…”岑冲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地底传来,握着刀柄的手指捏得发白。他猛地抬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石室内众人,最后落在林惊澜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急迫:“高淮的‘九曜’…最迟明日抵达金陵!三月三…就在眼前!”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瞬间笼罩了所有人。连那翻滚的墨绿色池水,似乎都变得粘稠冰冷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站在角落、脸色依旧苍白的青鸾,目光无意间扫过石室另一侧布满苔藓和硫磺结晶的粗糙石壁。她的眼神猛地一凝,快步上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去石壁上厚厚的苔藓。 昏黄的灯光下,被苔藓覆盖的石壁上,赫然露出了一小片模糊却异常规整的刻痕!那刻痕的线条,与孝陵地宫深处那“万象枢”木构上的某些榫卯纹路,竟有七八分相似!而在刻痕中心,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钥匙孔般的凹槽,正隐隐散发着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青色幽光! “这是…”青鸾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天机阁的…‘引星钥’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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